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西方的遠古山脈沉下,留下一抹金色的弧線,還有一團團艷麗的霞彩,一如不歸峽谷內那一灘灘鮮紅的血跡……
戰斗在血玫瑰高颯人頭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結束,尚還存活的兩千名血玫瑰戰士,集體面對他們的精神領袖高颯的尸體,舉劍自裁,不論在天堂還是地獄,將始終追隨他們心中的血玫瑰,繼續演繹不敗的傳說。
格里菲利帶領的4000人幾乎損失殆盡,存活不足十之一二,而且還是人人帶傷。相比而言作為主力的半獸人就要好多了,或許是沾了皮糙肉厚這一種族優勢的光,雖然受傷過半,但真正死亡的只有五千人。
山嶺間,峽谷內,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連那隨著晚風輕輕搖曳的樹葉上,都掛著飄飛的血肉,濃重的血腥氣以不歸峽谷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成群的野獸已經等不及夜幕的降臨,開始向不歸峽谷聚集,準備享受豐盛的晚宴。
一只只禿鷲最先趕來,事實再次證明長翅膀的總是比長腿的跑的快。它們從空中像閃電一樣俯沖而下,等接觸到地面才發現無人忌憚它們威武的雄姿,只得郁悶的抓起一個來細皮女敕肉的人類頭顱,拋飛空中後以一個高難度啄擊,叼出依舊溫熱的眼球,一口吞下後似乎意猶未盡,再次沖下尋找下一個目標。
各種不知名的野獸成群結對的趕來,它們少見的因為爭奪食物而相互撕咬,因為「食物」實在太豐盛了。本著先來後到的原則,看起來鮮美可口的人類尸體自然成了搶手貨,從不知節儉為何物的野獸們胡吃海喝之後,得意忘形的干脆雜交起來,一時間群獸共舞,春叫連連…
孓骷幸運的撿回了一條命,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精明的半獸人酋長格外開恩,允許這群美尼德帝國的殘兵們在他們離山谷數里遠的部落村子里歇息一晚,當然,又加了一年的口糧。
此刻半獸人部落里充滿了歡聲笑語,一個個半獸人背著盾牌握著佩劍扛著騎士槍,像一個個暴發戶一樣在部落里的老人和小孩面前耀武揚威。比起食物,半獸人更在乎的是得到一把趁手的武器,只要有了武器,沒了食物去搶其他部落的就是了,就這麼簡單。
殘存的盡五百美尼德士兵,正把山泉當美酒開懷大飲,他們興奮的臉上絲毫沒有為逝去戰友悲慟的覺悟,他們冒著紅光的眼楮里,似乎看見了無數的金幣和美女橫陳在他們的面前,亦給亦求,雖然最大的功勞被格里菲利那個貴族敗類撈走了,但他們依然能預見回國後自己似錦的前途。
一將功成萬骨枯。在以成敗論英雄的蒼茫大陸上,沒有人會記起那些逝去的累累白骨,他們只會為勝利歡呼,對戰場上一舉定乾坤英雄頂禮膜拜。
天地間最後一滴光線被黑夜吞噬,部落的空地上升起了篝火,一群群長相可怖的半獸人圍著篝火翩翩起舞,如果他們那笨拙的腰肢也有美感可言的話。人類士兵聚在一起吃著他們以前一直鄙夷的粗糧,津津有味的喝著倒彩。
康朵遠遠的坐在角落里,握著那顆藍色耳墜默不作聲,篝火的余光衍射著她的臉龐,憔悴而無助。凱琳依舊寸步不離的跟在康朵的身邊,手中的帥旗在勁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像在高聲鳴唱勝利的凱歌。
艾弗雷用一把精巧的手弩從半獸人那里換來幾個野果,拖著受傷的腿向康朵走來,不過在看到她茫然而冷漠的眼神後,識趣的沒有打擾,轉身走進了旁邊的一個帳篷,那里,住著昏迷不醒的格里菲利和一直守在他身邊的凱特。
格里菲利沉在一個詭異的夢里,夢中有一個宛如天籟般的聲音在他耳邊淺唱,他舉目四望,茫茫的黑暗中竟然無路可走,他憤怒,他不甘,于是他在黑暗中跋涉前進….
