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看來你也不是太笨。你猜對了!」吳佩蓉笑得連額頭的傷疤都脹得紅了,更加猙獰得可怕,「你外公根本不要青哥的人保護,把青哥罵成了天下一惡人,誰听著都會生氣。可惜青哥對他們下了死命令,他們就算被你外公罵得狗血淋頭,也不敢離開。是我,你知道嗎?是我!我把他們調開的,然後你外公就……」
嚴綰雖然對她充滿了同情,這時候也忍不住大怒︰「你怎麼這樣的惡毒?我外公和你無怨無仇,你竟然借別人的手把他殺了!」
「為了得到青哥,我不惜任何手段的。你媽媽果然因此和青哥生了嫌隙,雖然兩個人仍然相敬如賓,可是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們之間已經不一樣了!」吳佩蓉的得意,讓嚴綰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的愛,早已經變得痴狂。她的笑,帶著嗜血的殘忍。
「可是你還是不肯放過他們,是嗎?」嚴綰瞪著她,「那天是我媽媽的生日,凌……青接她過來,是要為她慶生的。他原本是想借此和媽媽和好,有些傷口雖然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撫平,可是只要有耐心,總有一天會解開心結的。而你,卻在他們的傷口上,撒上了一把鹽!」
「你知道嗎?青哥為了嚴莞音的生日,動用了多少力量?他花了整整一個月準備,從來沒有一件事,他做得這麼認真!我從小就跟在他的身邊,可是他.從來沒有為我做過這些。」吳佩蓉的笑聲.漸漸地低了下來,「我不能讓他們在一起.站在青哥身邊的人,應該是我!」
嚴綰忽然冷笑︰「不,你從來都不會站在他的身邊,永遠都只會是他陰影里的那個人。我媽媽,才是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的人!」
「你胡說」,吳佩蓉眼神惡毒,一雙眼楮,又明亮如電,「我沒有能夠讓他們如願!哼,我故意給青哥出主意,說女人喜歡這個,喜歡那個。他那麼興高采烈,說這一回不會再放她走。他們一家四口,會是最和美的一家。甚至.他要放棄凌家的根基,帶著你們……就是你和你媽媽,還有凌梓威,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再也不管紅塵的紛擾。」
嚴綰黯煞,有些事凌青總是不自覺避開,原來事實的真相,比凌青說得更加慘烈。他們.曾經離幸福這麼的近。可是母親在臨終前,卻還是沒有能夠知道真相。咫尺.就成了天涯。
吳佩蓉繼續說︰「我跟青哥說,強扭的瓜不甜,我想通了,會找一個愛著我的人好好地過日子。青哥很開心,我就要幫他布置房間,讓他和嫂子和好。他听到我稱嚴莞音為嫂子,不知道有多麼高興。
我……就下了藥在他的茶里面……」
「所以,你們就一起滾到床單上去了。」
嚴綰面無表情,「你真是可憐,就算是用盡手段,耍盡心機,最終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吳佩蓉的情緒一下子又低落了下來︰「你說得對,我一輩子都沒有得到他。他明明知道,我愛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深.可是他……卻始終把我當妹妹。我從來不想當他的妹妹!你母親走得真絕,青哥送給她的飾.一件都沒有帶走。翻了那麼多地方,卻一直沒有找到你們。
他在燈下對著你媽媽留下來的東西,竟然流眼淚!你知不知道,他從十二歲的時候,就出生入死,從來流血不流淚。可是,為了嚴莞音,他居然……」
吳佩蓉說到激動處,聲音已經暗啞,有幾個音幾乎不出來。
嚴綰看著她的面紗,猜度著是怎麼樣的傷害,讓她不得不作這樣的掩飾。
「所以,你才會一把火,燒掉了自己的木屋?」嚴綰撇了撇嘴,「其實,他雖然把你囚禁在里面,只不過怕自己一怒之下,錯手把你殺了。雖然你對不起那麼多人,可是他並不想把你趕盡殺絕。只是一時還沒有想到怎麼處置,所以才暫時囚禁,你根本不必要把自己害成這個樣子!」
這一點,是他們幾個人想破了頭都沒有想明白的地方。既然那具尸體不是吳佩蓉,那就一定是來幫她的人,可是她為什麼連自己也燒?
