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鈺何等聰穎之人,盛絕已經暗示如此明顯了,她還能察覺不出王對她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回避,既要顧及王的感受還要護住自己及身邊人不受牽連。王的心思,她不願多做猜想,一切,但願是她多想。王還是王,即便不是王,也是她血親的九叔。
盛夕鈺連日都在尚書府耗著,全然不理會什麼禮節。如此那後院公子們想見一面都沒有機會。盛夕鈺自察覺王對她不同的感情後,便更慶幸此時有清月相助。但願他在娶了正妃後一切能歸于平靜。
原是存了暫時避開後院公子們的想法,可今日十一月初一,又是初一了,家宴啊,別日能避著閃著,今日如何能閃得了?
晚間,盛夕鈺著了身淡藍色的袍子,一身清爽的去了廳里。來的時辰不算晚,可四位卻早已經聚齊了。
「我倒是以為今兒會早到一回,然,幾位公子都來了。」盛夕鈺朗聲而出,率先道。
在座的四人卻無一人出聲,盛夕鈺干笑了兩聲,竟先看向夜千痕,問道,「你身上的傷可大好了?」
夜千痕抬眼看向盛夕鈺,目光幽深冷冽,他是知道她這般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非要當真娶個女子回來?若是她不願在應付坐在金鑾殿那位,直說于他,他即刻就能將她帶走,直往燕國或楚國,只要過了遂國邊際,金鑾殿那位還能拿她如何?
「王爺近日繁忙,竟還有心關心我這小傷,千痕如何擔當得起?」夜千痕冷聲回應。
盛夕鈺眼含點點笑意看向夜千痕,並不惱,曾經在他誤將她當做深仇大恨之人時對她多次冒犯都未曾生氣過,如今在他救過她之後出言無狀又如何會添氣?
「千痕何須如此挖苦我呢。」盛夕鈺道。
她自四公子表明決心誓死跟隨她之後,自她曾經親口允諾和平相處,平等扶持以來,她在四公子面前便沒有‘王爺獨尊’的優勢了。想來,這時代的禮數還是不能全作廢的。習慣了前呼後擁,而眼下卻是誰都能給她顏色好瞧,多少也有幾分失落感。
梅生卻先為自己斟滿了樽酒,一飲而下,抬眼看向盛夕鈺,面色淒楚,眸色悲涼,滿是失望︰
「王爺娶正妃進府,可曾想過將我們四人置于何地?我道是君上逼壓下來,所以令王爺急迫的將府中伶人全全遣送出去。原以為王爺仁德,卻不想,竟是為自身闢謠,遣送伶人之舉卻只是為了迎娶王妃!呵哈哈,連我等都被王爺一同欺瞞了下來……」
梅生聲冷音厲,滿是失望與嘲諷。梅生從未以此態度與盛夕鈺對峙,想來是氣怒攻心,此時不曾掀桌倒真是他大度了。
「梅生……」盛夕鈺微微擰眉底喚,幾人都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若講理,都會听,然,這實情如何能相告?即便誤會,也只能如此先如此。
「有何難言之隱,王爺但說無妨,我們自是相信王爺的。」蘭君顏輕聲道,側向盛夕鈺,目光卻並不看她,眸子微合,目光落在桌面。
蘭君顏此言一出,其外三人都看向她,盛夕鈺撫額,實在頭疼。她在後悔一件事情,這幾日應該一個一個好生安撫著,安撫了一個也不至于此時全部來針對她,一抵四,如何應付得了?
臨江輕聲笑道,「王爺既然不想說,我們就別再問了。王爺所做的一切,臨江都會選擇相信。」
「臨君所言也正是君顏之意,王爺,君顏相信你有你的考量。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確實是隱患。王爺不說,那我們就別再問了……來,王爺,君顏為你斟上,听聞王爺是最愛這霜凝露的,臨君下午讓人送了好幾壇過來。想來今日是我們最後一次家宴,爺,不如我們一同暢飲?」蘭君顏邊執起酒杯邊出聲道。
盛夕鈺看向座上幾人,夜千痕雖面色森冷,卻不難看出他並沒有如何耿耿于懷,畢竟他是唯一個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人。臨江與蘭君顏本是識大體之人,一個出身大家一個在楚太子身邊左右十余年,寬闊胸襟只不是尋常人能及的。這看去,就只有梅生依然悶賭著,不願敞開心扉。
盛夕鈺嘆氣,想來他在梅生心里那印象已經差到極點。其他幾位口頭上雖是體諒她,心里難免不痛快,只是不像梅生這麼全全表露與面。
「好,今夜不醉不歸!」盛夕鈺與幾位一同舉杯,仰頭盡了金樽中的美酒。
然而,盛夕鈺本以為這氣氛就要緩和,卻不想卻在此時,梅生竟將酒樽氣憤的往地上擲去,在地上彈起落下幾次,酒水濺了一地。
眾人皆一愣,盛夕鈺當即面色不好。臨江率先出聲指責,「梅君如此是不給王爺面子還是如何?梅君如何放肆也別忘了尊卑忘了身份而以下犯上!」
臨江本是不願與北苑的梅生有任何交集,此時出言雖聲色俱厲卻也是敢在王爺盛怒之前先發制人。哪知梅生卻不知臨江此意,摔了杯子不說,還俯身推了一桌子的菜肴,瞬時間湯碗碟盤稀里嘩啦摔落地面,碎了一地,湯湯水水更是漿在地上狼藉不堪。
梅生看向盛夕鈺,聲聲質問,「爺如此做,可曾想過對得起我們四人?枉我們痴心相對,卻換得爺如此結果。王妃?爺當真要迎娶王妃?爺可曾想過,王妃進府,我們四苑可還有何立足之地?王爺將四苑又置于何種尷尬境地?難道,爺日後每月初一的家宴,便想讓我們與王妃同座?爺可曾想過我們?」
「大膽!梅公子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什麼資格如此質問王爺?」一直在旁伺候的素言當即往前一步厲聲呵斥。
蘭君顏面色同樣焦急,與臨江一樣生怕梅生此舉將王爺激怒,王爺平日溫和確實好說話,然,憤怒下的王爺可不再是那麼仁義。即刻出聲道︰
「梅君,快于王爺道不是,快呀——」
「哼——我不過是說進各位心坎兒里去了,怎麼,大家只敢在心里想麼?如此假惺惺的勸說有什麼意義?見我做了惡人,都裝起好人來了?」梅生不屑眾人,依然冷聲譏諷。
夜千痕冷冷的看著,在座唯有他依然聲色不動。心道,北苑的不僅是個妒夫,還是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