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才是開心的笑,但是那張臉,卻已經染上了歲月的痕跡,哪怕這個人是九五至尊,歲月也毫不留情。
「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您不能亂闖啊!皇上在休息呢娘娘!」
皇帝還沒說話就听到外面喧鬧的聲音,下意識的皺起眉頭,蘇傳榮看向皇帝,同樣眉深鎖。
德妃,必然是為了左相思過一月的事情而來!
皇帝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他深深鎖起的眉頭就預示了皇帝此刻心情不佳。蘇傳榮只能說德妃這是自己撞上了皇上的風口上。但是蘇傳榮卻也有些納悶兒,德妃平日里也是十分沉得住氣的人,怎麼今兒就鬧到了御書房來了呢?還鬧了這麼大?
皇帝更加是心情郁結,他今日本就是身子不適,朝堂上的事已經讓皇帝覺得頭重腳輕,這才是狠狠的懲了左相,這不想,才多大會的功夫,德妃竟然已經知道了。皇帝心下更加惱怒,這左相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寧。不過是思過一月,竟然讓女兒來求情!?
皇帝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惱怒,一拍床沿,咬牙道︰「把德妃給朕帶進來!」
話說得狠了,不小心嗆到自己,猛咳嗽了幾下,蘇傳榮不敢耽誤,趕緊上前幫皇帝順氣。德妃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皇帝被氣得不輕的樣子。
德妃也是聰明人,想了想,皇上就是因為父親的事所以才這麼生氣的。德妃想要上前給皇帝順氣,但是被蘇傳榮一個眼神一瞪,德妃竟然有些秫秫的,不敢上前。
皇帝看到德妃,心中余怒未消,口氣十分不好,「德妃,你大鬧御書房,這是想鬧出個什麼事來?!」
皇帝的口氣很重,給德妃扣上的罪名也挺重,大鬧御書房,其實德妃就是在門口喧鬧,但是皇帝本就是不滿左相,左相只是被思過一月,竟然要德妃來求情,想到這個皇帝的口氣就忍不住重了起來,罪名自然也就重了起來。
德妃好像是沒有察覺皇帝的怒意來自于哪里,她‘噗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的說道︰「皇上,請皇上開恩啊。父親是冤枉的,父親沒有和鳩澹勾結啊。您就這樣罰了父親,有失公平啊皇上!」
蘇傳榮听完德妃的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下萬般疑惑︰這德妃難道是腦子壞了!皇上下了決定,她想要糾正就算了,竟然還說皇上的決定有失公平?!這不是拐著彎的在罵皇上是個昏君,忠奸不分嗎?!
果然!
皇帝听完德妃的話更為惱怒,德妃這番話是在諷刺他年老智衰,已經開始辦糊涂事了嗎?
「放肆德妃!」皇帝一拍床沿怒吼道︰「你是在說朕老了,開始糊涂了!還是說,朕罰左相,罰錯了!自古以來就是後宮不得干政!你未免也太過肆無忌憚了!」
德妃自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哪里被人這樣罵過。皇帝這樣一個怒罵,德妃頭一次經歷,當下就落了淚,一點一點的滴在地上。看起來楚楚可憐。
可是皇帝卻是越看越厭煩,他愈發的覺得德妃這是在做戲,看都不想看德妃一眼,厭惡的揮了揮手︰「回去。禁足半月。好好反省一下自個兒錯哪了。」
德妃听到皇帝的旨意時,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向皇帝說句什麼,侍衛就已經進來把她拖走了。
德妃走了,御書房到底是清靜了,皇帝卻顯得面色不好。蘇傳榮知道皇帝心情不好,倒也是不做聲,默默的伺候著皇上。
但是皇帝絕對不知道,他最最中意的那個兒子已經在這風聲鶴唳之際,準備了。
玉色樓一如往昔的熱鬧,上一次到玉色樓的頂層,他是和厲徵在一起來的。這一次也是和姓厲的,只不過,這個人是厲冶而已。
貢蓀流臉色還有些蒼白,看到厲冶微微的倚在貴妃椅上,心中恍惚了下,他無聲的笑了笑,這兄弟兩個到底還是有些相似。他剛剛竟然以為是他在那里。