難道是因為情傷太濃,而喪失了理智?
吳佩蓉猛地搖頭︰「不是我放的火!」
「不是?」嚴綰愕然,「可是沒有人會要你死啊!你對媽媽的傷害,張家的人並不清楚。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張家對凌青都不是很諒解,你死了以後,才接受了他的解釋。」
吳佩蓉怨毒的神色,讓嚴綰頓時生出寒意。她忍不住想要後退一步,卻忘了腳被系住,只是挪動了尺寸之地。
「小姐,那邊有信送來。」門外傳來的聲音,分散了吳佩蓉的注意力。
「哼,一會兒再來收拾你,別想著你的情郎會來救你,這個地方,他沒個十天半月,是找不著的!」吳佩蓉收斂了怒色,一甩門就出去了。
嚴綰才渾身虛月兌了似地躺在地上,腦海里還在想著她臨走前的話。
火不是她放的,又會是誰呢?事至今日,凌青不可能騙她。
嚴綰想著想著,睡意襲來。盡管這樣的姿勢十分不舒服,嚴綰還是覺得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小睡一會兒。不然的話,把自己折騰得沒精沒神,就算有機會,她也逃不出去。
迷迷糊糊間,卻听到門外有爭執的聲音。吳佩蓉的聲音粗嘎難听,另一個聲音卻壓得更低。
「我不會放過她的!」吳佩蓉哼了一聲,嚴綰急忙閉上眼晴。
果然,耳邊傳來「咿呀」的聲音,吳佩蓉顯得怒氣沖沖。
「我不信這樣你還能睡得著!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呢,那些真相,多少年都沒有人听我說,我要全都講給你听。」
嚴綰苦笑著睜開眼楮,卻立刻瞪得更大。
吳佩蓉把面紗緩緩地解了下來,縱然有了心理準備,嚴綰還是吃了一大驚。這張臉,已經變形得不像人的臉。
一道道縱橫的溝壑.把她的五官都扭曲變形。整張臉,幾乎沒有一厘米更好的皮膚。這已經是十多年之後,在當時一定讓她生不如死吧?
嚴綰想著,臉上的輕蔑和不屑頓時收了四去,臉部的線條明顯柔軟了下來。盡管她操縱了父女的分離,可是她自己,也是一個最可憐的人。
「可怕嗎?」吳佩蓉突然柔聲問。
嚴綰對她這樣的聲音,簡直汗毛直豎,半天都沒有能夠出聲音。
「恐怕誰也想不到,那把火會是我父親派人來燒的吧?」吳佩蓉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可是她的聲音,卻充滿了悲情。
「你父親?」對于這樣匪夷所思的答案.嚴綰忍不住張大了嘴。
「誰會想得到?一方面對我大擺慈父嘴臉,一方面卻又對我暗下殺手?可是,他一刀抹了我的脖子就好,他怎麼能夠把我燒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吳佩蓉的大眼晴里,落下了兩行淚。沿著她臉部的肌膚,蜿蜒而下。
嚴綰仍然震驚得不能自持︰「可是,你父親怎麼可能會……」
「因為我動用了吳家的人,所以青哥對父親也暗中做了不少小動作。我那個父親,就認為全是我的錯,青哥恨的.也只是我。可是如果對我不管不問,又未免大失面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大家還可相安無事。」
「他是你父親啊!就算真的和凌家對上,也不可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這樣的毒手吧?」嚴綰搖頭.仍然不敢置信,「虎毒不食其子,他怎麼可能對你……」
「他根本不是我的父親。」吳佩蓉慘然而笑。
「什麼?」嚴綰茫然。
「其實.我媽媽跟著他的時候,肚子里有了我。只不過我親生的爸爸.被他弄死了。他還裝成一副救苦救難菩薩的樣子,把媽媽納回去做小。我一出生,他就對我比別的姐妹更好,我媽媽一輩子都對他感恩戴德。可是誰知道,他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我小時候,遭遇過不止一次的危機,可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到是他……怎麼能想得到啊,我一直把他當成最疼我的人,甚至比媽媽還疼我。我要什麼,他從來都只會笑眯眯地答應,我以為我是那個最受寵的女兒。」
