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錦縣(現為凌海市)八千中學調轉過來的。說調轉過來有點不確切,不是組織上給辦理的,而是自己到處亂跑的。
我在八千中學又從教三年,學校距離溫屯(我的家)六十多公里,太遙遠來往很不方便,只有星期六才能回趟家,星期天又得匆匆忙忙返回去,連個安穩覺都睡不上,騎個破自行車,來回累得夠嗆。愛人王月波就催我︰「你可快調回來吧,別這樣瞎折騰別人了,修修好吧!」
我每次回到家她也總是跟著我一個樣連起早帶貪黑的,白天又在村里忙了一整天,她在村里擔任婦聯主任工作,因此覺得很是辛苦勞累。王月波既然提出來了,我當然也舉雙手贊成,我就去泰安區教育局聯系,教育局管人事的說︰「喲,你還往里調啊,你要給我們往外調幾個還可以!」
好家伙,管人事的膽可真肥。一句話差點給我撞到南牆上去了,我就問他道︰「你和我抬杠吶?」
他說︰「抬什麼杠呀,這是事實。」
後來我才得知泰安區是近郊區,由于房屋頻繁的拆遷,造成學苗極度減少,因此,許多教師就都只好像浮萍似的的浮在水面上,無所事事。
看起來對口調轉是沒有希望了,我只好又去找王銘志。
王銘志是王月波一個表三舅的大兒子,他64年參軍,雖然沒念過大書,但文筆很好,平日里也愛寫一些小文章什麼的,放在報上發表。據說當初他也想當作家,他也真寫出許多篇《新官場現形記》,但通過特殊時期他親眼目睹了多少大文豪紛紛被野箭射落馬,慘狀目不忍睹。他一夜之間便改變了主意,把那些手稿付之一炬。後來****集團出現,他便被抽去了專案組,住在國務院對面的一座小獨樓里,晝夜整理材料,直接向周恩來總理匯報,這是一段光榮的歷史。後于78年轉業到地方,安置在錦州市人事局軍轉辦工作。軍轉辦只他一個人,即掌公章,又當辦事員。他有一個特點,就是逢人好喝幾盅,凡是趕上飯時,不管你是誰就開喝。但都是他請人家,不是人家請他,但一喝就醉。他在農村住時有一天我去看他,大白天他躺在炕上蒙著一雙大被。
我問他︰「咋的了,你感冒發汗哪?」
他說︰「非也,我吐血了!」
我被他這句話給嚇懵了,往地下一看可不滿地都是鮮紅的東西。我就喊他愛人郁書蘭,我說︰「書蘭,你咋不帶他上醫院吶?」
郁書蘭說︰「二姐夫,你也听他瞎咧咧呀!」
王月波在家排行老二,她上邊有個大姐。因此人們都叫我二姐夫。
我又仔細一看,才看清了那哪是血呀,原來是一塊塊西紅柿還沒嚼爛呢!昨天,他又在家和幾個狐朋狗友灌了一天的貓尿(白酒),郁書蘭沒有在家,他自己又不願意炒菜,他們就干吃西紅柿,也不嚼,囫圇個兒往下咽,幸虧各個都是大粗脖,要不瓶頸早就堵塞了呢!
這次我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搬去了菊園街的一棟居民樓的六層,我蹭蹭的一口氣爬了一百零八個台階,敲開他家的門,正好他外出辦事剛回來。看見我就樂了,他說︰「好極了,好極了,又來一個喝酒的。」
我問︰「不喝不行嗎?」
他說︰「不喝你就滾蛋,我這里不留白腸白肚的人。」
姐夫小舅子是狗皮襪子不分反正,那就喝吧。那天郁書蘭也在家,她隨便給我們炒了幾個熱菜,又弄了兩個涼拌。
郁書蘭說︰「二姐夫,喝可喝,咱們約法三章,只許喝好,不許喝倒!」
我說︰「得令!」說完又給郁書蘭打了一個立正。
然後,我倆圍個圓桌面就喝,喝到半路,他問︰「二姐夫,你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你說又有什麼事吧?」
我就把調轉的事跟他說了。
他一听就叫媽了,我感到奇怪,往次他可沒這樣,這可能也是客觀情況的原因。他把酒杯往桌上那麼一?,說︰「現在的人最臭,那管你給我弄來一車爛茄子爛白菜幫子呢,我可以給你推銷出去,人整不了!」他搖了搖頭。
看起來他真挺為難。
我怕他打退堂鼓,就給他戴高帽。
我說︰「救人救個活,幫人幫到底,既然你幫助我落實政策了,你就得把我再弄回來,這才是你的神聖職責。」
王銘志冷笑了,他說︰「狗屁職責呀,反正你是我姐夫得了,不為你著想還得為我二姐著想呢,換個另姓他人說啥也不能再管了!」
我說︰「這就對了!」
他又說︰「對個屁呀,你知道我因為你這點破事兒得吃多少鍋烙?」這里的吃鍋烙就是挨批評的意思。
他說的是真話。一次他在班上出去為我跑落實政策的事,局長有事就到處找他找不到,他一直忙到快下班了才趕回到單位。局長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問他︰「你又搞第三產業去了?」
他說︰「搞個屁第三產業呀,他是我二姐夫。」
