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挑簾子進來,我收了青霜,呆呆看著他相顧良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丫頭,這麼淚光閃閃的,可不像你的作風。」
只這一句,陡然間,仿若回到了上海,我們拌嘴的日子。心中那種柔軟的情緒被這家伙一掃而空,撇撇嘴道︰「你眼花了,鐵大組長。」
他聳聳肩笑︰「這才是藍曉蓮嘛。」然後兀自挑了桌子坐下,看到桌上還有剩菜,隨手就夾了一筷子。
「喂,死鐵雄,冰的你還吃?」我伸手奪筷,他卻一躍往後,我撲了空。那家伙得意地笑道︰「你身手始終不如我。」
我挑挑眉,懶得理他。他繼續去夾菜,語調有些落寞地說︰「丫頭,不礙事的。我被林家那群癟三關了一個月,可沒見過好菜肴。再說了,以前做鬼差做那麼久,想吃飯也不能,後來流觴陽壽盡,冥神大人將我魂魄放進這身體,我才得以成人,才能和你一起吃一頓飯。冰的又有什麼關系呢。」
鐵雄總是嘻嘻哈哈的,從未說過如此傷感的話,一時間,我倒不知如何是好,怔立在原地。鐵雄見我傻呆呆的,愣了一下,便很沒品地哈哈大笑,還作笑得岔氣狀扶著案幾,說︰「你…你真是好騙。我告訴你,藍曉蓮,雖然你28歲了,還沒嫁出去,但…得…得寧缺毋濫。」
又說我嫁人的事,我咬牙切齒,臉色一沉,隨即對他嫵媚一笑。他渾身一抖,說︰「藍曉蓮,你可別撲過來,我還是祖國的花朵。」
我懶得理他,指了指床上的夏月凌,說︰「看到了沒?那個帥哥,要娶我,要我當皇後來著,是我不答應的。當皇後,知道不?」我重點強調了最後一行字。
鐵雄拿起案幾上地酒杯,倒了一些酒,正色道︰「那恭喜藍老姑娘。」
我懶得跟他鬧,借著燭火微弱的光,仔細端詳他的臉,瘦了很多。定是那林家使的壞,這次解了圍之後,我定要好好報仇。像林家這種做派,我怎能容忍他們將爪牙安在夏月凌身邊,淨塵,你也不要怪我狠心了。我長在21世紀,信條便是︰該善良時候絕對善良,該閃亮時候絕不黯淡,該報仇時候必定報仇。
「丫頭。這不沒事了麼?別用那樣眼神。俺受不了。」鐵雄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林家他們有沒有折磨你?」我問。
他一怔。笑道︰「那群雜碎還真當我是十八騎地次座流觴。剛還對我施展遺忘咒。那些雜碎地法術。」
「這麼說。這次你小子是帶回了很重要地消息?」我笑道。將太虛神甲地結界撐大。罩住我與鐵雄。
他得意地點頭︰「那自然是。你還不好酒好菜招呼著?」
我賊賊地笑︰「那就要看鐵少俠地消息值不值了?」
「果然是藍曉蓮本色,唯利是圖。」他笑嘻嘻地靠在座椅上。
「那是自然,否則我老了,無所依靠,又沒錢,那日子便是淒慘無邊了。」我和鐵雄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輕松愜意,仿若我還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女子,一心恨嫁的藍曉蓮。
「別貧了。說正事。」鐵雄端起酒杯輕抿一口,說︰「當日,我持兵符去春城林家搬救兵。林景松答應馬上出兵。我便在大堂等著,不一會兒,一個精神矍鑠地老頭走出來,眼眸如刀,瞟我幾眼,我頓覺眩暈。忙穩住心性,用地府特有的查魂術,竟查不到對方來歷。所以,我便將計就計暈過去。後來被放入一只箱子內,箱子被施展了封印,無法使用明目咒,但听外面響動以及我自身感受,應該是在行軍,我被人抬著,且行走在地道里。」
「地道?難怪曉情樓如何也查不到你和林景松。」我恍然大悟︰「看來這夏月國在地下還有一條秘密的行軍線。」
「嗯,所以林家軍才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靈都城外。這是其一。還有一點奇怪的便是那個老頭,林景松稱之為大伯父。根據典籍以及菜頭所述,林家一千年來,歷代都是三男一女,三個男的當中,定有兩個是一落地就是大祭司,被祭司神廟抱走,剩下的一男掌管林家。林景松的父親林浩然便是那個掌管林家的人,那另外兩個該是三個國家上一任大祭司,而三個國家上一任大祭司皆死于非命。」鐵雄說道。
