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園廣場中央有一座月牙形的噴泉,噴泉的主體是一座展翅欲飛的純白天馬,一道道白色的水柱從天馬雕像仰天的鼻孔里噴射而出,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四散開來,在初晨的陽光下發出七彩的光暈。遠遠看去,整座雕像給人一種神聖的姿態,就像一個天界的神僕,在代表主神無時無刻的向人間拋灑甘露,直愈讓世人虐誠並敬畏!
而格里菲利此刻正站在水池邊雙手握槍,有一下沒一下的刺著噴泉噴射出來最靠近水池邊的一條水線,就像一個無聊玩水的大孩子。但是不管從他站立的姿勢還是一臉嚴肅的表情,你都能從他身上讀到「認真」二字。
事實上格里菲利確實在很認真的「玩水」,那一條條成拋物線形態拋落的水線,在下落時就斷成了一顆顆相連的水珠,而他要做的不是用槍去刺那一顆顆白亮的水珠,而是水珠與水珠之間的縫隙。
用老奎奴的話說,如果你連續一個時辰向水珠刺出一千次後,槍尖未曾沾到一星半點水滴,就可以進行下一項了。所以格里菲利一大早就來到了這里,為了自己在這個世上活得更久一點而開始努力。
每隔一段時間,格里菲利都會直起身子喘息片刻,順便把濕漉漉的長槍晾干。這個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個極其乏味枯燥的修煉方式,讓格里菲利練的津津有味,因為不管是前世的自己還是前身的自己,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而現在,兩世為人的他在經歷了一連串的挫折和迫害後,終于為自己樹立起了一個目標,那就是活的盡可能的長久一點,雖然這個目標並不偉大,但是,但是身處漩渦中的格里菲利目前也只能想到這里,因而他認為只要還活著,頂天立地的活著,再多的磨難他都經的起。
更關鍵的是,當他專心的投入到武技的修煉中時,才能轉移自己對體內無時無刻灼痛的注意力。
太陽無聲無息的移到了中天,一串串水花在槍尖迸裂,濺到格里菲利的臉上合著汗珠濕透了半邊衣裳。舉著長槍的手臂由沉穩有力到酸軟無力,再到微微顫抖。就算這樣,格里菲利仍然在堅持。
「我不是一個天才,所以,我唯一可以依仗的就只剩下勤奮了!」
燥熱的廣場正中央,格里菲利揮汗如雨。一身黑甲的四個騎士,依然與格里菲利保持著五丈的距離佇立在馬上紋絲不動,就連**的馬兒也未曾移動哪怕小小的一步!
修斯特爾公爵偶爾會到公爵府門口,遠遠的看著耍槍戲水的孫子,凝重的臉上掛著淡淡的愁緒。老奎奴在臨走前告訴過他,斯德曼在暗黑之地得了一種怪病,以至于腦子變得有些不夠用。其實老公爵知道,奎奴這話說的有些客氣了,什麼叫腦子不夠用?不就是傻了嗎!