局長說︰「你二姐夫也得分個輕重緩急呀!」
他說︰「怎麼不急呀,都在農村勞動十多年了。」
他說歸說,做歸做,他還是想辦法為我幫忙的。
我和他酒還沒喝完呢,他就站起來給李鶴夫局長撥電話。李鶴夫是從二炮轉業回來的,也是經王銘志的手給他安排到泰安區物資局的。李是綏中沙後鋪人,也算錦州地區,因此他倆以戰友相稱。
電話通了,話筒里傳來了李鶴夫的聲音︰「喂,哪位?」
「王銘志。」王銘志回答。
「喲,老戰友,有何公干?」李鶴夫問他道。
王銘志就向他述說了我調轉之事,末了他還強調一句︰「二姐夫還訛上我了。」
李鶴夫說︰「他不去訛你訛誰得了,啥也別說了,你二姐夫,也是我二姐夫,不整也得整啊!」
李鶴夫答應的是很通快。
第二天我去找他,他又犯起了琢磨。因為邱局長還沒有上班,過去他倆有個過節,也是人事安排問題。邱局有個女兒想從外單位調進物資口,沒有和李局長商量就開始辦手續,手續都辦得一半了,被李鶴夫知道了,他想︰你邱明新沒瞧
起我呀,我也瞧不起你。隨著就讓他給攔住了︰「不行,我是管人事的,沒有我的話誰也別想辦。」
局里分工他管人事。
這一橫兩個人就此產生了矛盾,這矛盾就像雪球越滾越大,你猜測他,他猜測你,像個亂線團。如果這次他把我給安排了,叫邱明新知道了,一定會?動他。他就多了一個心眼,想找個肩膀頭,他想來想去,想起了區里的齊副區長,齊副區長是主管物資口的,叫他說句話那份量就不一般了。李鶴夫又不想自己出頭,于是,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他問︰「姐夫,你認識不認識齊副區長?」
我說︰「可能差不多吧!」
李鶴夫說︰「你先去找找齊副區長,叫他說句話,然後咱再辦。」
齊副區長是十里台老戶,現在住在市內。十里台和溫家屯村只相隔二里地,四清時他又在溫家屯當過工作隊,和我愛人王月波很熟,一口一個王姐的叫,他人特本分,沒有什麼架子。
晚上,王月波便帶我去了他家,當時,他家冰箱壞了,正找一個師傅給修理呢,他給打下手。看見我們進屋了,他立刻停下來,叫他夫人去幫忙。他就陪我們打嘮。
他問︰「王姐的到來一定有事吧?」
王月波便把我調轉中遇到的困難向他說了。
他听後滿口答應︰「行,不就這點事嘛,好辦。別人我不敢說,王姐的事我辦不了也得辦。」
第二天,齊副區長專門坐小車來到物資局,跟李鶴夫說︰「李局長,王國忠的事兒你就給辦吧,別人要問,你就說齊副區長交待的。」
李鶴夫得了尚方寶劍,第一個去找畢雪飛。畢雪飛是金屬回收公司經理,他倆很要好,好的和一個人似的,就差兩腦袋。每一次辦什麼事都行,可這次卻吃了閉門羹。
李鶴夫在院里踫到了他,把我的情況向他一介紹,他立刻給回絕了。
他說︰「我們這里是公司,不是什麼學校,教書先生的不要。」說罷連停都沒停就向屋里走去。
李鶴夫追上去想跟他解釋,他不讓解釋。
他說︰「鶴夫,你不用解釋,朋友歸朋友,事兒歸事兒,你還是帶他到別處去吧!」他滿臉露出鄙夷的神色。
李鶴夫也回敬了他一句︰「什麼朋友,扯屁蛋去吧!」
李鶴夫被氣壞了,回到局里呆坐了一會兒,便又給柳淑雲掛電話。柳淑雲的電話有顯示,一看電話號,知道是局里的,她拿起就問︰「李大局長給我掛電話一定有什麼好事吧?」
李鶴夫說︰「沒有好事我能給你柳經理掛電話嗎!」
柳淑雲說︰「有好事您就說吧!」
李鶴夫就說︰「我有個老戰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位姐夫叫王國忠的要從外縣調回來,想找個落腳的地方。」
柳淑雲立即接應︰「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你那里如何?」李鶴夫問道。
柳淑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進行了反調查。她說︰「報報職業?」
李鶴夫說︰「教書先生。」
柳淑雲就喜出望外︰「好,知識分子我要定了!」
李鶴夫說︰「你還沒看到人呢!」
柳淑雲說︰「我這又不是相親呢,看人干甚?」
「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李鶴夫提醒她。李鶴夫認為這個理想的結果得出的太快了,讓人猝不及防。
柳淑雲說︰「還考慮什麼?明天就叫他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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