「剛見過那老頭,我也有相同懷疑。這老頭地位比林景松還高,再說這林家向來低調,不與人爭,然此次卻以威脅的方式將林景月推上皇後寶座,這不得不讓人納悶。」我想著,寒意頓起。連向來與世無爭的林家都陷入陰謀地博弈之中,那之後要走的路簡直太艱難。說不定步步都埋著地雷,環環都是奪命招。
「這事,我也有點眉目,但也僅僅是推測。且我也不希望是真的。」鐵雄嘆息著搖頭。我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你可知,這次的亡靈軍團很可能不單是亡靈,而很可能是僵尸。」
「僵尸?」鐵雄一驚,問︰「你可確定了?」
「一刻鐘後,便會有準確消息傳來,然,也是**不離十。」我看著他。
「那我的推測也**不離十了。林家有一件上古神器東皇鐘,傳說中,東皇鐘有淨化萬惡的作用,所有戾氣皆可淨化。然眾人只知此,而不只彼,東皇鐘雖有淨化戾氣邪惡之功,卻同時也吸聚邪氣,若大量吸這天地間至邪之氣,加以神界上仙的魂魄以及其人世妻之血,借助東皇鐘與太陰之氣,成為曠世之魔,那後果…鐵雄沒再說下去。
我卻明了他要說的話,夏月凌便是神界極品上仙,林景月若為皇後,便是他的妻子,而僵尸是天地至邪之物,東皇鐘則又在他們手中。
彼此相顧無言。半晌,我無力地問︰「鐵雄,冥界有對付僵尸之法麼?」
鐵雄搖搖頭道︰「我只能試著收其靈魂,但它們的靈魂有毒,我亦沒有把握。」
「這太鋌而走險。」我搖頭,無奈地嘆息,回頭看沉靜睡著地夏月凌,埋怨道︰「你小子就逍遙了,把爛攤子丟給我。」
鼻子酸酸地,我不想做女強人,我只想有一個偉岸的男子牽起我的手說︰「別怕,從今以後,什麼都交給我。」
鐵雄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丫頭,總會有辦法地。別忘了,你身上的能量可是讓大伙兒一次又一次刮目相看哦。連魔族赤炎都不是你地對手,何況小小的僵尸。」
我拍開鐵雄地手,「小小的僵尸。虧你說地出來,這是普通僵尸麼?主要還是要對付那五色使。」
「唉,要是有神器無憂就好了,所有妖魔都可灰飛煙滅了。」
「做你地白日夢。
了點鐵雄的腦袋。看著他憨憨的笑,心里軟軟的,十年的鬼差,雖然是郁磊給了他任務,讓他呆在我身邊保護我,雖然我們常常互相損對方,卻也互相關心,危難時刻,即使為對方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之于我,早已是家里的一員,是我的親哥哥。
倘若那推測若是真的,那林家定然是會引來亡靈軍團的攻擊。此地便是非常危險的境地。我不能讓他在此冒險,于是掏出十八騎地腰牌遞給他。
「腰牌在你身上?」他驚訝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落寞地說︰「夏月凌入獄時,怕我有危險,將十八騎給我了。」
「唉,丫頭。你可知十八騎之于他意味著什麼?這十八騎個個來頭都不小。他對你也算是上心了。」鐵雄扯出一抹苦笑。
我忽略他的表情,別過頭,說︰「鐵雄,你如同我的兄長,如今這危機四伏的天商,我所能信任的沒幾個人。如今我將十八騎的令牌交給你。你速速回靈都,控制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大臣,鎮守皇庭,等待我與他歸來。」
鐵雄沒回話,我驀然抬頭,一下撞進他黝黑的眸底,那眸底沉澱著明滅模糊的情緒。我慌忙別過頭。
「唉,你這丫頭。」鐵雄嘆息著緩緩接過令牌。轉身往屋外走,走兩步又回頭,用輕得幾不可聞聲音說︰「我等你回來。」
我用力點點頭,咬著嘴唇,他一出營帳,我的淚便簌簌滾落而下。
「曉蓮……」寂靜地夜,幾不可聞的呼喚,正在落淚的我陡然怔住,誰在念我的名?仔細听,卻又是一片寂靜。
難道是夏月凌,我奔過去跪在榻邊。他眉頭緊鎖,像遇見了極端痛苦的事,額頭上滲出密密地汗珠。我心急萬分著急,慌忙蒙上「黎落」。情況讓我大吃一驚,那五色煙霧竟少了一色。被消滅了,還是入侵了夏月凌的元神?
