紫雲看易冰寒騎著小毛驢在那里一晃一晃的,忍不住開口叫道︰「喂,易堂主。」
易冰寒回過頭來,正色道︰「紫雲姑娘,叫我冰寒吧,易堂主,早就已經死了,在你面前的,不再是個殺手,而是一個沒有家,沒有親人朋友的流浪者而已。」
紫涵和紫雲的心,在听到他那句「沒有家,沒有親人朋友」的時候,同時輕顫了下,紫涵心道︰「原來他竟是如此的孤獨。」紫雲心道︰「是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他也是個可憐人呢?」
心中的想法一變,再看他的眼神也就不一樣了,紫雲的話語也不由自主的溫柔了下來︰「易大哥,你那毛驢的速度太慢了,不如扔了來和我們一起乘馬車吧。」
易冰寒低頭看了看身下的毛驢,眼中竟有一絲不舍︰「這頭毛驢,是我進入戈壁灘的時候買的,好歹也跟了我十多天了呢,如果扔了,不知道他自己找不找得到路呢?」
清焰忍不住開口道︰「牲畜的生存能力比人還強呢,你就不用擔心了,紫雲說的對,如果你要和我們一起走,騎著它可就太慢了,我們的馬車大,也不在乎多你一個。」
易冰寒嘆了口氣,翻身下了毛驢,解下包袱背在自己身上,模著毛驢脖子上的毛道︰「驢啊驢,你自己回去吧,我不能陪伴你了,你一定要小心啊,遇到猛獸要趕緊躲開知道嗎?」
紫雲撲哧一笑︰「易大哥,你跟它說話,它能听懂嗎?我就奇怪了,這樣的你怎麼會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呢?」
易冰寒一凜,是啊,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從那件事之後,自己的心不是已經死了嗎?不是可以漠視生命了嗎?殺了那麼多人眼都沒有眨一下,現在,一頭牲畜怎麼也不舍得了?
帶著滿心的疑惑,他拍了一下驢,驢子得得的自己走了,他來到這些人面前,眼楮一一掃過這幾人,看到的,是紫雲臉上的同情,一凡和清焰的饒有興致,紀謙的深不可測,還有蔡斌表情復雜的臉,灑月兌的一笑,管他們怎麼想的呢,以後時間長著呢,相處下來就會了解了,紫涵的朋友,相信,也會成為自己的朋友的。
他笑著道︰「都上車吧,我來趕車。」
一凡和清焰也知道此刻讓他坐在馬車里面會很尷尬,一凡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吧,等會兒我再出來接替你。」
車門打開了,易冰寒終于看到了里面的紫涵,她斜斜的靠在軟榻上,懷中抱著那個小小的白狐,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是的,沒有喜悅,卻也沒有厭惡…
他坐在了車夫的位置上,「駕」的一聲,馬車又緩緩向前走去,休息了這麼長時間,兩匹馬終于不再喘粗氣了,又是下坡路,所以,馬兒的腳步快了許多,雖然還是慢,但是比起剛才上坡時,已經好了太多了。
易冰寒捏了捏自己的臉,這個臉,有多少年沒有笑過了,今天,卻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雖然大家對他的態度都不是很好,可是,他的心里依然很高興,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笑容,雪地中,那一身黑衣顯得特別的醒目,那臉上的笑容也特別的燦爛…
中午,眾人在車上吃了些干糧,紫涵低眉垂目,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麼,蔡斌一直神經很緊張,雖然嘴里嚼著干糧,卻是食不知味,眼楮一直在易冰寒和紫涵身上亂瞄,誰知道兩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致志應付面前的干糧,仿佛擺在面前的是山珍海味一樣…
下午,易冰寒依舊執意趕車,只說這里他熟悉,讓大家安心在車里休息,不用擔心會迷路。
雪停了兩天了,天上也出現了久違的太陽,雖然溫度依然很低,但是比起前些天來,已經好了很多了。地上的雪到了中午的時候就開始化了,馬也敢跑得快了點,紫涵這些天身體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一直不敢下車活動,悶的發慌,至于紫雲,則是沒有閑著,每天都要下來施展施展輕功,美其名曰要勤練不輟,不能荒廢了功夫。
這天,一凡趕著車,易冰寒終于肯進到馬車里休息了,只是在馬車中他便靠在車壁上閉目休息,也不怎麼說話,又恢復了他那冷若冰霜的態度,其實只有他心里才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早已不再是那個真的冷若冰霜的易冰寒了,內心的轉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過他這冷冰冰的態度倒是合了蔡斌的心意,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蔡斌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不少,紫涵和易冰寒基本上沒有說過話,只是和自己也沒有以前那麼親密了,蔡斌安慰自己說這是因為有外人在的緣故,是以這幾天異常的安靜。
