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惜芳這回難得自己賺了錢,所以也想讓家人分享自己的喜悅,她給丈夫和婆婆分別挑選了一塊上好的衣料,又稱了幾斤絲棉,打算親手給丈夫做件袍子,給婆婆縫件棉襖,誰知把禮物拿回家,婆婆和丈夫居然異口同聲埋怨她亂花錢。
好心得到這結果,陳惜芳哪里受得了,她哭著出門,跑來找蘇莫麗,讓她為自己做證,自己花得真是辛苦掙的錢。
「是杜家人不對,難得你對他們這麼好。」陳惜光心疼妹妹,這回又難得站在理上,當時就要沖出去找杜誠討個公道。
蘇莫麗趕緊攔住他,這在氣頭上說話,難免會讓事情更復雜,「先讓芳兒住在我們這兒,等杜家人上門接她時,你再好好訓訓杜誠,他要不賠禮道歉,就不讓他帶芳兒回家。」
「他要是不來呢?」陳惜芳邊哭邊問。
「他敢?!」陳惜光一拍桌子,「他要不道歉,我就揍他,揍到他道歉為止。」
「哥!」陳惜芳撲進兄長懷里,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哥哥真的為自己打過架,那是因為鄰家的小孩搶走了自己手上的糖果,雖然結果是陳惜光被人家揍了個鼻青臉腫,但當時的自己仍覺得哥哥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大英雄,而現在,這種感覺又回來了。
陳惜光是個言而有信的好兄長,二天他就和葉青把杜誠拉到太白居食療館的後院,輪翻開始訓話。
「芳兒賺了錢,一個想到和你們分享,證明她把你們當成她最親的人,可你們怎能這樣對她,傷她的心?!」這點陳惜光是有親身體會的,他當初不依靠三和齋,自己賺的一筆錢,也是想到給妻子買補品,把兒子喂得壯壯的。
「尊夫人辛苦一個月賺的錢,想到給婆婆買禮物,想到給丈夫買禮物,唯獨沒想到給自己買些什麼,這是何等的孝順,何等的賢惠,杜兄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葉青搖頭嘆息,這回的理的確不在杜誠那邊了。
杜誠向來是個講道理的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也為錯怪了妻子而深感歉意,所以陳惜光和葉青的話他一並接受︰「是我錯怪了芳兒,我這就接她回家。」
看他認錯態度不錯,陳惜光趁機得寸進尺︰「不行,芳兒還要在我這兒住幾天,再看看你的表現。」太容易原諒他,他不長教訓怎麼辦?
陳惜光拿捏著,陳惜芳在屋里卻有點著急了,本來看哥哥幫她教訓杜誠,杜誠願意賠禮道歉,她是挺高興,也覺得出氣了,可哥哥居然不讓丈夫接自己回家,這合適嗎?萬一杜誠一氣之下真不要她了怎麼辦?
「沉住氣,這樣才能讓他長點教訓,以後不要讓他再隨便冤枉人。」蘇莫麗拍拍陳惜芳,安慰她。
「放心吧,這回理可是在你這兒。」羅莎麗亞在另一邊給她鼓氣,杜誠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堅持自己一印象,陳惜芳總是亂花錢,杜誠就總用舊眼光看她,這回也該著杜誠倒霉,陳惜芳難得做回好兒媳,就被他又按原來的思路誤會了。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用舊觀念看人,對杜誠本人成長也不好,這正好借這事給他改改。
「從今天起,你要每天過來給芳兒賠禮道歉,直到她原諒你為止。」陳惜光這回決定要為妹妹撐腰,陳惜芳懂得體貼家人了,這可是難得的好事,他可不想妹妹的善心被一瓢冷水給澆滅了,再難出頭。
「有件事我也想提醒你。」葉青把杜誠拉到一邊,小聲告訴他,「惜芳現在在莫麗的店里刺繡,每天她回家時,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去接接她?」每天他和陳惜光都會去接自己的妻子下班回家,只有陳惜芳身邊始終只有丫環香兒陪著,他們看著都覺得可憐。
「不是有香兒陪她嗎?這太平盛世,也不人有什麼歹人?」杜誠心有點粗,想到的只是安全問題。
葉青在心里嘆氣,不過從安全角度講,他也有理︰「現在是冬天吧,地上容易結冰,你家惜芳又有孕在身,這要不小心摔了一跤怎麼辦?香兒那小丫頭哪有勁攙著她,別忘了她懷得可是你們杜家的孩子,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你哭都來不及。「不過這話也提醒了他自己,以後對羅莎得更關心,她也懷著身孕呢。
杜誠認真的點點頭,這點他真沒想到,也的確應該注意。
古代講究的是出嫁從夫,女人最怕的就是被丈夫休棄,就連陳惜芳這樣被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也不例外,所以當杜誠當面給自己賠禮道歉,並感謝她送給自己的禮物時,陳惜芳也借台階就下,絲毫沒有難為杜誠。
這樣就跟著丈夫又回去了,陳惜芳心里還是有些委屈的,不過看丈夫出了門就小心翼翼攙扶自己走路,明知他為的是肚子里的杜家骨肉,她的委屈還是馬上煙消雲散。
杜誠以後真的听了葉青的話,只要不在太醫署當值,就過來太白粥鋪接妻子回家,這也是羅莎麗亞希望看到的,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她不希望自己成為人家夫妻婚姻幸福的攔路石。
羅莎麗亞和蘇莫麗私下也討論過陳惜芳。接觸了一段時日,陳惜芳的為人他們也了解了些。
陳惜芳這個人喜歡著錦繡,飾金銀,每次逛街都喜歡品牌店,個性傲氣,不喜歡听人指責自己的毛病,愛慕虛榮,希望丈夫的官做得越大越好,也會時常在人背後議論別人的缺點,初看上去,這人真不怎麼樣。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陳惜芳花錢是為了個人的面子,所以來路不正的錢她絕不花,因為她怕事後丟人現眼。陳惜芳容易看不起他人,在背後說人長短,但卻不會在背後算計人,她沒有那種心腸。至于希望高官厚祿,也不光是她一人的毛病,就拿進國子監讀書的學子來說,誰不都是十年安家落戶,盼著一舉成名呢?