老公爵嘆了一口氣,開始向府內行去,心里在尋思著是不是把帝國中央大教堂的狄米特主教請來幫格里看一下,實在不行,就只有親自帶著孫子去金剛山教廷總部求教皇大人想辦法了。
半天的苦練,讓格里菲利雙臂上的肌肉如針扎般疼痛,雙手杵著鋼槍保持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嘴里大口大口往外喘著氣。「什麼狗屁的中階騎士,我看這小子以前都沒正經練過槍!」格里菲利的誹議這具身體的同時,一扭頭看到了母親不知何時帶著兩名侍女站在了他的身後。
「我的孩子,該回去吃午飯了呢!」麗莎微笑的向前,從侍女手里接過干爽的毛巾,替格里菲利擦了把臉後,又從另一個侍女攜帶的籃子里拿出一片冰鎮的紅蛇果,親自放到斯德曼的嘴里。
格里菲利向著麗莎咧嘴一笑,將香脆的紅蛇果嚼了兩下就吞進了肚子里,一股磬心的涼意順喉而下,瞬間似乎驅退了不少疲勞。而後他粗魯的從侍女手里拿過裝著紅蛇果的籃子,將長槍夾在胳膊窩里,一面不時傻傻的往嘴里送著紅蛇果,一面拖著長槍隨母親向公爵府行去。
公爵府的餐廳在宴會廳的右側一個小房間里,所謂的小是指相對于可以同時容納數百人的宴會廳而言。相比于宴會廳的富麗堂皇,餐廳則主要突出了溫馨這一主色調。未加裝飾的牆壁只是刷了一層粉色的涂料,掛著幾副美味菜肴的鏡框就是唯一的裝飾了。四張加了靠墊的檀木椅子圍在橢圓形餐桌的兩邊,桌上放著擦拭著亮光閃閃的銀質餐具。
好吧,就說格里菲利一進餐廳的模樣。如果先前格里菲利是以一種懶散的方式從廣場上一路招搖回來的話,那麼現在,看著滿桌的美味珍饈,他完全是一種餓死鬼投胎的形象。不管是烤的金黃地檸檬比目魚,還是擺成了花式的醬爆鵝肝,又或者紅的嬌艷欲滴的鳳尾軟炸蝦,總之那些精美的刀叉完全成了擺設——他直接用手開戰了。這個平日在家里舉止得體行事優雅的貴族少爺,翻眼間就將過往的形象在一眾僕人侍女面前顛覆的體無完膚。
滿手的油膩和鼓囊囊已經無法咀嚼的嘴巴,就連早有心理準備的麗莎也看的張大了嘴巴,她沒想到裝傻的兒子會以這種方式來迎接即將現身的家主。看著已經快要爬到桌子上去的格里菲利以及從過道里緩步行來的老公爵,麗莎連忙將一只腿已經翹到桌子上的格里菲利拉了下來,還來不及把他手上的污漬擦拭干淨,老公爵已經一身簡裝的出現在了餐廳里。
看到神情威嚴的老公爵,一眾僕人和麗莎趕緊行禮,只有格里菲利茫然無措的還在消化嘴里的食物。
「格里,快向祖父問候!」麗莎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提醒著兒子,為了兒子,她不管是動作還是表情上都在扮演著一個傻子母親應有的角色。
格里菲利念念不舍的從滿桌的美味上收回目光,有點兒畏忌,又有點兒膽怯的望向了這個對自己許以了無數期望的祖父。修斯特爾公爵這時也收起了架子,慈愛的眼神在看到斯德曼後瞬間黯淡下去,然後終于從枯槁的臉上擠出了幾滴苦澀的笑意,向著往日寵愛有加的孫子點了點頭。
格里菲利也很配合的向著老公爵咧嘴一笑,然後…,滿嘴的食物向著老公爵噴射而出,噴的老公爵一臉一身,噴的餐廳里其他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臆想中的雷霆大發並沒有出現,老公爵接過侍女遞來的毛巾擦了下臉後,只是很淡定的掃了格里菲利一眼,轉身離去前向麗莎說道︰「如果不夠,叫廚房在置辦一些,我公爵府養活一個傻子的飯錢還是有的!」
已經走到門口的老公爵特意回頭看了格里菲利一眼,他想從斯德曼的臉上看出別樣的情緒來,格里菲利在老公爵轉身後已經迫不及待的向著桌上食物再次開動起來。
顯然,老公爵失望了。
過道中的老公爵在這一刻似乎蒼老了許多,以往矯健的步伐此時有一種步履蹣跚的姿態,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對不起,爺爺!」
偶然回頭一瞥的格里菲利,看著爺爺微微顫動的背影,順著他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淚被他用一整只烤乳豬蓋住…