那被包圍地銀色霧氣陡然濃密,陡然呈爆炸形態,其余幾色煙霧被彈開來。瞬間,那四色煙霧又圍上去,然後又不斷被彈開,如是再三,那煙霧漸漸淡了。
我驚喜萬分,夏月凌這廝果然是小強類別的。之前,還害我掉了那麼多眼淚。
「你這個家伙,是不是又設計我了?」我咬牙切齒,心情卻無比愉快。伸手為他擦汗,他卻一把握住我地手,緊緊抓著。
雖然還沒有醒來,但眉頭沒擰那麼緊,面色漸漸紅潤。體內的霧氣也越來越淡,最後終于被銀色地霧氣全部淡化,直至消失。最後,那團團迷霧逐漸變得清明。那清明之中,是璀璨的靜默星空,寧靜博大,華美溫暖。這便是夏月凌的元神與靈魂,真不愧是戰神。
「看夠了沒有?」慵懶的聲音帶著淺淺的戲謔。
我回過神,扯下「黎落」,作勢掐著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問︰「是你設計耍我是不是?」
「我在你心中那樣卑鄙嗎?我會那麼狠?那自己性命來布局?」他訝然地看著我。我手中力道加重些,咬牙切齒地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
「放手,你要謀殺親夫?」夏月凌不住咳嗽,我趕忙放開他,嘟著嘴把臉轉到一邊不理會他。
他隨手一帶,我毫無防備,慌忙去掙扎,卻被他緊摟在懷里,他嘆一口氣,道︰「你怎麼會覺得我是在算計你?我確實傷得很重,要不是你撐起太虛神甲結界,那結界幫我,我現在不一定能醒來。小傻瓜。」
「我比你大,我是你姑姑。」我听他那聲「小傻瓜」,汗毛立馬倒豎,雞皮疙瘩嘩啦啦掉。
他開心地笑道︰「我家蓮兒就是臉皮薄,剛才還為月凌掉淚來著。」
「誰為你掉淚了?是風大。」我竭力掙扎,要跟他保持距離。
「風大?當真?剛才蓮兒說的話,我可是沒漏過一個字。」他咬住我的耳垂,我身體一熱,頓覺得自己渾身燙,尤其是臉。
「誰,誰說過話了,我什麼都沒說。」我覺得在他懷里呼吸都困難。
他沿著我的耳垂吻著我的脖頸,然後是臉頰。
「別,夏月凌,你別這樣…
「別嗎?蓮兒好像很喜歡的。再說了,蓮兒剛才說只要我醒來,要我如何都隨我。」他聲音迷醉,雙手緊摟著我的腰。
這簡直是莫大的折磨,這樣級別的帥哥,這樣限制級的擁抱與挑逗。如果不阻止,遲早會被吃掉。
「我什麼…都沒…說,你听…了。你,你放開我…,我們,還有正事…量…我控制不住聲音的戰栗,不住喘息,身子緊繃,如同竹花時竹箍上緊繃的絲緞,只需輕輕一下,就會撕裂。
「蓮兒,這就是正事呢。」夏月凌輕笑著,吻上我的唇,火熱的舌頭攻城略地,侵略如火。我頭腦嗡嗡的,一片空白…
等清醒過來,夏月凌那家伙已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你!」我心里沒來由怒火中燒,狠地吐出這個字。
他一翻身壓住我,臉湊下來,我趕忙閉上眼,奇怪的卻是沒有吻落下。睜開眼,只看見他笑吟吟看著我,眼眸如煙,魅惑人心。我不禁沉醉,怔怔望著他。
「蓮兒是在怪月凌沒有吃掉你嗎?我是想的,可是現在吃掉你,會給你帶來危險呢。」他修長的指頭輕輕劃過我的唇,帶來溫熱的戰栗。
我又氣又惱,吼道︰「你這個混蛋,你知道你受傷我多擔心嗎?你一醒來就知道耍我,我是玩物嗎?」自己越說越感到委屈,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夏月凌大手撫過來,手足無措地為我擦淚,憐惜地說︰「乖,別哭。我只是逗逗你,怎麼會當你是玩物?」
我緊緊抿著嘴,眼淚洶涌得更厲害,別過頭不看他。
「唉,你這家伙怎麼就不懂我呢。」他嘆息著,輕輕吻下來,那吻像羽毛跌落,輕柔里帶著憐惜。我的心漸漸舒展,淚漸漸止住。
他輕柔的吻落滿臉龐每寸肌膚,過了一一陣,他才停止了充滿眷戀的吻,抱著我躺在榻上,語調柔柔地說︰「每個人生而都有自己不得不承擔的責任。蓮兒,一定要記得,月凌完成自身的使命和責任,定會與你生生世世牽手不分離。記住了麼?」
「嗯,記住了。」我沉溺在他的氣息里。突然,他放開我,在耳邊說︰「有人來了。記得,我醒來之事,別讓人知曉,我會幻化五色煙霧布置在我元神周遭的,一切小心。」
我翻身下床,整理衣服。果然听得有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