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河彎彎調 第二十六章派我第一個好活就是跟大糞車

作者 ︰ 凌暴默

我雖然被解放了,但教師的工作並沒有給恢復,我仍然在隊里一邊勞動一邊等待。社員們起早我也起早,社員們貪黑我也貪黑,轉眼就來到了1972年,母親說︰「孩子,你趕緊把戶口遷錦州去吧,別在這里傻等了,老婆孩子團聚才是上策!」

我就把戶口遷往了錦州溫屯。

我到溫屯後一天也沒有休息,第二天就到生產隊去上班了。上班就派了一個好活跟大糞車。這活兒是嵩隊長派的,在他們家大門口,我前面他已經派了四五個人都沒有派動,都說︰「我才不跟那破車呢,惡臭的,你派別人把!」說起來嵩國恩也是溫屯大隊四大棒子骨之一,有事沒事總好炸海,罵人,抻脖子亂喊一陣,因此,人們又送他綽號嵩三鼻子,他在家行三。他從來不參加勞動,一但有事到地里去,大老遠被人看見了,就喊︰「注意了,西北來天頭了!」干活的人們就知道是他來了。可今天也不知為什麼,他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後又轉向了我,說︰「他們都不去,你去不去?」

我當然得去,這可能是他對我的考驗。到了一個新地方得給人家一個好認相。我說︰「嵩隊長,我去!」

他就笑了,說︰「好,王國忠,真有你的!」

大家就都楞楞地看著我。

我沒有看他們,我仍然按著自己選擇的路走。

于是,我就開始跟大糞車。大糞車只套一匹黑騾子,沒有頭稍子,套股短到市內就好磨車。各生產隊在市內都分有一定數量的公廁。一天跑兩趟,車上面裝

著一個長條的大鐵糞箱子,走起來 當 當山響。趕糞車的叫孫文子,他是嵩國恩大哥嵩國慶的親家公。趕車的負責用長把舀子往桶里掏糞,跟車的負責拎桶往

糞箱里倒糞。他掏一桶,我就倒一桶,他掏一桶,我就倒一桶,一車倒上四五十

桶才能裝滿,裝滿後把糞箱蓋子蓋好,再用爐灰焦子將四邊封嚴,行車時以免糞湯子逛出來。最後用?袋片子或是草簾子壓好,人就可以坐在上面了。

趕糞車的比跟糞車的累許多,等于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兒,孫文子有時候為了歇歇乏,就叫我幫他趕趕車,他就坐在後邊眯上一小會兒。但我對市里的路不算太熟悉,有一次,我就讓那匹騾子任意地走,結果顫顫地就走去了火車站前邊的廣場。這時,走過來一位交警,用指揮棒把那騾子就給攔住了︰「迂」。然後又喊︰「小伙子,小伙子,你往哪兒趕哪?」

我說︰「我拉大糞去!」

交警問︰「拉大糞去,你趕站前廣場來干什麼,這里又沒有公廁?」

我說︰「我不叫它往這兒來,它非得要來嗎!」

交警就笑了,說︰「是你指揮它呀?還是它指揮你呀?」

我說︰「我也弄不明白。」

他用指揮棒觸了觸我的額頭,說︰「喲,這個年輕的小糊涂蟲。」

我就這樣堅持了半年之久,早晨起大早,晚上貪大黑,兩頭不見日頭。這一天早晨,我們剛套完車,嵩國恩就出現在隊部門口把我給喊住了。他說︰「王國忠,你不用跟車去了。從今天開始你就隨大幫干活吧!」

我問︰「有人跟車了嗎?」

嵩國恩說︰「這就不用你管嘍!」

我也就不再問了。

我隨大幫干活之後,嵩國恩一外出就帶上我,什麼要賬啊(前邊我已經提過),辦事啊,都把我當作他的一根柱棍。我看人家這樣看重咱,我也就實心實意的回敬人家。有的人就背後議論說︰「看人家王國忠,有心勁呀,新來乍到的就和三鼻子混成狐朋狗友了!」

但後來我們還是掰了。

那是1978年,大隊要搞示範,開始分作業組,搞單獨核算,一隊就分成兩個作業組。宋國慶擔任第一作業組組長,我擔任第二作業組組長。他是自報奮勇,我是大家選舉的。當時,我不想干,我說︰「你們另選高人吧,我干不了!」

人們就說︰「你不干誰干哪?要文化有文化,要技術有技術。」

他們說的也是實在話。我自從跟大幫干活之後,對于種菜技術確實掌握的滾瓜爛熟了。這也原于我的基礎,我念小學時,家里就沒有勞力,每逢星期六或禮拜天我都和爺爺一起扛著鋤頭下地干活,遣送回鄉之後我又在生產隊里勞動了多少年,干每種活兒都是抱頭子。當然家鄉那里都是大田,這里是種菜,字不離母,只要稍微用點心,也就一通百通了。

無奈大家的規勸,我也就只好接過這副擔子。

兩個組長的架子拉出來之後,社員們實行自願排隊,願意跟誰干就站到誰那邊去。結果呼啦一下子我這里就站過來三分之二還多,剩下的三分之一不到也只是宋姓家族的成員,或是親門近支。嵩國恩一看這樣不行呀,嵩氏家庭太掉架了,他又開始炸海了︰「怎麼,我們嵩家門口掛殺人刀了,你們都跑王國忠那邊去!」