…………
午餐過後,格里菲利小睡了一會兒,沒辦法,這是前世留下來的習慣,幸好帝都的貴族們也有午睡一說,這讓一心想把自己貪吃好睡傻子本色展現出來的斯德曼做起來更加如魚得水。
在麗莎的「再三」催促下,睡眼猩猩的格里菲利才「依依不舍」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一把抱起被他放在床頭的鋼槍,依舊倒拖著向外走去,走出門口的時候,納倫依舊帶著三名騎跟在他的身後,就在格里菲利以為他京都的生活就要這樣「依舊」下去的時候,一聲帶著驚喜意味的喊叫撥動了他有些模糊的記憶。
「格里!真的是你嗎?該死的怎麼這幅模樣了,難道真跟謠言說的那樣你傻了?」一個體形消瘦身材相對格里菲利而言有些矮小,長的尖嘴猴腮,穿著有些花里胡哨,卻偏偏梳著一個大背頭的貴族少爺站在廣場的邊沿滿臉熱情的喊道。
阿迪達斯!一個熟悉名字瞬間在格里菲利腦海里閃現,看著眼前一副猥瑣模樣,根據前世的目光來看因該頗具**狂潛質的昔日老友,格里菲利在心里艱難的升起了一點兒熱情的感覺,只是他的臉上依然掛著人畜無害的痴笑,僅僅一頓之後便繼續向前走去,留下了一臉期待久別重逢後熱情相擁的阿迪達斯。
「格里,我是阿迪達斯啊!你不記得了,求你了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真的很傷心就算你傻了也不該忘記我呀!」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傻了也不能忘記你?顯然,這個阿迪達斯已經氣急敗壞的急不擇言了。格里菲利用一種戲虐的心態準備聆听這位昔日幾乎形影不離的好友接下來的表演.
「格里,你難道忘了我們十歲那年一起毒翻了尼爾伯爵家那條看院的黑狗,然後模進他小妾的房間偷看他小妾洗澡的事,當時要不是你放了個響屁,我們也不會被發現,事後我們可是被家里禁足了一個月啊!」
果然,這猥瑣的家伙一開口就沒有好話,開始掀過去的老底了。
格里菲利依然毫無觸動的往前繼續拖著他那桿鐵槍,刺耳的聲音讓跟在斯德曼身後的阿迪達斯听了很老火,雙手捂著耳朵緊跑幾步後,開始繼續掀著斯德曼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
「還記得你十五歲那年吧,當時你忽悠我說那些看起來一本正經的修女都是沒穿內褲,于是你裝作迷失了信仰的可憐貴族少爺到教堂的懺悔室聆听修女的布道救贖,讓我跟在後面掀修女的長袍,結果害得我差點被當做贖神者被護殿騎士燒死!」
「那你當時看到修女的內褲沒有!」差點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格里,恨不得立刻把身後煩人家伙的嘴堵住,看來人果然是以類聚。
當格里菲利終于站在噴泉邊一下一下的像個機械木偶一樣刺著水珠時,一路上一直喋喋不休的阿迪達斯干脆就在他身邊坐下,繼續述說著他與斯德曼往日那些在大庭廣眾下羞于言齒的糗事,先不管那些事是否不堪入耳,但是連說了一下午就沒停過,這讓斯德曼在心里為這位老友小小感動了一把。
凱特和艾弗雷身體一復原,沒來得及等格里菲里回來就重新返回了道拉斯的戰場,在沒有了血玫瑰高颯的威脅,道拉斯,正是他們這類有勢力的貴族子弟大展拳腳的舞台。
這讓格里菲利多少有些落寞,但是現在有了阿迪達斯,總算給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點樂趣。
于是,從這天開始玫瑰花園廣場的噴泉邊,出了一個整天拿著鋼槍扎水花玩了傻子外,又多了個整日纏在格里菲利身邊,不停的述說那些他認為有趣話題的阿迪達斯。
這位志在通過這些齷齪低級趣味的話題,喚醒格里菲利那顆已經痴呆了的心智的阿迪達斯少爺,當真是說的兩唇發軟口舌冒煙,除了偶爾換來斯德曼的幾聲傻笑外,再無別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