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普的家就是一尋常的院子。跟豪華絕對沾不上邊,跟羅奈歌奢華的斯德曼公爵府更是沒比,充其量也就是一中富階層的樣子,不過屋里不論是簡樸的擺設還是恰到好處的裝點,都給人一種舒服和依戀的感覺,可見格里菲利這個新二嬸很會持家。
海普結婚的時候,格里菲利還在絕谷內跟奈何蕩秋千,所以這次當然不會空手而來,他這人對送禮也沒有什麼經驗,無論金銀飾還是奇珍寶石,滿滿的裝了一箱子,完全一副暴戶的架勢,看的海普只皺眉頭。
「家里不缺錢,這些年我都有積蓄,加上結婚的時候你三叔偷偷送了好幾萬金幣,這些你都拿回去吧,家里開支大,說不定什麼時候都用上了。」
格里菲利壓根沒听進去,不客氣的說,現在他最不缺的就是錢。他正在偷偷的打量自己的新二審,海普的妻子。給格里菲利的第一印象絕對算不上多麼美麗,但是端莊賢淑,面對滿箱的珠寶榮辱不驚,雖說出身于平民之家,可見也是很有教養的。
海普的妻子奉上茶後,就退去後房張羅晚飯,留下叔佷二人一敘離別之情。
格里菲利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家里的老爺子的脾氣,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事就急,急完就了,現在听說你為他添了孫子,激動的不得了,可又不好意思張口讓你回去。」
海普尷尬的笑了笑,卻沒有說話。格里菲利也知道,他們家里的男人,都一個脾氣,倔!所以他緊跟著說道︰「現在老爺子一個人在打理南疆,我實話告訴你,南疆我沒打算再交出來。」
海普驚詫的看著格里菲利,似乎不認識他的樣子,要知道他這話說得跟叛國沒區別,絕對算得上的大逆不道,或者說,這絕對不像一個帝國騎士說出來的話。
格里菲利也不解釋,自顧說道︰「老爺子的意思,讓你辭了北邊的職務。回南疆去幫他,一家人在一起,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海普二十從軍,中途回過羅奈歌一次逃婚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哪有游子不思家的,而且老朽斯特爾年紀也大了,怕是操持不了幾年。想到這里,海普終于點下了頭,干脆利落的道︰「北疆的戰事一結束,我就立刻帶著家眷去道拉斯,到了之後再寫信請辭。」
每一個封疆大吏,都必須把家眷留在京都,這是制衡。格里菲利初去南疆,能把老朽斯特爾帶上,那是形勢所需,所以陛下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但是如果海普再去,那就完全又是一回事,或者說,為了以防萬一帝國絕不會允許。海普顯然想到了這點。干脆來個先斬後奏。
見二叔海普利索的答應下來,格里菲利懸著的心終于落下,萬一要是老爺子有個三長兩短,有海普在道拉斯,也不至于沒人主持大局,「烏爾薩那邊我會跟他打個招呼,你離開的時候讓他給你掩護一下。」
格里菲利與康朵的關系,海普早有所聞,而且,在羅奈歌演武場的時候,烏爾薩第一個站出來力挺格里菲利,所以這一點,海普倒不擔心,他見格里菲利迫不及待的安排南疆的事,下意識的問道︰「你呢?不打算呆在道拉斯?」
「我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二叔您記住,在我沒有回來前,任何動搖斯德曼家族在南疆統治權的人」格里菲利說著做了殺頭的動作。
按理說,格里菲利身為封疆大吏,是不可以擅自離開領地的,但是于他然的帝國騎士身份和現在如日中天的聲望,這完全不是問題。
「你打算去那兒?」海普跟著問了一句。
格里菲利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遙望西方。夕陽已被高大的城牆堵礙,卻堵礙不了他思父的心結。
「你想去找大哥?」海普跟格里菲利並肩站在一起,對于親人的思念,他一點也不比格里菲利少。
格里菲利點了點頭,「我想去看看他。」
「不要恨他,他是為了我們。才離家不回的。」海普鄭重的叮囑了一句。
這點格里菲利懂,因為愛你所以離開你。作為大陸頭號異端,他的父親德龍裴隆如果留在羅奈歌,只會連累家人跟著一起遭受教廷瘋狂報復,所以他選擇了離開,自己的罪,他一個人承擔,這難道,不是一個偉大的父親嗎?