嚴綰忍不住觸目驚心,看著她悲憤欲絕的模樣,縱然對她再恨,這時候也忍不住心下惻然。
「你嘗過這樣的滋味嗎?一夜之間,所有的信仰全都坍塌了。」
「可是……」嚴綰不信地問,「你不是被鎖起來的嗎?那個人既然要來放火,你又怎麼知道這些的?」
「哼,我擅使軟鞭,只要窗口那一點空隙,我就把他的脖子給纏住了,把他卷到我的手夠得著的地方,他哪里還能逃?那時候火勢已經起來,我就算要死,也得拖著他。誰知道我還沒有問他是誰派來的,他就已經一五一十她把所有的事告訴了我。我那時一定是傻了,所以根本沒有想到逃跑,直到火勢已經燒到了身上,木梁一下子打到我的肩頭,我才因為疼痛醒了過來。」
「原來留在現場的那具尸體,是那個縱火者的。」
「我醒來以後,就成了這副樣子。不過,那時候情況更嚴重,身上還帶著傷。就算把我救活的那個人,都一直不敢看我的臉。」
「有人救了你……」
吳佩蓉瞪她一眼︰「當然,不然的話,以我那時候的傷勢,你認為我還能活得了嗎?」
可是這樣的活著,也只是一種懲罰啊!嚴綰覺得,自己心里那些恨,漸漸地消散了。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可憐人。雖然可憐之人,都有可恨之處,然而……「他放了火,還裝模作樣地和青哥談判!」吳佩蓉又哭又笑.恐怕這段傷,比凌青不愛她更加深刻,「有誰知道,其實他早就想殺了一向棒在手心里的我?」
「可是……你怎麼會現在才想到要報復?」嚴綰意外地問,「而且,我以為你一直都喜歡明刀明槍的,怎麼會利用論壇這種手法?」
「這當然不是我的主意!」吳佩蓉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我雖然恨你,可是更恨我那個道貌岸然的父親。」
「那是誰的主意?」嚴綰頓時又吃一驚,難道這件事,還有一雙幕後的黑手?
「自然是.他救了我,又替我報了仇,我不能夠泄露他的名字。」吳佩蓉忽然搖頭,「他不想你死,只不過想讓你身敗名裂.孤苦伶仃而已。」
嚴綰眨了眨眼楮︰「你是說,就是那個你燒傷以後,救活你的人?」
「當然,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感謝他一個。」吳佩蓉的聲音.微微放得溫和,但只是一瞬間,又立刻猙獰了起來。
嚴綰看得害怕,連忙出聲提醒︰「可是你更恨的,是你的父親呀,你怎麼沒有對他做什麼?」
「誰說我沒有做?」吳佩蓉得意地笑.「要不然,你以為他怎麼死的?他雖然有敵人,可是他一向小心謹慎,哪有那麼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你殺了他?可是我听說是……」
「暴病?哈哈,那只是他掩人耳目的說法而已。事實上,他是死于中毒。」
「可是你後來,難道回了吳家嗎?」嚴綰疑惑地問。
「我偷偷地約了媽媽在外面相見.後來躲在她的車子里混進了吳家。然後……後面的事當然就很容易了。」
「你媽媽後來怎麼樣了?」
「她也喝了那杯茶。」
「啊?」這樣的結果,又出乎嚴綰的意料之外。
「不然的話,怎麼取信于他?那個人,疑神疑鬼,雖然自覺做得天衣無縫,可是對母親還是有一種天然的防備。」
「那你就讓你媽媽這樣……」
吳佩蓉大聲打斷了她的恬︰「我也不想的,我沒有想到媽媽會為了報仇,和他一同死。我……真的不想的……我想,媽媽一定感到很絕望。她自從我出事以後.就大病了一場,身體一直都不大好。她活著,就是為了我,不然的話,她就已經隨著我親生的爸爸去了。
我親生爸爸,才是她一直愛著人呢!」
在這場事件中,誰比誰更無辜?嚴綰已經無法回答。
「我恨那個被我叫了二十年父親的人,但是我也恨你媽媽!」吳佩蓉忽然又怪笑了起來,把嚴綰嚇了一大跳,警覺惱瞪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