厲冶听力何其之好,眼楮都沒睜開就知道是貢蓀流來了,他幽幽然的睜開眼楮,說道︰「來了。」
約莫剛剛是歇息了一小會,剛剛醒來的聲音有些沙啞,沙啞中摻雜著一絲魅惑。
「看來王爺對我的話很感興趣。」貢蓀流倒不和厲冶客氣,自己找了地方坐著喝茶,玉色樓的茶可是各種極品,如果有免費茶都不喝的話,豈不是虧待自己。更何況自己還是帶傷上陣呢。
厲冶那雙鷹一樣的眼盯盯得看著貢蓀流,帶著幾分玩味,幾分認真說道︰「本王想知道,你的話究竟是有幾分誠意。」
貢蓀流笑,那眉眼生媚的五官讓人心神混亂︰「王爺認為呢。」
厲冶眉毛一挑,聲音陡然變冷︰「本王沒心思跟你開玩笑。你的話,本王就可以讓你死上千次。」
貢蓀流不可置否的點點頭,確實。厲冶確實有這個能力,死上千次,也不過為。
「流所說都是真的。還請王爺答應流一個要求。」貢蓀流的語氣倒是十分誠懇,但是貢蓀流的語氣越是誠懇,厲冶就越是懷疑。
「你要幫本王的理由是什麼。」厲冶眯了眯眼,危險的氣息顯而易見。如是他沒有記錯的話,貢蓀流應該是老七的幕僚才是。幫他,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
貢蓀流看了厲冶一眼,神色不明。在厲冶看來確實晦暗不明的意思,他愈發的覺得貢蓀流這人真的深不可測。
皇位,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得到的,哪怕,他開出的價碼確實讓他心動。但是,這並不足讓他毫無懷疑的接受貢蓀流。這個男人,比起老七來,不知道陰險了多少倍。就連那個人也曾經說過,他並不是可以隨意控制的人。
貢蓀流神色肅然,「王爺也有要保護的人,我自然也有。」
「告訴本王你的理由。」有什麼人,是連你都保護不了的。
「王爺何必追根究底。」貢蓀流神色淡淡,始終回避著厲冶的話。
厲冶扯了扯嘴角,有些異樣︰「本王信不過你。」
貢蓀流無所謂的笑了笑,他倒是猜到了厲冶的不信任,事關重大,依照厲冶的性子若是就這樣妥協了,他才會覺得奇怪。
「王爺不必如此。」貢蓀流說道︰「太子生性溫和,並不是帝王之才,而七王爺,也並不是最好的人選。」
厲冶沉默,他也會是皇位的繼承者。大周,從來就不是是太子就能繼承皇位的。就好像是父皇,他的皇位也是從他的兄弟手中奪過來的。就算厲冶不想承認貢蓀流的話,但是他卻是能看得到貢蓀流說的事實。
二哥(太子)的性格太過溫和,就算是自幼身在宮廷,所見的手段並不少,可太子卻仍舊是缺乏一種魄力。他太過優柔寡斷,遇事猶豫,雖然二哥的勢力形同他和老七,可是太子的存在,卻只是因為先皇後而已。
厲冶當然知道皇帝對于先皇後的情感,那是母妃一生都望塵莫及的。父皇一直對于先皇後有一種莫名到愧疚感,否則的話,現今皇後的位置,想必應該是母妃,而不是身後氏族已經落沒了的尉遲婉心。
看到厲冶陷入了沉思,貢蓀流繼續說道︰「想必王爺也是認同我的話。」
「那麼,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呢。」厲冶神色淡淡到問道,同貢蓀流合作想必不會是糟糕的。畢竟,貢蓀流也不會是個小覷的人物。
貢蓀流輕松的笑笑,「王爺既然已經相信了我,何必多此一問。」
被貢蓀流戳穿了自己的想法,厲冶倒是沒有意向中的惱羞成怒,反倒也是很輕松的樣子。貢蓀流又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繼續說道︰「王爺,好茶。」
「既然是好茶那麼就慢慢品著。」厲冶點點頭,說道︰「說說你的要求。」
「王爺以後便會知道。」貢蓀流依舊不肯說。
厲冶皺眉,面上微微有些慍色,「你是在戲弄本王麼?」
見厲冶有些怒意,貢蓀流無奈的嘆息一下,他本意並不打算惹怒厲冶。可是厲冶似乎非得逼著自己給他一個答案。
「王爺,我不會讓你為難。」
「本王不知道你說的為難是指什麼樣的為難。」厲冶冷然道。貢蓀流這人城府頗深,不得不防。
貢蓀流無奈,但是看著厲冶這樣子,知道他若是不說的話,厲冶勢必是不肯罷休的。他是那種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要留著一個人。」
「誰。」厲冶的目光死死的看著貢蓀流,他確實是想知道是誰讓貢蓀流這麼不顧一切,竟然找他來商量這件事。
