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河彎彎調 第一章 調轉調轉30天沒人管

作者 ︰ 凌暴默

女人並不是因為美麗才可愛,而是因為可愛才美麗。

女兒河木材公司經理柳淑雲就是這樣的一位女同志。她雖然長的不算太漂亮,但言談舉止卻讓人肅然起敬。

我是1987年9月18日去女兒河木材公司報到的。「9。18」是個很不吉利的日子,1931年的9月18日那天,日本侵略者開始炮擊沈陽,同時在吉林和黑龍江也發起了進攻。很多人都忌諱它,而我卻勇往直前。

我輕輕走進她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沒有別人,柳淑雲正坐在寫字台後的轉椅上用手指悠閑地摳腳丫瓣呢,一邊摳還一邊用嘴噗噗吹涼風。一看她就是位不拘小節的人。

我說︰「柳經理,我來報到了!」

她拍了拍手,說︰「證明拿來。」

我便把局里給開的蓋著公章的介紹信放到了她的寫字台上,但她沒有去看介紹信,只是抬起頭望了望我,說︰「王國忠,你很勇敢。」

我問︰「我勇敢嗎?」

然後,她又用紙巾細致揩了揩手,說︰「我從來不隨便奉承人!」

我說︰「謝謝。」

她說︰「你就這麼謝我呀?」

我問︰「要不怎麼謝?」

她便向我招手示意,說︰「你過來。」

當時,我正在她寫字台的對面。我一只手模索著桌子走過去,規規矩矩站在

她的身旁。她把坐著的皮轉椅猛的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而後,突然旋風般站起,她的嘴差一點要踫到我的唇部,她的特殊舉動給我本來就繃得很緊的那根弦都要繃斷了,我就一個勁往後退,往後退。

她看出我的氣氛不對,就趕緊煞車。

她說︰「你別害怕,我不是要跟你搞對象的,我已經有主了。」她說的是百分之百的實話,她確實有主了,她愛人是市內某大局多種經營處的秘書。而且,她們已經有了愛情的結晶一個兒子都五歲半了。

我就微微地笑了,說︰「要不,您想干什麼?」

她說︰「我要面對面告訴你,調轉調轉,30天沒人管。你還是先回家去休息吧,國慶節後再來上班。」

我看了看她︰「新鮮。」

她說︰「閑扯,新鮮啥?」

我說︰「怎麼不新鮮?」

她說︰「這又不是我的發明創造,是過去那些老領導們的專利。」

柳淑雲原是市木材公司後勤科長,五大畢業生,以工代干。後來市里有文件,規定五大畢業生去鄉鎮企業連續干三年以上就可以轉為國家正式干部。那時候國家干部對任何人都有很大的誘惑力,她就主動要求去金屯鄉的綜合廠當了廠長,她在那里連續干了四年,使這個鄉綜合廠的產值由幾十萬一下子翻到幾百萬,李淑雲也就成了市里的女強人。不僅轉為了國家正式干部,報紙上有字,電視上有影,廣播里有聲,可謂紅火的不能再紅火了。

金屯鄉綜合廠是上去了,可泰安區物資局下屬企業女兒河木材公司卻每況愈下,瀕臨倒閉邊緣。那時候講究能人效應,說一個能人等于一個企業,這話不假。物資局考慮再三,就相中了柳淑雲這位大能人。當時,一把局長邱明新正在家歇病假呢,副局長李鶴夫同志就只好親臨前線,因為他們以前見過面。

鶴夫局長乘車趕到金屯鄉綜合廠的時候,柳淑雲正忙著呢,她滿院子亂跑招呼人想開會個兒。

李鶴夫就把她截住,說︰「你忙也不行,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說。」

「您說吧,李大局長!」柳淑雲便站住了。

她傾耳靜听。

李鶴夫說︰「柳淑雲同志,我是代表泰安區物資局來請您出山的!」

「你讓我出山,你們那里的山是丘陵還是崇山峻嶺?」柳淑雲問道。

「我們那里不是丘陵也不是崇山峻嶺,而是女兒河木材公司。」李鶴夫告訴柳淑雲。

「女兒河木材公司怎麼了?」

「女兒河木材公司病入膏肓了!」

「那得請名醫。」

「你就是名醫。」

「那都是別人瞎吹捧的。」她還挺謙虛。

當時金屯鄉黨委姚書記也在場,李鶴夫就去看姚書記。姚書記很有點識大體的精神,他立即表態︰「柳淑雲同志可以去了,這里你已經打好了基石,他那里又求賢若渴。這好比下象棋,光走卒不行,還得動車,全盤才能皆活。」

