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神的蓮花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今夕何夕見良人

作者 ︰ 令狐兮兮

對不住了,各位,最近有些事,所以斷更了幾天。以後一天兩更了。)

再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雕花木床幽暗的床頂,帷帳輕紗曼舞,夜明珠淡淡的光照下呈波光明滅的朦朧。我用力地擠擠眼楮,恍惚間才確定這不是紫隕宮的寢殿。

正要起身,偏頭的剎那,才發現旁邊躺了個男子,笑意吟吟地看著我。帷帳里太昏暗,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但那氣息溫暖,帶著草木繁盛的芳香,緊緊將我包圍。

我用力擠擠眼,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眼淚也如月兌韁的野馬到處奔。命運太玄妙,兜兜轉轉,卻又在這里嗎?我伸出手去,想撫模他的臉,確定他是否真的回來了。手卻抖得不听使喚,

未語淚便先流,「是你回來了嗎?」

我听見自己聲音如深秋早晨的白霜,顫抖而蒼涼,「你的傷好了麼?」喉間滑動,嗓子喑啞。那氣息霸道地侵略過來,躲無可躲,所以一切平日嘻嘻哈哈或者平靜如水的偽裝都土崩瓦解。

是的,在他,冥神郁磊或夏康峻面前,我不願去做拜金女與人討價還價,亦不願去驅邪做一代俠女。只願自己化作拇指姑娘般,能讓他捧到手心里疼愛。

「是我。」他語調輕柔,如大海輕波呢喃。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我喃喃地念叨。淚便洶涌,撲進他懷里,是那熟悉的氣息。頓覺自己到達了一片湖邊,慢慢地沉入湖底。那湖水如生命最初的母體,溫潤而美好。

他亦緊緊地摟著我,良久才說︰「傻瓜,以後不許再為我涉險了。魂便是你的命啊。」

「可你也是我的命啊。」我摟緊他。想起在機場遇襲時,那些鬼差殺手的AK47里的碎魂子彈,我便心有余悸。當他為我擋去子彈的時候,我覺得四分五裂的是我。那片魂魄便飛進他體內,流著淚著急地為他縫補魂魄。那也是一種守護,守護自己的良人。

「真地?」他驚喜地問。我在他懷里不好意思地輕哼「嗯」。

「曉蓮。你也是我地命啊。當我第一次學會法術。看到你留在惢珠姑姑體內地一魂二魄時。便呼吸都覺得疼痛。我是法術之人。知道魂魄分離地痛苦。」他地語調很輕柔。卻如兜頭向我澆了一盆冰水。

蕊珠姑姑。他到底不是郁磊。不是夏康峻。我緩緩地掙開他地懷抱。用力揉揉眼楮。光線還是太昏暗。波光明滅地昏暗里。儼然是那張日思夜想地臉。

「你真地不是夏康峻?」我遲疑地開口問。聲音輕得連我都听不到。

我卻看到他臉上地笑意驟然凝固。眼里迸射出駭人地光芒。照得我周身一涼。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撫去他臉上地寒意。他卻陡然緊抓住我地手。冷聲說道︰「這三天昏睡。死抓著我地手不放。原來是把我當別地男人?」

「夏月凌!」我輕喊。這才徹底清醒。一五一十地想起前後始末。想起葫蘆谷里地激戰。他吐出地血……

當我抽離魂魄讓他醒來時,或許因為疲憊,或許是我的那根弦繃得太緊,一放松便睡過去了,卻不曾想睡了三天。

我拍拍自己的額頭恍然大悟地說道︰「我當這是我那個時空了。」

「你有別的男人?對不?」夏月凌的臉埋在陰影里不甚清晰。卻有冰涼的氣息四處蔓延。別的男人?夏康峻?郁磊?蘇軒奕?紫隕?

