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盛夕鈺微微一笑,貧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忽見眼前人俊美得不可方物,竟比她北苑的梅生還要美,又自言自語道︰
「色不迷人人色迷……」
盛夕鈺確實醉糊涂了,目酣神醉,眼前一片洞天福地,風月無邊。竟連盛絕,都不認識了,僅殘存半絲神志,竟還色心肆起。
盛夕鈺手扶著盛絕的冰寒面頰,平日里真真是忽略了王的好容貌,只道是王有雄才,王性情古怪,哪里敢當真窺視天顏?
「鈺兒好美人,可滿意九叔這容貌?」盛絕執起她玉白的手,輕輕遞至削薄冰涼的唇邊,她的指尖亦是冰涼,如玉般磬潤。指尖微動,微微卷曲,盛絕卻張口輕輕含了這玉般青蔥指頭。
如此極具挑逗的動作,若是盛夕鈺在清醒之時怕早就嚇得滾落了馬車。可現在比不得往常,她已毫無意識,只覺心底微微發熱,連心窩都酥癢了起來。一時間又是幾個恍惚了,微微合上眼。
「鈺兒……」
誰?是誰在含情脈脈的喚她?如玉石之聲一般,是令人迷醉的慵懶。盛夕鈺恍惚听岔了音,伸手去抓,卻抓了一把車內飄飄揚揚的香氣,而那令人迷醉的聲音,也如那絲香氣一般,她怎麼都抓不住那尾巴。
盛夕鈺閉上眼前那一刻,又爽冰涼而惑人迷亂的唇輕輕貼上了她馨軟的唇,她一個血氣上涌,昏睡了過去。興許,是興奮的。
盛絕在她唇上掃了下,卻在此時馬車停了,高公公的聲音即刻傳進來,「主子,王府到了!」
盛絕當即微微惱怒,暖意如春的車內頓時寒意四起,高公公頓了頓,不見里頭出聲,亦不敢起手掀簾,只得等著。
而王府的福管家恰好出府,這抬眼一瞧,雙腿頓時一個趔趄,那馬車上繡的可是金龍騰飛,試問,大遂天下,有誰用得此圖案?難道是王出宮了?又一想,該不竟然,許是王用御攆送王爺回府。思及此便上前,拱手問道︰
「可是王爺?」
高公公回頭掃一眼福管家,福管家見得高仁便已然確定,車內之人是盛夕鈺。當即又施一禮,「原來是高公公,敢問,馬車內可是我家王爺主子?」
「正是!」高公公點頭。
「主子……」高公公再次請示,福管家一听高公公呼的那聲主子,心里大駭,當即跪去,道︰「王、主子金安!」
盛絕有幾分惱怒,為何沒直接進宮,先到了王府?犀利的眸光刺透簾子看著眼前的府邸,是否應該送她進去?
此一想,盛絕便橫抱著盛夕鈺,穩穩踏出馬車,前面的卒子立馬奔來,匍匐跪地,高公公也同樣跪地,盛絕抱著盛夕鈺依然身輕似燕,穩穩的踏上那卒子背脊下地,福管家額頭冷汗直冒。
福伯曾經也隨涼王上戰場殺敵無數,官至統領,比常人氣勢自然更穩。可王出馬車那一刻,福伯卻瞬間感到迫人的壓力。常言百姓見天聖,必被天顏折煞,這話此刻想來,倒是半分不假。
「帶路。」盛絕緩緩吐出二字,聲音不大,卻清冷極致,猶如綿綿銀針四面八方襲擊而來,令周圍人膽顫心驚。
福伯微微一頓,當即扣恩︰「老奴遵命!」起身彎腰在前引路,那上身幾乎都完成了直角,倒真是為難他了。
高公公從旁提點道,「大管家,我們家主子今兒是暗訪,我們家主子,這僅僅是送了小公子回府,且不可聲張,擾了主子清靜。」
「是,是是,奴才遵命。」進府時精兵侍衛不知來人是誰,也只當一般來客,隨了簡單的禮數。入了園子,福伯領著大遂帝國高高在上的天子直奔盛夕鈺的蠱風居,半刻不得怠慢。
盛絕踏入這王府便覺得清靜,清靜得過分。秋高氣爽,園子內本該繁花似錦才是,她這園子倒好,盡是些低等的野花野草。他曾經賜她的那些個奇花異草呢?珍奇異獸呢?如何這般寒磣了?若非他親眼所見,還當真不相信堂堂大遂的親王,竟會過得如此淒苦。想來和碩小子于酒桌上那席話,也是真話。
盛絕未開口,倒是高公公覺得不對勁兒了,曾經宣旨來過王府,可那是前廳,並未進得這後院。朝廷里,別家哪家大人的府邸不是山池亭閣,花團錦簇,偏生這受百姓推崇的親王府邸如此、如此寒磣。
禁不住出聲問道︰「王爺這府內如何連一件上眼的物事也沒有?就說王上當年也是賜了不少稀奇玩物與王爺,如何……」
福伯哪敢隱瞞?當即回話道,「大人有所不知,因南方水患,王爺日夜焦心,為南方受災百姓募捐善款,率先捐了一年俸祿和府內所有財務。府內別說奇珍異寶,就連百兩物事都沒有,能搬的能抬的,都讓人搬出王府典當了,一大半銀子做了募捐,令一半銀子都散給了秋苑的公子們。」
福伯說及此事,也有幾個心酸的。他是當真未王爺心疼那些個財物,他知道王爺是何想法,大限將至,能為百姓多做一事是一事,所以才如此虧了自己。就連四苑堅持留下來的四公子,那日子也相當淒苦。王府中的下人也遣散一半,僅留了些供使喚的人。就連這月下人們的月錢,都是璇璣公子托人私下接濟的,而此事王爺還並不知道。
王爺宅心仁厚,世人僅看到她表面的風光,可誰會相信,蠱王府已是如此境地了?
盛絕听著,垂眼看向沉睡的容顏,心底陡然竄起一陣怒意。他大遂江山,國富民強,即便百姓受了水患,如何就要她堂堂親王如此了?她這是為朝廷做表率,還是想告訴他,她是如何忠君愛民?
「主子,王爺的居所到了。」福管家那腰一直未直起過,佝僂著隨王進院。
盛夕鈺一向喜靜,伺候的奴才本就少,如今更少了,她這院子里加上外間的粗使丫頭總共也才七八人。屋里伺候的就一兩人……
盛絕已然盛怒于胸,將人放于軟榻上,拂袖便走。
她要做賢王?
好,他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