李鶴夫就豎起了大拇指︰「多謝姚書記支持!」

柳淑雲就笑了,說︰「姚書記你真算可以,幾句話就把我給賣了。這是新社會,如果在過去你就是個典型的甫志高式的叛徒。」

姚書記說︰「我有那麼高的身價嗎?晉一級說也只能算是個告密者。其實這是好事,是將你推向了更廣闊的市場,讓你去發揮更大的潛能。」

柳淑雲說︰「還是書記會說話,竟撿大氣泡吹,還潛能,潛啥能?我柳淑雲到哪兒工作都是為了多掙幾個錢。不像有些人竟講虛無飄渺的,什麼為革命為人民,就是不說為他自己。其實這三者是相輔相成的,你不為你自己你難道天天喝西北風活著,雷鋒精神值得提倡,但他總得發津貼吧,我這樣說可能是個傻子!」

「你傻嗎?」李鶴夫問。

這時,一位年輕的女同胞突然跑過來︰「他傻,柳廠長比猴都精。

柳淑雲就狠狠的給了她一拳︰「該死的小妮子,你是哪壺不開尿哪壺!」

「我是有錢難買願意。」說罷她睨著眼楮做了個鬼臉,便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車間。

從此,金屯鄉綜合廠的廠長柳淑雲搖身一變成了女兒河木材公司經理。職務變了,脾氣也漲了,到木材之後她連砍三刀,這三刀砍的好狠,刀刀見血。

第一刀,開除了區長的弟弟劉小虎。劉小虎是不學無術,仰仗權勢胡作非為,攪得木材烏煙瘴氣日夜不得安寧。多少任經理沒人敢管他,也就柳淑雲膽大包天敢踫這個硬釘子!

劉小虎不服,和柳淑雲大吵大鬧起來。

劉小虎問柳淑雲︰「柳淑雲,」劉小虎從來不管流淑雲叫經理,他認為柳淑雲一個小女子不佩當這個經理,只有他那樣的人才是當經理的料,「你知道我是誰

嗎?「

柳淑雲說︰「你不是劉小虎嗎!」

「回答錯誤,扣掉一百分。」劉小虎開始耍戲柳淑雲。

「你扣掉我二百分我也不怕你!」柳淑雲也繃著臉造,「你自己坦白交待,你是誰?」

「我是誰?說出來嚇死你!」劉小虎由耍戲變成了叫囂。

柳淑雲笑了︰「那你說出來看看,到底嚇死嚇不死?」

劉小虎就說︰「我哥哥是區長。」

柳淑雲︰「我問你是誰,你說你哥哥干什麼?」

「我們是一母所生。」劉小虎說。

柳淑雲︰「別說是一母所生,就是連體嬰兒也要用手術刀把你們分開。」

劉小虎那受過這個,以前他都當爺來的,現在突然叫他當孫子了,他就一蹦三丈高︰「柳淑雲,反了你了,看我去找我哥哥。」

柳淑雲不緊不慢︰「歡迎你去,也歡迎你哥哥到木材來!」

他哥哥不是像他想象的那麼頭腦簡單,他終是沒有到來,卻讓李鶴夫給捎過來一張條子。上寫著︰

柳淑雲經理,你做得很對,對于這樣的害群之馬就應當嚴懲不貸。別說他是我弟弟,就是我親爹也不行!

落款︰劉大虎

第二刀砍向了會計張團林。人是好人,就是麻木不仁。

他也不甘心退出歷史舞台。他問︰「柳經理,我哪兒不稱職?」

柳淑雲耐心給他作了回答,她說︰「你問哪兒不稱職?我來告訴你,快雞,

快雞(會計,會計),一天要下幾個蛋的,可是你呢?老是憋著,好幾天也下不出一個蛋來,有時幾天憋出一顆蛋來往往也是臭蛋,令人嗤之以鼻。你說咱們木材還怎麼能發展?」

他根本沒學過財會,大上屆也就是木材公司剛成立的那屆班子,領導人

是位大老粗,他是從農村來的,當時找不到會計,只好就叫張團林臨時抱佛腳了。張團林雖然有點文化,但對賬目卻是一竅不通,他自己搞不明白,只好每周都要把賬目帶回家一次,也不管他愛人有沒有時間,挑燈夜戰也要幫忙整理一番。當然,他愛人也不是專職會計。

你說這賬目還能有個好嘛?

