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河彎彎調 第二十八章 西郊公社給我捎來一封信

作者 ︰ 凌暴默

第二十八章西郊公社給我捎來一封信

我沒回一隊去上班,只是在家里閑呆著,無事一身輕,每天都到村前的女兒河畔去看風景。女兒河南岸小孩墳處有一個提水上山工程,分三級提水在一級提水站處修有一座小涼亭,涼亭很高,站到上面向西可看到虹螺蜆一帶茂密的森林;向東可看到女兒河和小凌河媾和處;向南可以看到明宣德五年(1430年)修建的松山城址;向北可以看到普陀山風景區,讓人十分的愜意。我就天天到這里來散步,天天到這里來觀景。

大概過了半年左右的一天,我在這座小涼亭上踫到了王林林。他問我︰「王隊長,你天天這樣呆著也不行呀!」

他還喊我隊長。

我說︰「呆夠了再說吧!」

他說︰「那哪行啊,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我問他︰「我上哪兒去爭呀?」

他說︰「我給你想想辦法。」

王林林回到大隊之後就給公社伍書記掛了個電話。

第二天,大隊付會計就從公社給捎來一張字條,上書︰

王德成副社長︰

昨悉王國忠同志在溫屯生產隊繼續工作有諸多不方便,望您在公社企業中給予安排如何?

此條子是伍書記寫給王德成的。王德成主管公社企業。他閱後又在上面簽署了意見。

公社綜合廠張文純書記︰

今有王國忠一人前去你處工作,望給予恰當安排為盼。

西郊公社綜合廠位于錦州輸港公路南側,大門朝北開。張文純在緊挨公路一排房子里辦公,第一個辦公室。他也是農村來的,原是唐莊大隊書記,他以敢想敢干著稱,後來公社為了加強綜合廠班子力量,強行把他調此人書記。

到第四天頭上,我來到了綜合廠,把那張字條交給了他,他只睨了一眼,便趕緊站起來,說︰「你就是那位王大哥,德成電話早過來了。走,我帶你去見商廠長。」張文純比我小兩歲,因此,他叫我大哥。

與支部隔著兩個房間就是商廠長的辦公室。屋內坐著兩個人,一位是商廠長,一位是李副廠長。商廠長年齡比張文純大許多,李副廠長又比張文純小許多。他們都處在正當年。

張文純推門進去說︰「商廠長,德成在電話里說的王大哥已經到了,看怎麼安排?」

商廠長就問張文純︰「張書記,你的意見呢?」

張文純直截了當︰「就叫他到煉油廠當主任吧!」

煉油廠和綜合廠對門,在輸港公路道北。名義上是煉油廠,其實只是綜合廠一個車間,但人員卻遠遠超過綜合廠總和。

商廠長說︰「先叫老王回避一下,咱們商量商量再定吧!」商廠長說話有些語氣發瓷。

我又返回到了支部辦公室。

他們便在廠長室里商量。

商廠長說︰「張書記,你說叫他到煉油車間當主任,誰知道他啥水平呀?」商廠長對我持懷疑態度。

這是有情可原的,因為我們並不認識。

張文純說︰「听德成介紹,他當過生產隊長,干的滿不錯的。」

商廠長說︰「那都是道听途說,誰真正見識過。」

這時,一直悶著頭的李副廠長說話了。

他很贊成商廠長的意見。他說︰「還是商廠長說的對,叫他當了主任,萬一把煉油廠搞個狗咬吵吵地怎麼辦?還是慎重為好。況且,前邊還有兩個外來的師

傅當主任呢!」

煉油是個高精尖的技術活兒,它是從石油中或輕質油中提煉汽油,因此,先從某煉油廠請來了兩位冶煉師傅,不僅管技術,還兼管一切。

他們正研究著呢,兩位師傅也聞訊趕來了,他們一進屋就喊︰「要叫王國忠當主任,我們都不干了!」

顯然,他們也是在排外。

面對這一切,張文純不得不做出讓步。他說︰「那好吧,不當就不當吧,但也得給個官餃,就叫他當組長吧!」

大家才通過了。

我就過北院去當組長。我雖然當的是小組長,干的卻是主任的工作,從人事、紀律、倒班安排、銷售、原材料購進,有時外來師傅不在技術也由我來管理,因為50年代我在石油六廠也搞過煉油,對技術可說也是很通曉的。

煉油廠的形勢就一派大好,不是小好。工人們的工資也就隨風往上漲。外邊的人就想著法的往煉油廠里擠,人員最多達到了一百二十多人,超過西院的四倍還多。

後來,商廠長也對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那天,我帶著30多人上四點班。外請的兩位師傅誰也沒到廠子里來。我們開了兩台爐,但爐溫升至1000多度時,屋內兩個立罐冷卻水突然停了。搞冶煉的人都明白,冷卻水一停,那立罐隨時可能爆炸,後果不堪設想。我趕緊和自來水用電話聯系,自來水回答說︰「我們供水正常。」