……
幾乎同時,康朵在北疆總督府的後院見到了烏爾薩,看著多年不見的父親面容一如往昔,她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終于沉靜下來,略帶拘謹的喚了聲,「父親!」
「好!」烏爾薩一如多年前每次回家見到女兒時,那臉上真摯的笑容,堆滿的慈愛。他拉著康朵左看右看似乎怎麼也看不夠,「回來就好,听說你受了傷,怎麼樣,好點了嗎?」
「在路上都好了。」康朵臉上幸福的染上了一線紅暈,這種被父親呵護的感覺,是她離開這幾年一直所懷念的。「倒是父親你,離家來這里。連個侍女也不帶,你看,胡子都老長了。」
「哈哈」烏爾薩高興的笑道︰「都說女大不中留,我們家朵朵就不一樣嗎,找了情郎照樣惦記我這個父親。」
「父親!」康朵羞紅了臉,少見的出小女兒家的姿態嬌嗔了一句,很快她又沉默下來,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了,朵朵,是不是格里菲利那個混蛋到處勾三搭四,惹你不高興了。告訴我,我來教訓他。」烏爾薩立刻拍著胸脯保證。
「不是這樣的。」康朵搖了搖頭,「我現在跟在他身邊,就是一累贅!」
康朵是烏爾薩一手拉扯長大的,他當然知道康朵是個什麼樣的人。毫不客氣的說,康朵就是一大女人主義的女人,這樣的女人都有極強的保護欲,她習慣的是給予而不是依,如果她認定自己是個累贅,她會毫不猶豫的離開格里菲利。
康朵跟格里菲利重逢後,歷經了兩次大戰,但是,她一直都是旁觀者,那種在愛人每每危難的時候,有心無力的滋味,康朵再也不想經歷了,所以她緊跟著問道︰「父親,您能讓我獲取力量嗎?」
烏爾薩猶豫了,他確實有辦法,但是成功的幾率太小,他無法拿一直視如己出的康朵去冒險,但是,如果不能給予她力量,康朵顯然會馬上逃避格里菲利,那麼他烏爾薩也會跟著再次失去女兒,這種事情是烏爾薩再也不想看到的。
烏爾薩又想起了騎士府里,每一個夜晚最黑暗的時候,那滿天的星光。他看著康朵祈求的眼神,他無法拒接。
「是的,我可以。」烏爾薩肯定道,「但是,那是一條荊棘之路,死亡時刻伴隨左右,我烏爾薩家族已有三位祖先喪生在里面,而且,我想格里菲利絕不願意看到你冒險。」
「這是,我自己的事。」康朵決然道。
……
神聖歷2o17年六月十五日。一直緊閉了大半年的普鯨要塞,在晨曦中面對蘇丹大營的十扇北大門依次打開,「轟隆隆」的絞盤把生鐵鑄造大門拉起,一聲聲激昂悠遠的鼓號,驚飛了田野鄉間的早起尋食的飛鳥,它們惶恐不安的飛遠,再飛的更遠。
在布爾迪索一役告捷後,一直龜縮在普鯨要塞內的美尼德帝國北疆大軍,在迎來了格里菲利率領的十五萬久經戰陣的南疆大軍後,在第四騎士烏爾薩的統帥下,終于以次日清晨拔營出城,準備與普鯨要塞正北五公里遠的蘇丹大軍決戰。
這一刻,鼓號齊鳴,戰旗招展,金戈鐵馬,長槍如林。一隊隊騎兵率先沖出了要塞大門,一列列步兵排列的整齊的方陣,雄赳赳氣昂昂的撲向北邊,他們已經憋屈的太久了,以至于剛邁出城門,已經收不住自己的腳步,陣型拉長開始向前奔去。
是的,特別是北疆大軍,除了劍蘭軍團五百里急襲在布爾迪索打了一仗後,其他的軍團幾乎一直窩囊在城內,看著蘇丹人在城下耀武揚威,因為被窩囊的太久,他們急需泄。
普鯨要塞的正北,是一片長滿雜草荒地,雜草在蘇丹人前幾個月的攻城中,被人馬踐踏的貼伏在地面,一具具散亂毀壞的攻城器械和幾條蘇丹人剛挖掘的塹壕,被烏爾薩派人連夜打理干淨,所以這一路上都是坦途,烏爾薩盡起城內四十萬大軍,一直急行到離蘇丹大營一千五百米的地方,才再次整軍擺陣。