每一朵都是爛桃花,與夏康峻眼看花好月圓,卻不料有這怪異的命運,終究是天人相隔。好不容易忘記過去,遇見蘇軒奕,卻還終究是這破命運鎖鏈上的一環,還讓他魂飛魄散。

「有別的男人,你還招惹我做啥?」帷帳里有暴風的意味,夏月凌身上的戾氣突然暴烈。

我心頓覺撕扯的痛。怎麼?對他也有這樣深刻的牽扯了嗎?我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若他不說話,他和夏康峻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何況他身上有我的一半覺魂。我一直就懷疑他跟夏康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或者,他就是冥神郁磊。只是?是的,我可以分一些魂魄出來,難保郁磊不可以。

「月凌,你別作氣。你撤去結界,我想看看你。然後回答你的問題。」我輕聲說,他卻沒吱聲。我內心卻有一股無名火冒起來,「夏月凌,你給我臉色看是麼?我莫名其妙有了這樣的命運。說實話,如果給我選擇,我寧願,我寧願沒有這樣的命運。」我確實是後悔了,我如果有得選擇,我寧願不要遇見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任何人。即使與他們相遇是生命中最美麗的意外。我也寧願不要這份意外。我只願過平靜如水的日子。

「你終究是後悔了?後悔有了這樣的心性?」他咬牙切齒。

我懶得理他,只是凝神冥定,想查探他的魂魄是否也是殘魂破魄,倘若是,他或許就是冥神的分身吧。

凝神,凝聚所有的意念力,看著他墨玉的眸子,意識輕飄飄的,一絲絲一點點進入。他的魂魄格外潔淨,如寧靜的夜空,水洗過一般的深藍,漫天的星斗靜靜地閃爍,漸漸地往深處去,便有一團柔和的明黃光暈,周圍霧氣朦朧,不甚清晰。我將所有的意念力都集中起來,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光暈。

「你不用費力了。」突然,清冷的聲音響起,星斗夜空紛紛後退。我抬頭,看到夏月凌的臉近在咫尺。

「你不肯收起結界?」我看著他冰冷的眸子,心底有寒意漸漸冒起,不詳的預感擊打著我。

「你既然醒了,就請出去。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路。」他一翻身,背對著我,拉了被子蓋了起來。

我有點蒙,他怎麼變臉變得如此之快?但人總是有自己的堅持與不得已的苦衷,我亦不是去挖根究底的年齡。于是翻身下床,撩開帷帳,這才看清原來是他的王府。只是兩次來這屋子卻完全是不一樣的心情。上一次,是他抱我回來,充滿了愛憐與柔情。那夜,他就在這床邊看著我睡,眼里充滿柔情,今時卻又是這般令人心痛。

我向窗外看看,一片墨黑,看樣子是夜晚。一離開被窩,一寒意像溜滑的泥鰍鑽入我的四肢百骸。屋內並沒有我的鞋子,我猶豫了幾下,還是赤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

「等等。」夏月凌突然沉聲道。

我便一個姿勢凝固在那里,卻听他暴怒地喝道︰「今天誰在門外伺候,還不滾進來!」

隨即,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僕人顫巍巍地進來,躬身道︰「回稟王爺,奴才王福達。」

帷帳里的夏月凌卻沒有聲響。整個屋子靜靜的。我這才借著昏暗的夜明珠光看了看,這個王福達便是十八王府的太監管事,亦是十八王府的總管了。上次夏月凌抱我回來,便是他在門口迎接。

良久,帷帳里還是沒有聲響,氣氛非常詭異。我很想挑開那層帷帳去看看夏月凌到底在搞什麼鬼,卻又一時找不到借口,便只得那樣坐著。王福達畢竟是王府里的老管事了,自然也知這氣氛詭異,久呆在此,恐怕引火焚身,便輕輕抬頭,看了看坐在床邊的我,說道︰「王妃醒了,奴才這就吩咐廚房準備飯菜,吩咐火爐房添地火,吩咐人給王妃準備洗澡水。」