經過較量,張團林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也承認自己不能勝任,但他有些擔

心,問柳淑雲︰「柳經理,你不能也叫我回家吃去吧?」

柳淑雲說︰「不,你和他不一樣。你是水平問題,他是思想作風問題。」柳淑雲給他吃了定心丸。

張團林一听當場提出申請︰「那就給我換個工作吧!」

柳淑雲問他︰「團林,你想干點什麼?」

張團林說︰「我既然服從領導了,就服從到底吧!」

柳淑雲問︰「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反悔嗎?」

「是,經理,我決不反悔!」張團林來了個立正。

柳淑雲立即拍板︰「好吧,我就安排你去當保管員,雖然也有賬目,但都是流水賬。怎麼樣?」

張團林很高興,他把會計立即教給了林蘊致。

第三刀是重建了業務科,這是關鍵的一刀。業務科是木材的台柱子,原來的

業務科都是皇親國戚,大官套小官,小官套大圈,上班甩撲克,下班打麻將,天黑了誰也不許走,誰走罵誰︰「你各損線犢子,回家忙該死去呀!」

有的還罵︰「你那小雞子是不是要出飛,回家找窩去呀,等我用水泥將你那

口子那玩意給塞上,看你還回去不回去?」

說著說著,啪嚓一聲,不定誰又給誰打了一巴掌。

挨打者當然不服︰「 ,你還動真格的了!」

打人者就說︰「這不叫動真格的,這叫試試手氣,要不甭丁點炮你付錢吶!」

「真他媽尿泥,點幾回炮就嚇沒脈了,還沒敢叫你上刀山呢!」有人又譏諷

說。

「真正上刀山還說得過呢,那是英雄!」

「 ,說話總是高八度,還英雄呢,狗熊都不如!」

整天亂糟糟的無有秩序,上天第一,老子第二,玩第三。

柳淑雲把他們召集在一起講了一個故事︰「說很早很早以前,一位老者膝下有十二位子女,他們身後就是一座金山,但無人去開采,整日整日圍坐桌前掐a,或是跟在秦王嬴政身後壘萬里長城。老者督促他們,他們說︰‘老爸,你怎這麼傻呢,人生下來就是為了玩的。’老者沒了辦法,只好任其所為。他們一直玩耍的昏天黑地,屋里太熱他們就搬到院里去玩,那天,突然一個晴天霹靂把他們都擊倒在地,等他們清醒過來一看,那座金山已經隱遁了。」

他們有人就問︰「柳大經理,你是不是在說我們?」

柳淑雲說︰「我誰也沒說,我只在講故事。」

「不,你是在說我們。」他們破車好攬載。

柳淑雲說︰「你們實在認為是你們,我也沒什麼話說,那就是你們吧!」她說

的很客氣。

他們也看出了自己的弊端︰「我們今後不玩還不行嗎?再手指刺撓我們蹭蹭

磚頭子去。」

柳淑雲說︰「你們蹭不蹭磚頭子與我無干,但我必須讓你們像美國總統似的各個都下野發配到各個科室去,讓你們孤掌難鳴。」

他們又問︰「柳大經理,你把我們都發配了,業務科怎麼辦?」

「這就用不著你們擔心了,我自有我的辦法。」柳淑雲說。

「什麼辦法?」他們問。

「我要調邱針幫到業務科任科長。」柳淑雲告訴他們。

大邱原也是業務科人員,他是個實在人,有啥說啥,不像旁人彎轉著一齊來,他對那些人整天不務正業很是反感,氣都堵了脖子。有一次,他實在忍無可忍,大戰就爆發了。

他說︰「你們別玩了,再玩天就塌下來了!」

可人家說︰「天塌怕什麼?還有擎天柱呢,快滾你媽的蛋吧!」他就被人家給趕出來了,當了編外人員,在公司打跑錘。打「跑錘」即干零活,哪兒叫哪兒到。

他們又問︰「劉區長的弟弟你都給開除了,邱針幫可是局邱大局長的公子哥,你為什麼要用他?」

局長邱明新有四位子女,大邱是長兄。

柳淑雲說︰「這是兩檔子事兒,鳳擇林而棲,我不管他是誰的公子哥,只要他能扛大旗,我決不能叫他去敲小鼓。」

他們誰也不敢吱啦了,都服伏地眯帖了。

柳淑雲又問︰「你們還有什麼感冒的嗎?」

「沒有嘍!沒有嘍!」他們只好俯首稱臣。他們都看出來了,柳淑雲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柳淑雲最後又說︰「沒有嘍,你們就給我到各自的崗位上班去,再想到一起玩就得等休長假的時候了!」

柳淑雲早把他們化整為零分散到各科室去了。

這三刀下去,刀刀不走空,木材就像成捆的?雷子讓柳淑雲給點燃了,「轟隆」聲驟起,一發而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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