蘇丹人在南征大軍被殲滅後,立刻放棄對普鯨要塞自殺式進攻後,並謹慎的注視著普鯨要塞的一舉一動。當美尼德南疆大軍進城後,蘇丹人預計美尼德人至少需要二周來整軍修養,萬沒想到烏爾薩第二天就整軍出擊,一副決戰的氣勢。
現在蘇丹人與美尼德人的軍力對比是三十五萬對四十萬,幾乎旗鼓相當。問題是,蘇丹最精銳的南征大軍已經被殲滅,剩下的軍團的戰斗力根本沒法跟美尼德人比,而且,對方有四大帝國騎士,縱翻大陸通史,美尼德人四大帝國騎士同時領兵,僅此一次,不敢說絕後,絕對是空前的豪華陣容。這讓蘇丹人不得不謹慎的以營盤為依托,在大營後面擺開陣勢,騎兵調至兩翼,謹防美尼德人從側翼偷襲。
要知道,烏爾薩毒蛇之名,可不是吹出來的,蘇丹南征大軍的潰敗就證明烏爾薩是個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的統帥,要說他會直接正面硬沖蘇丹大營,打死蘇丹統帥弗尼列也不會相信,那樣烏爾薩將會直接面臨一千名法師的魔法攻擊,保守估計至少要傷亡五萬人,那樣的話,美尼德人將在兵力上的一點點優勢將完全喪失。
但是,當弗尼列站在箭塔上,遠遠的看到烏爾薩幾乎把過一半以上的騎兵,都集中在大軍的中央後,這位弗尼列將軍糊涂了,或者說,他認為烏爾薩糊涂了,他不知道烏爾薩打的什麼主意,如果烏爾薩硬要以騎兵為先鋒,從正面硬撼蘇丹大營,那麼,弗尼列是一點意見也沒有啊。
蘇丹大營周圍四百米內,挖掘了兩條深寬六米的塹壕,這樣即讓美尼德的騎兵一時沖不過來,還能拖住他們,讓他們的戰士盡可能久一點的處在魔法的打擊範圍內。
而臨時築起的蘇丹大營,用黃土堆成了兩米高的土牆,上面再密集的上堅硬粗壯的松柏木當欄柵,一具具箭塔和軍弩密集的矗立在欄柵上方,而法師們,則統一的站在欄柵後方十米的一個土台上,時刻準備對密集沖鋒的美尼德戰士實施魔法打擊。
可以這樣說,如果美尼德人執意要正面進攻蘇丹大營,其困難的程度,一點也不比蘇丹人攻擊普鯨要塞容易,至少,在傷亡上面要更甚。
所以弗尼列堅持認為,這是烏爾薩的疑兵之機,目的是讓他把防守兩翼的重步兵和騎兵掉到中央,應付美尼德人的密集沖擊,而烏爾薩則乘機從兩翼偷襲。弗尼列自認為把烏爾薩的詭計,看的透透徹徹,所以,在一眾參謀將領的反對聲中,弗尼列力排眾議,堅持按先前的部署。
長風咧咧,撕裂著旗子嘩嘩作響,戰斗在還沒有正式打響,整個戰場已經彌漫著一股沉重與亢奮相互糾結的氣氛。是的,感到沉重的是蘇丹人,而美尼德人,從不畏懼犧牲,沙場裹尸是每一個騎士國度的軍人最理想的歸屬。而且,他們有四大帝國騎士,他們更有傳說中無所不能,無往不破,敢在五十萬奧蘇大軍軍營前只身挑釁的第九騎士。
有這樣的人在,美尼德的戰士,唯有傾力一戰
以身報國。
太陽,有橘紅變成了金紅。
美尼德人遲遲沒有起進攻,這然蘇丹統帥弗尼列愈認定了這是烏爾薩的詭計,現在沒進攻的原因是因為他遲遲沒有改變陣型。
自我感覺良好的弗尼列那里知道,美尼德人沒起進攻的原因壓根不是這麼回事。而是美尼德人萬眾敬仰的,無所不能無往不破的第九騎士,格里菲利大人不知什麼原因遲遲沒有現身。
「難道這小子昨天牛皮吹大了,所以連夜溜了?」第六騎士史汀望著主帥烏爾薩大膽假設著,事實上連第三騎士艾瑪勒也是這般想的。不過艾瑪勒顯然要含蓄多了,他看向了身後的海普,問道︰「昨晚你們叔佷二人重逢,不會是喝高了在家睡懶覺吧。」
海普尷尬的笑了笑,他跟格里菲利都不是貪杯之人,昨晚小飲了兩杯,飯後格里菲利就回去了。所以他看向了跟隨格里菲利而來的黑一,黑一給了海普一個抱歉的眼神,格里菲利昨晚壓根就沒有回營…
這下…海普傻眼了,格里菲利難道昨夜被蘇丹人劫走了?想想也不可能啊?