經他這麼一恫喝,膽小的人又跑到了嵩國慶那一邊去。

人員對等了,生產隊所有的土地、大棚、車、馬都對半扒,一開始兩個作業

組就拉開了你死我活的架勢。因為我們這個作業組是人和心馬和套,很快就顯現

出了優勢,不光青菜上市早,人氣也高……嵩國慶那個組是硬捏合到一塊的,因此人們照樣出工不出力,窮泡一個點的。

嵩國恩一看他哥那組要垮台,嵩國恩就心生一計,想把我搞掉。他心里明白,第二作業組的形勢之所以那麼大好,因為王國忠是組長,車廂跑的快全憑車頭帶。如果長此下去,嵩家的一統天下就很難維系。第一生產隊基本上都是嵩國恩和嵩國慶哥倆說了算。

我看出了癥候。

一天午後,嵩國恩突然就召開了一個社員大會,地點選在了隊部西廂房內,那里比較僻靜,很少有閑亂雜人進入,這是他精心安排的。社員們到齊了之後,都坐在了炕上,我站在地下,嵩國恩也站在地下。

嵩國恩先咳嗽兩聲,意思我要說話了,你們都給我注意听。然後,他就直接奔我來了。

他說︰「你一個王國忠竟敢在第一生產隊佔山為王,你不就是教過幾年學生,寫過幾本破書嘛!」

我說︰「我沒佔山為王,我的作業組長是大家選的。」

「選的你就干哪?」嵩國恩瞪起了眼楮,說,「你問問另姓他人,誰敢?」

我不用問,很早就有人跟我說過了。說幾年前嵩國慶耍賴裝熊,乍裝不當組長了,讓大家選,想叫他的兒子當組長,但大家誰也不選他的兒子,又選出了別人來當組長。嵩國慶就不高興了,他大喊大叫︰「怎麼,看老嵩家沒人了,你們又挺身而出了!」

結果,那位組長嚇的都??給人家撂下了挑子。

嵩國慶就又跳出來了。

嵩國恩說︰「也就你長個豹子膽,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敢和我們嵩家爭權,

你也沒量量你自己有多沉?別看特殊時期中沒有斗倒斗臭你,今天我要斗倒斗臭你!」他說到這里又喘了一口粗氣,「現在我嵩國恩以第一生產隊隊長的名義,鄭重宣布革去王國忠第二作業組長的職務。」

第二作業組的社員們就都站起來了,他們嗷嗷有意見,說︰「王國忠這位組長是我們大家選舉出來的,你不能隨便給撤掉!」

嵩國恩也不听,他說︰「不能哪寫著呢,我就給他撤了,你們能咋的?你們願意哪告哪告去!」

他之所以這樣張狂,是因為有很硬的根子。這個根子就是公社的良副書記,他們是拜把兄弟。

第二作業組的社員們當然要告他去。但沒敢直接去公社,而是直接去了公社黨委書記伍福興的家,時間在晚飯後。

伍福興是獸醫出身,人很正直。家住在石油六廠前邊五星街的一座尖字房里,在一個胡同的緊里邊。大家來到的時候伍書記還沒有下班,

只有他愛人在家。他愛人說︰「你們有事就等一會兒吧!」

大家就等待,一直等了有半個小時,伍書記才回來了。

大家便向他學了午後會議的全部經過,伍書記听的很細心。听後,他只問了一句話︰「王國忠現在怎麼樣」

社員們就說︰「他很堅強!」

伍書記很高興︰「好,我們就需要這樣的帶頭人!」

第二天,公社召開了三級干部會,伍書記在會上點了嵩國恩的將。並責成大隊書記翰文忠去做嵩國恩的思想工作。

伍書記說︰「翰書記,嵩國恩是前進車輪的絆腳石,你去跟他說,這樣干下去沒有什麼好處,如果他死不悔改,就把他扔進歷史的垃圾堆,決不能姑息遷就。你就告訴他吧!」

公社三級干部會結束後,翰文忠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嵩國恩家。說句真話,翰文忠是不願意去的,平時他也沒少挨嵩三鼻子的罵,總想躲他遠遠的。但這次沒辦法,這是黨委的命令。

嵩國恩問他︰「哇,書記大人又蹦來干啥呀?」

「干啥?你的死期快到了!」翰文忠告訴他。

嵩國恩不以為然,仍然問翰文忠︰「你死是我死呀?」

翰文忠一本正經︰「你死!」

「真的?」嵩國恩又問。

「那還有假!」翰文忠就把伍福興的講話傳達了給他,翰文忠很是嚴肅的樣子。

嵩國恩就瞪起了眼楮。

翰文忠說︰「你還別瞪眼楮,別看你在溫屯大隊是棒子骨,公開跟你說,公社要是玩你和揉個泥球似的,連個眵眯糊都不眨!」

翰文忠添油加醋,連恐赫帶嚇唬。

你還別說,嵩國恩從來沒負過軟,這次真就渾身有些發顫了。「那麼說,我真就沒有挽救的辦法了?」嵩國恩問道。

「有。」

「什麼辦法?」

「收回成命。」

嵩國恩打了一聲唉︰「那麼說,我以前說的話都算放屁了!」

「對,你以前哪句話不是放屁呀!」翰文忠借此機會也反攻了一把。

嵩國恩點頭︰「對對對,我以前每句話都是放屁!」

當然,嵩國恩這樣做並不是為了我,這只是表面現象,歸根結蒂目的只有一個,保住嵩家在第一生產隊的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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