不知道走了多遠,抑或他本就在原地打轉,黑暗中終于迎來了一線光,他迎著光線跑去,他看到那是一個祭壇,有著晦澀的魔法符文和一顆顆泛著淡淡光暈的寶石,光線從祭壇中央散射,妖冶的紫和聖潔的藍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他試圖想看清光線的盡頭是什麼,忽然見光芒大盛,刺盲了他的眼楮,只剩下一個聲音在他耳邊淺唱,婉轉而憂郁…
聞著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那里的花是一個模樣都在靜靜的生長
如果沒有靜謐的月光怎會如此陰涼
破敗的草地散發腐爛的幽香
美貌的女神在殿堂秘密的徜徉
她們也在思念誰帶著回憶的哀傷
藤曼蔥郁纏繞隱藏復仇**
等待那天到來品嘗血一樣味道的湯
最愛的人啊你是否也和我一樣
等待愛的來臨我們被一起埋葬
聞著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生命肆意生長暸望無盡憂傷…
「啊….!」似乎無法忍受夢境中那憂傷到極致的歌聲,格里菲利長嘶一聲,竟然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當然,醒來的第一時間他看的不是一臉欣喜的凱特,而是懷里的紅蕁。這讓凱特和剛進帳篷的艾弗雷很是無語。
「格里,你身體沒什麼大礙吧?」凱特的聲音有些嘶啞,顯然他受了不輕的內傷。
格里菲利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抱緊了手里的紅蕁,警惕的看著埃弗雷。
埃弗雷灑然一笑,把手中的果子放到格里菲利的身邊,「格里,我承認,之前我對你確實有些誤解,直到此刻我任然堅持認為,你不是一個合格的騎士,但是,就像康朵說的那樣,你是一個真正的貴族,更關鍵的是,我們並肩作戰過,我們是一起從死人堆里爬起來的戰友。」
埃弗雷雖然有些傲慢,但絕不愚蠢,如果現在他有足夠的實力,會毫不遲疑的殺死這里所有的人,而後拿著紅蕁回羅奈歌邀功領賞,帝國第九騎士,所代表的權利與名望可比一個親王繼承人的意義大多了。
但是他的部下早就死傷殆盡,他的實力與凱特在伯仲之間,他現在已沒有任何實力跟格里菲利斗,將來,他更沒有實力跟成為了第九騎士的格里菲利斗,所以,既然斗不過你,那我們就一起干吧。
埃弗雷這短短幾句話表達的意思,已經成了人精的格里菲利立刻了然,他毫不猶豫的把手中的紅蕁丟給了凱特,他心里清楚的很,如果實力遠高于他的凱特斗護不住紅蕁,那他自己更沒戲。
凱特忐忑的抱著紅蕁,那模樣一點也不比格里菲利好看多少,這畢竟是大陸上頂尖的神器紅蕁啊,此刻竟然被格里菲利隨意丟給了自己,又想起傍晚的時候格里菲利明明已經逃離了戰場,但是為了他這個兄弟,義無反顧的放棄了生的希望,選擇回來和自己並肩戰斗,想到這里眼圈就紅了,梗咽著叫了聲︰「格里」
但是我們的準第九騎士,一點兒也沒有作為恩主的覺悟,此刻他正抱著幾個果子大口咀嚼著,那模樣就像餓死鬼投胎,還邊吃邊挑剔,「這是什麼破果子,怎麼又酸又澀,我說親王殿下,你該不會是弄些毒果子打算謀財害命吧。」
埃弗雷也不辯解,坐到格里菲利的身邊拿起一個果子,遞給了還在抱著紅蕁瞎激動的凱特,而後又拿起一個,學著格里菲利的樣子在床上的獸皮上胡亂擦了擦,就大口咬了一口,咀嚼幾口吞下後,看著格里菲利,眼神堅定,「如果有毒,那麼,就讓我們死在一起。」
埃弗雷這話,讓格里菲利又想到不歸峽谷的紅霧中,大家一起奮不顧身圍殺高颯的情景,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張開臂膀摟住凱特和格里菲利,滿懷豪情道︰「我們在一起,一定會活的好好的。」
有的時候,從對手到朋友之間的距離,只需要一場並肩作戰的廝殺,因為,那之後,他們就是經歷了血與火的戰友,所謂的鐵血盟友,也不過如此。
凱特和埃弗雷本來受傷極重,不過那個狡猾的半獸人酋長不知哪根筋短了路,竟然讓部落里半獸人祭祀給他們施展了半吊子祈禱術,雖然沒有痊愈,不過走走路倒是無礙了,倒是格里菲利,被當場人肉沙包來回飛了三次,只是內俯受了點無關緊要的小傷,也不缺胳膊斷腿,則實讓埃弗雷和凱特佩服了一把他的人品。
此刻,他們三人一走出帳篷,大難不死的殘兵們就圍了過來,頓時歡聲如海,馬屁如潮,拍的格里菲利眯著眼楮很舒服的享受著,都有點飄飄然了。
遠處的凱琳,用羨慕的目光瞅著格里菲利,嘟著嘴嘀咕著,「好運的家伙。」在她失神的瞬間,康朵抬起眼簾向格里菲利那邊望了一眼,起身悄悄走向村子外面的黑暗中。
喧囂的嘈雜聲,一度壓過了半獸人的歌舞,嘎拖著他那巨大的狼牙棒向格里菲利走來,本來放狼牙棒的肩上扛著一面巨盾,背後還被著一把長弓,顯然,這些戰利品是他找部民以權謀私,巧取豪奪來的。
「我說,人類,戰神保佑,天啊,你看你恢復的有多快。」嘎老遠就向格里菲利喊道,如果不是手里的武器太礙事,他決不吝嗇會給格里菲利一個擁抱。
「你看,你們這麼多人駐扎在這里,將要浪費我們部落里多少的資源,是的,資源,我認為,我們有必要重新商討報酬了。」嘎幾步踏到格里菲利面前,趁火打劫還面不紅心不跳。
格里菲利一把拉開了護在身前的凱特,大方的走到嘎的身前,仰頭道,「嘎酋長,請注意你的措詞,從現在起,你應該這樣稱呼我,‘與強者對決的人類,第九騎士格里菲利’,等把這個稱謂背熟了,再來找我商議報酬,如果在這期間,我以及我手下的兒郎,受到任何傷害,請不要懷疑你的部落會被人類大軍蕩平。」
所謂的翻臉比翻書還快,也不過如此了。
嘎被哽在原地張了張嘴,終于深刻體會到了「欠賬的是大爺」這句至理名言,在人類國度游歷過的他,當然知道格里菲利這句話不單單是恐嚇,如果惹得他心情不好,他是真有可能打著聖戰的名義帶著人來剿滅他們部落的,誰讓他們部落離人類國度最近呢?
半獸人酋長緊了緊手中的狼牙棒,心里尋思著要不要殺人滅口,不過很快就放棄了,現在孓骷毫無戰力可言,光那個小妞自己就沒把握對付,而且他們只要逃出去一個,對自己的部落就是毀滅性的災難。
半獸人酋長很苦惱的揉了揉頭,引狼入室的他決定還是回去好好的用通用語背熟那兩句稱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