那他到底在哪兒?這是很多人的想法。
在場的,只有兩個人知道,烏爾薩和康朵。
換上了一身黑甲的康朵,就像很多年前在道拉斯一樣,持著帥旗騎馬矗立在烏爾薩身後,康朵被一頂全罩式頭盔罩住了面容,但是她身邊的將領們那個不知道她是誰,只是她的身份不宜暴而已。
烏爾薩回頭尷尬的看了康朵一眼,昨夜格里菲利這個狗膽包天的混蛋,半夜翻窗入室,模進了康朵的房間,那里瞞得過烏爾薩的感知,不過這種事情,他自然不好明說,而且,康朵的人,早就是他的人,他烏爾薩還能把格里菲利這個準女婿趕出去,所以他只能裝著什麼也不知道。
面對父親的眼光,康朵比誰都不好意思。昨夜二人纏綿了大半夜,一直醉心于修煉久未睡覺的格里菲利就此沉沉睡去,康朵早上起床的時候,又不好拉格里菲利一起出來,就先行跟隨烏爾薩出門了,沒想到格里菲利這個挨千刀的竟然在大戰前睡過了頭…
但是這樣窘著也不是辦法啊,康朵剛準備親自帶人回城去叫格里菲利,這時大軍後方一人一馬急奔來,後方立刻讓開一條路並響起了歡呼聲,等馬到陣前,不是格里菲利還有誰。
只是,他的形象實在是有辱帝國騎士的身份,壓根沒來得及穿鎧甲的他一身錦袍上的釘扣扣得歪歪斜斜,一頭金散亂的彌漫的額前,遮擋住了眼角的一陀眼屎,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他連武器都沒有帶。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烏爾薩以治軍嚴格著稱,眾人很想知道烏爾薩怎麼處罰這個無法無天的第九騎士。事實上烏爾薩連屁都沒來得及放一個,格里菲利從馬上一躍而下,已經嚷嚷開了。
「抱歉抱歉,昨晚喝的太多,今晨沒听到集合號,來晚了來晚了,」格里菲利說著把眼角的眼屎揉掉,不顧眾人的鄙視,走到旁邊重步兵的陣列前,吼道︰「告訴我,你們誰的鎧甲最重最厚!」
前排的一個身高六尺的壯漢,把手中的塔盾豎到腿旁,想要跪著給格里菲利行禮,只是一身重甲的他跪了半天都沒跪下去,只好作罷。「報告騎士大人,我的鎧甲重達六百斤,全軍無人能比。」
「好!」格里菲利向他一指,「以帝國騎士的名義,你的鎧甲被我征用了。」
這個重步兵興奮的立刻把重甲拖了下來,並親自幫格里菲利披掛整齊,格里菲利道謝一聲,順帶把他長達五米的拒馬槍沒收了,這個重步兵立刻傻了眼,光個塔盾還殺個屁的敵啊。
身著六百斤重甲的格里菲利跟沒事一樣,手持拒馬槍長身而起躍于馬上,他胯下的一匹正宗的格羅林根戰馬,馬肚子微微一沉又挺立起來。
他策馬緩緩的行向烏爾薩,「作為遲到的懲罰,我願為先鋒,為大軍殺出一條血路。」這是昨天都議定好的,沒想到被他拿來當了借口,幾位帝國騎士算是徹底佩服他的無恥了。
格里菲利說完不等烏爾薩表態,直接縱馬走到康朵身邊,拿過了她手中的帥旗,一手持槍一手抗旗,躍馬于陣前,面對四十萬美尼德大軍,高舉長槍吼道︰「帝國騎士!」
「帝國的鎧甲!」
「帝國的鎧甲!」
「帝國的鎧甲!」
一連回應了三遍,聲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