「廢話那麼多作甚?睜大你的狗眼,這里哪有王妃?滾出去,去叫雪姬過來伺候。」夏月凌暴怒的聲音震得我耳膜都疼痛。

我覺得莫名其妙,這算什麼?我向來一是一,二是二,耍心計本身就是我不喜歡的。便正聲說道︰「今日,你是真心要趕我走?」

「你倒有臉問?我堂堂十八王爺,留一個抓著我喊別的男人名字的女人做王妃,本王沒這麼有能耐。」夏月凌咬牙切齒。

「我並不希望听你發脾氣說的話。我想听你的心里話。」我還是耐著性子,剛剛雖然沒有能探看他的魂魄是否殘缺,但里面那團明黃的光暈所散發出的熟悉感與溫暖卻讓我篤他是郁磊。他的魂魄與我朝夕相處的夏康峻是同樣的氣息與溫度,只是沒有同樣的記憶而已。

「這便是我的真話,你滾。從今以後,本王與你恩斷義絕。」他每個字都咬得很重,仿若要將我咬碎。

「王爺,雪姬過來了。」王福達在門外輕喊。

「愛姬,還不進來伺候本王?」他的聲音忽然柔和。

我笑著搖頭,他怎麼可能是夏康峻,即使他是冥神郁磊的另一半魂魄,他也是另一半。他的習性,他的脾氣都跟另一半的夏康峻不同。

我看著帷帳那邊的人,一層帷帳便隔開了千山萬水。

正想著,門「吱呀」響了,有暗香攪著冷風撲進來,隨即一個提著紅燈籠的女子步履輕盈地走進來,在屋內的桌邊放下燈籠,拍拍身上的雪花,拉開身上的大氅。藍色紗裙輕搖,腰間的小鈴鐺輕輕搖擺,烏發雲鬢,媚眼如絲,眉頭微蹙,柳腰曼妙,說不出的風情。倒像在哪里見過似的,一時想不起來。

她看了看我,唇角扯出笑。或許是諷刺,光線有些暗,我不太分得清。也不像去分清。

「愛姬,怎麼還不上來?本王屋內沒有地火,會著涼的,趕快上來。」夏月凌的聲音格外柔和。那女子一拉發簪,青絲如瀑便掀開帷帳爬上床去了。

我頓覺心肝脾肺都擠壓疼痛,腿腳也有些麻木,渾身顫抖。罷了,人家帷帳內即將春意融融,我站在此作甚?便急切想走,不料一轉身,踏出一步,腿便麻得不行,傾身向前,撐住桌子,下巴卻還是磕到,頭腦嗡嗡作響。下巴上的疼痛那麼張狂,肆無忌憚。眼淚大顆大顆滴落下來。

換作以前,恐怕夏月凌早就過來了,此刻他是軟玉溫香滿懷了。

我忍痛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卻听得帷帳內剛剛的軟語呢喃里傳出一聲斷喝︰「你是要本王丟臉,還是要你自己丟臉,這樣走出去?你衣裙在旁邊竹籃里。」

我也沒說話,只覺得後悔,卻又說不出後悔什麼。便翻開竹籃,是藍蓮流風裙和我的紅色斗篷,之前撕下來給夏月凌包扎傷口的地方已經完好如初。早听說藍蓮流風裙是具有自我修復功能的,看來是不假。

輕輕穿上衣裙,所有的寒冷頓時被擋在了外面,暖意迅速爬上身,心里卻還是止不住顫抖。抬腳便往外走,走兩步,冰涼刺骨,像美人魚走在刀尖上。隨即我又嘲笑我的莫名其妙,自己沒有對夏月凌刻骨銘心,或者如他所認為的那般,我不過是心里裝著夏康峻。昔年良人畫眉西窗下,今日見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便意亂情迷了。

就算同是一分為二的魂魄,也是雙子,不是同一人啊。我笑我的意亂情迷,笑我的痴心妄想。

「你想別人看本王笑話?」突然又是爆喝,我還來不及反應,他身形極快,卻在我面前站定,又暴怒地喝道︰「王福達,你辦事越來越差了。還不快把郁小姐的鞋子找來,送她到她家人那里去。」