紫雲又下去「練功」了,清焰陪著他,一凡趕著馬車,兩人早跑到馬車的前邊了,一凡也不以為意,這幾天他早就習慣了,紫雲肯定在前面等著他們,是以他趕著馬車不疾不徐的向北行駛著。
忽然看到紫雲施展著輕功迎面而來,一凡心中一驚,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立刻催促馬兒加速迎著紫雲而去。
來到紫雲面前,看到紫雲的小臉因為被風吹而變得紅撲撲的,臉上卻閃耀著興奮的光芒,一凡勒住了馬車,紫雲叫道︰「師兄,前面有一個阿拉爾,還有庫爾,漂亮極了,清焰在那兒等著呢,我們快去。」
操著從掌櫃那兒學到的半生不熟的回疆語,說得一凡愣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紫雲和清焰在前面發現了一個綠島,後面還有一個大湖,這麼多天沒見到水,紫雲自是興奮異常,囑咐清焰在那里等著,仿佛是害怕綠島會跑了一樣,自己便匆匆忙忙的回來叫人了。
被紫雲興奮的情緒感染,大家听到前面有綠島,都興奮了起來,紫涵雙眼也亮晶晶的,這麼多天除了雪還是雪,誰的視覺都會疲勞的,連易冰寒也睜開了雙眼坐了起來,一臉期待。
沒多大一會兒,就到了紫雲所說的地方了,只見這里處在一個高大的山丘背面,一大片林木,在戈壁灘上是很少見的,樹頂上雖然一片雪,但是下面的翠綠還是刺激了這群人的視野,清焰正站在綠色的邊緣,向著這邊遠眺,看到他們過來,忙伸長了胳膊向他們揮手,滿臉盡是喜悅。
紫雲率先跳下了馬車,隨後眾人都下來了,蔡斌抱著紫涵,往樹林里走去。看到如此美景,紫涵輕輕的對蔡斌道︰「放我下來,我想自己走走。」
蔡斌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紫涵放了下來,長時間沒有下地,紫涵的腿在接觸到地面的一霎那軟了一下,幸好蔡斌早有準備,才及時扶住了她不至于跌倒。紫涵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虛弱的笑了笑,便小心的,細心的在蔡斌的攙扶下慢慢向前走去。
走到這一片林木里,紫涵看著這麼多叫不上名字的樹,心情十分的愉悅,都說綠色代表的是生機和希望,果然如此呢。看著紫雲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嘴里亂七八糟的唱著歌,鼻中聞到樹葉的氣息,紫涵感覺心里升起一種好久都沒有過的感覺,那種感覺叫做安心。
易冰寒走在紫涵的後面,看著紫涵虛弱的身子和虛浮的腳步,他的心中突然很渴望此刻陪在她身邊的是自己,想到自己這些天拼命的壓抑自己的感情,雖然佳人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涯。他不禁懊惱了起來,隨手扯著身邊的樹葉,嘩的一下,扯下了一大片樹枝。
身後的響動嚇了大家一跳,大家不約而同的回轉身來,易冰寒手里抓著那一大片樹枝,臉上尷尬不已,他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個使勁,竟扯下這麼多的樹枝,剛勉強的笑了一下,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耳朵突然一動,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與此同時,大家也都听到了,樹上傳來一陣瑟瑟聲,易冰寒突然長身而起,一個華麗的轉身,人已置身在剛掉落一片樹枝的樹上,眾人一起抬頭,便看到,易冰寒正和另外一個身著黑衣的年輕人,互相凝望。
沒想到這片林子里竟然還有其他人,這個人顯然正在樹上休息,此刻半坐在樹上,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有其他人來,等他看到易冰寒,更是驚愕的張大了嘴,仿佛見到的是洪水猛獸一樣,眾人知道事有蹊蹺,都沒有采取行動,站在樹下靜靜的觀望。
易冰寒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冷冷的注視著面前的人,半晌,那人首先苦笑了一下,沙啞著嗓音開了口︰「師兄,你終于回來了,你決定要報仇了,對嗎?」
易冰寒依舊冷冷的,只是,紫涵明顯的看到,他的身子微微的顫抖了一下,隨即,背脊卻挺的更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