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王上,王金安!"盛夕鈺依然是跪地大禮參拜。
她來這行宮的一路上,高公公便已告訴她,王連日來食欲不正,三日僅僅進食了一晚濃粥。高公公怕龍體熬不住,來之行便多言請她務必提點君王此事。
盛夕鈺自然不知她的話勝過任何人,即便此事高公公說于她,她便也不信的。只當是高公公擔憂君上身體,病急亂投醫,這廂見著她,便拖了她此事。
因先有此事,所以盛夕鈺此廂起身時目光便向王投去,咋看之下,似乎一切如常,可在眼底確有一抹倦怠之色。
"坐!"盛絕清冽的聲音今日听來微微暗沉,這異樣是適才在朝堂之上並未發現的。
盛夕鈺微微動容,這畢竟是她親皇叔,與她有著骨血親情,即便日前有過失禮與不妥,可……讓她如何摒棄這份親情?
盛絕迎著她的目光走近她,執起她的腕往一旁的椅子去,親手將她按在椅子上,道,"可想過孤今日召你何事?"
"未曾想過。"她能說想過麼?揣測聖意是死罪。
"鈺兒越來越不誠實了,孤記得三年前鈺兒隨孤回朝之時答應過,今生都與孤赤誠相見。可如今鈺兒卻似乎忘了此事。"盛絕立在盛夕鈺身前,居高臨下的吐出這番話。
因她身量未足一般青年男子,這又坐著。而盛絕本來身量頗高,如此居高臨下的睥睨她,加上那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與冷戾氣勢越發令盛夕鈺難安。
"九叔……"盛夕鈺囁嚅輕喚。
盛夕鈺覺得九叔似乎有種魔力,只要不小心對上他的冷戾清冽的雙目,便會無可自拔的往里深陷。
"鈺兒瞧瞧,九叔美嗎?"他真擔心,這年紀已經與她相配不上了。
他弱冠之年是她出生之時,他還記得當年皇兄向他捎來喜訊,喜得郡主,北地三年大旱,郡主降世之日天際雲彩彌漫,次日便天降甘霖,所以他深記皇兄書信一句-小郡主身帶祥瑞而來,佑我涼州北地,興也。
小郡主,可當他去北地賀喜之時,皇兄與眾人卻說是小郡王。書信中-郡主-與-郡王-僅一筆之差,可他也不會有如此大意看錯。
郡主成郡王,這一變,已經十七年了,事到如今他還不甘心,郡主如何能成郡王?
盛夕鈺唇際龕合,不該如何作答。王是天神而降,自然是無可挑剔。然她若以此話而出,那便又是敷衍,又違背了-赤誠相見-四字。
見她不答,盛絕自己出口道,"鈺兒曾說,九叔很美,比起鈺兒後院那些個男兒,美多了……"
"九叔,鈺兒死罪,不該拿王與螻蟻賤民相提並論,鈺兒死罪!"盛夕鈺這一刻真有些許慌了,她是何時說過如此大逆不道的混賬話來?
盛絕無視跪地惶恐的盛夕鈺,再道,"既認為孤美,如何不願侍君,反娶妻?"
盛絕此話如同平地驚雷一聲,-轟-地在盛夕鈺腦中砸響。盛夕鈺震驚得當即直起身來望向盛絕,眼里全然的不可置信。
"臣、臣……臣,深愛清月……"
盛夕鈺身體已有幾分搖搖欲墜,有種想即刻落荒而逃的沖動。
九叔是考驗她,還是當真…諸多猜測她已無力仔細揣測,盛絕那話給她沖擊太深,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承受得起的。潛意識的忽略九叔前面的發問,避而不答。
盛絕緩緩點頭,低聲道,"何時將那位名滿京城的姑娘帶來于孤看看吧,孤還真的好奇鈺兒心儀的姑娘會是何等模樣。"
盛夕鈺此時面色才稍有緩和,一提起清月,她面色便起了不同往日的沉醉之色,雙目神采洋溢,嘴角不期然的起了一絲弧度。盛絕將她這些個細微表情看在眼里,雙掌已是不能自已的緊緊握拳。
"清月乃世間奇女子,她在鈺兒心里的位置無人可取代。鈺兒得知月兒恢復自由身,便是這第一時間往尚書府下了聘禮,以求賢妻。清月不僅樣貌出眾,而且頗具才華,是鈺兒仰慕已久的紅顏知己。他日若真有機會面聖,九叔定會為鈺兒高興能取得如此賢妻。"盛夕鈺的聲音些許陶醉的道出,面頰泛春,眸色瀲灩。
盛絕忽然轉身,盛夕鈺這才松下一口氣,心底鼓跳如雷。繼而開口道︰
"九叔,鈺兒听聞九叔已多日不曾進食,為何會如此?是近日國事操勞麼?"
"孤,心氣郁結,食之無味。"盛絕低聲言。
"可曾讓太醫瞧過?良藥苦口,若九叔不願服用,可講用膳食調理。九叔身系天下百姓,切不可有任何閃失,鈺兒還請九叔為大遂百姓著想。"盛夕鈺即刻道。
"鈺兒是關心孤王這身體多些,還是為百姓請命多些?"盛絕側身看她問。
一般能有此發問,那就表明上頭這位已然惱怒,而惱怒的原因自然就是她那話不中听。任誰如此問,都希望對方將自己看重些,即便這君王也一樣。所以盛夕鈺即刻出聲道︰
"自然是九叔了,王,您可是鈺兒的親叔叔,百姓雖親如子民,這博愛自有九叔給予,鈺兒此刻,更願見九叔歡顏,龍體安康。"
"哈哈哈……"盛絕當即朗聲而笑,顏色逐開,道,"鈺兒這嘴啊,若時刻都能如此識時務,孤王何須什麼良藥?"
"哦?九叔言下之意是,若是鈺兒常來逗九叔一笑,九叔便能活龍鮮健,精神抖擻了?"盛夕鈺緊跟上一句貧道。
盛絕此時但笑不語,看向她,道,"與孤一同用了膳才出宮吧。"
"是。"盛夕鈺見王又忽然收起笑顏,這當下也急速將笑容斂下,垂眼應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