「王爺饒命,奴才這就去辦。」外面帶著哭腔的聲音還在空氣中繞,便又響起噠噠的跑步聲,想必是王福達的腳步吧。

一時間,兩人就那麼站著,都沒有說話。我抬頭看他,他偏向一旁不看我。

「你上床去吧,沒穿外衣,夜里風涼。」我輕聲地說,轉身朝門外走。不料卻被他從背後騰空抱起,心里頓時空白。不知他在唱哪一出。

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他抱著我在桌邊的坐下,寬大的手握住我的腳,一股暖意由腳底緩緩注入。他的眉頭一皺,我心里一動,眼淚卻嘩啦啦流瀉。這個皺眉的動作與夏康峻如出一轍。

「回稟王爺,郁小姐的鞋子已經送來了。」門外響起王福達恭敬的聲音。

「進來吧。」他邊說邊起身。等王福達進來,他已經站在桌邊,放我坐在凳子上了。王福達托著我來到天商時所穿的布靴,欲替我換鞋。

「不麻煩王公公了。我自己來就好。」我蹲身穿鞋,起身時,眼淚已經停止。對著夏月凌輕輕欠身,「王爺,打擾了。民女告退。」

「嗯,下去吧。」他輕聲說,手撐著桌沿,低著頭,像是極力隱忍著痛苦。

或許這般結局對我與他都是最好的,快刀斬亂麻,極度痛之後便是海闊天空了。我想到此,便快步走出去。

是夜深人靜時分了吧,王府的廊檐下一律點著紅燈籠,蜿蜒著,很是秀美。讓我想起上海的「夏園」,也是這般美好秀麗。

「郁小姐請!」王福達做了請的手勢。

「王公公可否告知民女,是要帶我去何處?」

「帶郁小姐去見你的朋友。他們很是擔心你的狀況。」王福達亦提著八角頂的宮紗燈帶著我在廊子里穿來穿去。在一個雕花木門前,王福達停住了腳步,轉身說道︰「郁小姐,奴才自知身份低微,但有些話奴才還是忍不住說。」

「王公公,論歲數,您是長輩。有什麼話,你盡管直說無妨。」我也是一驚,他的樣子極其嚴肅。

「郁小姐,奴才是御前罪人,幸虧靜妃娘娘求情才得以存活。自從王爺從冷宮里放出來之後,奴才便跟著王爺。起初還有歡笑,但蕊珠姑姑去後,他便極少言語,極少笑容。自從遇見郁小姐後,奴才才發現王爺臉上有了柔和與幸福。雖然奴才不知道,您和王爺之間的事,但奴才懇請您一心一意地對待他,千萬不要輕易放棄他。他的身世夠苦了,想必郁小姐還不知道吧。」王福達說著說著,便是老淚縱橫。

「王公公,別說了。今日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願留下。實在……」我也說不下去,憑我直覺,他對我的情誼比我想象還深。或者正因這深刻,便在听我在他懷里叫出別人名字時,才萬分暴怒吧。

「郁小姐亦是聰明人。王爺是何等心性的人啊,豈會迷了眼楮?老奴在十歲進宮,在這皇家四十多年,豈不知帝王無奈,越愛誰,誰便越受傷害。如今最具競爭力的八王爺、九王爺、十王爺死的死,下落不明的不明,貶為庶民的貶為庶民。有能力的,恐怕便是咱們十八王爺了。郁小姐應該明白。老奴也不多講。郁小姐這邊請吧。」王福達看了看周圍。打開雕花木門,便是一處庭院,一進門,便是梅香暗涌。

我盡管跟著走,剛才在夏月凌房里的疼痛難過絕望都煙消雲散了。是啊,第一次見到夏月凌,便已知他慵懶之下是深不可測。他是有能力弈棋天下面不改色的男人。何況我在認識他之前有別的男人也是正常,憑他的心性怎麼可能如此暴怒?

他定是知道夏月褆一到台,太子的矛頭直指的便是他了。怕連累我,亦怕我成他的軟肋,便如此這般,與我楚河漢界。

這樣想來,他與夏康峻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郁小姐,您暫時在此休息。明日一早,老奴安排車輛送你回連府。」王福達打斷我的沉思。我這才發現已到了一處廂房前。

「有勞了。」略略點頭,便來到門前。廂房里燈火通明,里面隱約有爭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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