總而言之,陳惜芳這個人世俗,但不惡毒。而這樣也就夠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杜誠也不是那麼完美無缺的聖人,配他也談不上誰更委屈。
羅莎麗亞和蘇莫麗都有心幫這對夫妻緩和關系,所以在陳惜芳面前,時常無意識似的討論一些夫妻相處之道,比如葉青總接羅莎麗亞回家,羅莎麗亞也會在空閑時去廚師學校幫忙。陳惜光忙著牙行的生意,蘇莫麗也會幫他檢查賬簿。
過日子應該夫妻同心,丈夫的事業妻子也不能不聞不問,耳濡目染下,陳惜芳又想到杜誠每天接送自己的辛苦,終于也去杜誠義診的醫館看了看,雖然她還是不適應這里一大堆病人的亂哄哄樣,但還是留在後邊的廚房,給丈夫做好中午飯。
這樣已經讓杜誠又驚又喜了,由于陳惜芳的廚藝的確得自母親真傳,她這一下廚,也是香飄四鄰,在這兒等著診斷的病患和家人也交口稱贊,都說杜太醫娶了個又漂亮又能干的妻子,真是好神氣。這種贊賞正對了陳惜芳的心思,所以也開始常到醫館幫忙了。
過年前,葉花花十五歲生日也到了,這天也是她及笄的日子,女子十五歲及笄,也就意味著她可以嫁人了。
所以葉花花生日的二天,媒人就上門提親了。這說的是太行米店二少爺何大道的親,媒人自是把何二少爺的人品夸了個天花亂墜,不過太行米店就在京城,對方的真實情況瞞不了人,何大道其人雖不像媒人形容的那樣夸張,但相貌人品是不差,而且也有些經商頭腦,據說被何家老爺向來器重,更勝過其兄長。
葉松夫妻是開通明理之人,雖說婚姻大事講究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們最希望女兒嫁得幸福,所以還是先征求女兒自己的意見。
其實葉花花是見過何大道的,太白苑等酒店都從太行米店進貨,這何家二少爺也曾親自過來送貨,葉花花對他印象頗佳。
女兒自己同意了,葉松夫妻便答應了何家,然後就開始為葉花花準備嫁妝,羅莎麗亞本是想把太白苑給小姑當陪嫁的,但葉花花說什麼不肯要,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嫂子的太白酒樓等店鋪在京城闖出了名聲,有京城一米店之稱的太行米店也不會和葉家做姻親。
不要店鋪,羅莎麗亞只能在嫁妝上盡做嫂子的一份心意,而且在葉花花還沒出嫁前,盡可能多教她些廚藝。
唐朝有詩言︰三日入廚下,洗手做羹湯。未諳姑食性,先譴小姑嘗。
可見新媳婦做飯,先得到婆婆的贊許才是主要的。
有太白苑這樣的女性沙龍在,各家夫人的喜好都容易打听,據說何家老夫人最喜歡松軟香甜、入口即化的白面點心。
這樣羅莎麗亞就想到了薩其馬這種糕點。于是她指點葉花花做新點心,用雞蛋和面,切成細條,放入芝麻油炸熟,再將炸好的面條撈出,拌上用蜂蜜、飴糖、桂花熬好的糖漿,放入木框中壓好定型,于冷卻後切成方塊。
薩其馬原是滿語,在唐朝,羅莎麗亞選用了它的漢文名,「糖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