我就問︰「供水正常,我們這里為什麼沒水了呢?」

自來水說︰「趕緊查找你們自己的管線吧!」

我們便立即動手查找院內的管線,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終于找到了是在一個沉水井處管道斷裂了二寸長個大口子,自來水翻著浪花的噴涌而出,呼呼地直接流入了下水井。

我問燒爐的吳師傅︰「能不能焊接?」

吳師傅是從南院調來的,他原是六級電焊工,因一次施工時造成意外事故,雙眼被刺傷,至今未康復。

吳師傅說︰「這麼大個裂口一時半晌是修復不上的。」

我很焦急,問︰「有沒有別的辦法?」

和吳師傅一起從南院過來的鄭師傅說︰「遠水不解近渴,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眼洋井利用起來!」

他的主意很好。

大家又都奔向這眼救命的井。這眼井是修建廠房時為合灰而打成的,後來開工生產時立罐的冷卻水也想利用它,但水利部門不允許,水利部門說︰「私自開采地下水是違法行為!」因此,也就只好作罷。但這眼水井並沒有拆除。井頭依然在,有時工人洗手拖地還偷偷地使用它,真是萬幸。

我就下命令︰「對,大家操水桶,爭分奪秒。」

工人們立即行動,一人操起一只桶,就到洋井旁去排號。我抱住井把子就喀嚓喀嚓地壓,井把子上下翻飛,我也翻飛,恨不的一下子就壓出一桶水來。工人們便一桶一桶地接,一桶桶地往屋里拎,一桶桶往立罐里倒。開始的時候立罐的溫度沒有太大的變化,人們都挺安心,但過了一會兒立罐就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好像有鐵器在激烈地踫撞。人們便有些害怕了,紛紛往後撤。

我一邊呼哧吭吃地壓井,一邊問大家︰「怎回事?」

鄭師傅從屋內跑出來,很是慌張,他告訴我︰「有危險!」

我說︰「大家都不要慌,听我指揮!」說罷扔下井我便跑到立罐處去查看,果然,立罐不僅有奇異聲響,而且溫度也在直線上升,如果此時把水一停,那立罐肯定爆炸無疑了,不僅廠房要成一片廢墟,還要央及到工人的生命,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喲!如果拼它一家伙很可能轉危為安,往往有些事情都是這樣拼出來的。想到這里,我說︰「好,你們趕緊都撤到外邊去,危險地區只留我自己!」

工人們都撤到了外邊,鄭師傅和吳師傅輪流壓井。工人們繼續供應我水,但他們都不走進門口,只把水放在門外。然後,我自己跑著一桶一桶往屋里拎,這次我采取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辦法,不往立罐里倒,而是一桶桶往灌壁上潑,冷水撞在熱壁上,不僅濺回密密麻麻的水花,還升騰起股股的熱氣,不一會兒,我就滿身大汗,也說不上是急的,還是累的,還是水花濺濕的,那渾濁的水注順著衣服嘩嘩往下流。人們供水已經夠快了,我還嫌慢,就喊︰「再快點!再快點!」

我一桶接一桶的潑,幾乎成了一個機器人。最後,我什麼也不想了。什麼也不說了,只是機械地重復著拎水倒水的動作,工人們都看傻了,說︰「王組長,你這不是玩命嗎?」

我說︰「不玩命行嗎,這叫千鈞一發。」

就這樣,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戰,立罐的溫度終于降下來了。

夜里10點左右,商廠長和李副廠長突然出現了,他們是下班後到飯店陪客人去喝酒,喝罷了酒送走了客人回到綜合廠,一見北院這激動人心的場面便過來觀看。

商廠長問道︰「老王,你們是跳舞呢?還是耍戲法呢?」

我說︰「都不是,我們是在打仗呢!」

他問︰「和誰打?」

我說︰「和立罐打。它非得要升溫,我們非得讓它降下來。」

「現在怎麼樣?」商廠長又問道。

我回答說︰「這回沒事了,溫度降下來了,我們勝利了!」

他又問︰「用洋井水做冷卻是誰想出的主意?」

我說︰「鄭師傅。」

「誰組織的?」他又問。

我沒有說話。

大家替我回答︰「是王組長領導的!」

商廠長這回笑了,喊了一聲︰「好!」便向大門外走去。李副廠長也跟了出去,他們剛走出大門,李副廠長轉身又回來了,他在院子里又繞了兩圈,商廠長就喊他︰「李廠長,快走吧,快走吧!」

李副廠長聞聲就走回來了,走到商廠長跟前,商廠長又問他︰「李廠長,你還有啥不放心的咋?!」

李副廠長說︰「商廠長,你誤會了,我不是監督他們,我是在尋找那兩個技師跑哪去了?」

商廠長說︰「他倆都不在,他倆要在還搞不出這個效果呢!」

第二天一上班,商廠長就喊我︰「老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我就來到他的辦公室。

李副廠長不在,室內只有他和張文純二人。商廠長說︰「老王,你們昨夜的

場面很壯烈,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煉油廠的車間主任了!」

我說︰「外請的兩位師傅願意嗎?」

商廠長說︰「不管他們,去了那兩個臭雞蛋還不做槽糕了呢!」

張文純也笑了,意味深長地說︰「王大哥,記住,是金子永遠都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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