貢蓀流坦然的看著厲冶,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的弟弟,大周的七王爺,厲徵。」
厲冶被貢蓀流的話給嚇到了,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是隨即就恢復了常態。立刻說道︰「每個帝王,登基之後都會鏟除異己。」
這話就是十分直接的告訴了貢蓀流,他的要求,他不能答應。因為,若是厲冶真的成了皇帝,他不可能放任一個對自己江山虎視眈眈的人在身邊,更何況這個人實際上的實力其實和現在的他,旗鼓相當。
貢蓀流早就料到了厲冶這樣的反應,也沒有十分劇烈的反對。只是幽幽的說道︰「你若登基為帝,你的異己都會退出朝堂,從此不再涉足朝政,隱居山林,再也不會出現在世俗。」
厲冶看著貢蓀流的眼楮,他在考慮貢蓀流這些話的可信度。
貢蓀流知道厲冶還在考慮,他也不著急,一口一口的喝著茶,他絕對相信厲冶是一個十分明智的人,他知道怎麼樣的選擇是最有利于自己的。他貢蓀流縱使不是最最有誠信的人,但是只要是他主動提出來的,他就算是豁了性命也會辦到的。而這一點,厲冶也是了解的。
畢竟,厲冶一直都以為,他跟著厲徵,也只是為了報恩而已。而他現在的行為也不算是背叛,而是變相保護。
厲冶沉思再三,點點頭︰「擊掌為盟。」
貢蓀流站了起來,走到厲冶跟前,伸出手,兩只手「啪」「啪」「啪」,擊掌三次,盟約成立。
厲冶倒是神色輕松,但是貢蓀流的神色卻並不是那麼好,他剛剛才是重傷,帶著傷來和厲冶商談,這一下差不多已經是精疲力盡了。他要回到郡王府去休養生息,不能耽誤了。他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王爺就慢用這玉色樓的茶吧,流先告退了。」
厲冶也已經看出了貢蓀流有些不對勁了,他點點頭︰「好走。若無事的話,也可去王府喝喝茶,本王府上的茶也不錯。」
貢蓀流蒼白著臉色點點頭,「多謝王爺美意了。流一定會去。」
厲冶沒在說什麼,倒是讓貢蓀流走了,到完全听不到貢蓀流的腳步聲之時,厲冶才召出自己的暗衛,傳遞了一個口信給御諸墨。
貢蓀流出了頂樓,暗鷹就立刻來到了他身邊,看著貢蓀流蒼白的神色,暗鷹臉色有些晦暗,但是還是走過去將貢蓀流帶出了玉色樓。但是上馬車的時候卻被久未謀面的貢蓀華溪所見。而暗鷹全神都在關注臉色蒼白的貢蓀流,根本無暇顧及身邊的樣子,所以完全沒有發現貢蓀華溪。
然而,暗鷹卻不知道,正因為如此,他的主子之後的日子愈發的難做了起來。
玉色樓並不是單純的窯子,所以女子也是可以去的,只是很少有女子去。貢蓀華溪去玉色樓听曲子,卻沒曾想看到了貢蓀流,她原本想上去打聲招呼,但是看著貢蓀流的樣子似乎並不適合她去打招呼。
所以貢蓀華溪索性也就沒有叫貢蓀流,看著貢蓀流剛剛坐著馬車立下,下一瞬,她竟然看到了六王爺!
下意識的,貢蓀華溪帶著婢女躲了起來,看著厲冶也是乘坐馬車朝著貢蓀流去的反方向離開,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貢蓀流不是和七王爺是同盟麼?這六王爺又是怎麼回事……?
貢蓀華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或許這件事能夠讓她在七王爺面前獲得一些青睞!
想到有可能會得到厲徵的賞識,貢蓀華溪一點听曲子的想法都沒有,立刻轉身向七王爺府的方向走去。
「小姐,您不听曲子了麼?」桃玉急急忙忙到趕了上去。
貢蓀華溪好不耐煩的甩開了桃玉,冷冷的說道︰「听曲子哪有七王爺重要?哼。不知好歹的東西!」
貢蓀華溪的呵斥讓桃玉低著頭不敢說話,咬了咬唇,覺得委屈,但是卻不能再說什麼,也不敢說什麼。她跟著貢蓀華溪這麼多年,怎麼不了解貢蓀華溪的性子,但是她只是個奴才。一個奴才,主子就算是殺了都不能有怨言,更何況,她也習慣到貢蓀華溪這樣的態度。
桃玉無心多想,急急忙忙的趕上貢蓀華溪。
貢蓀華溪心中著急,自然是速度也讓車夫加快了許多,還沒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到了七王爺府。
貢蓀華溪想著就要進府去,被門衛攔著,不讓進。貢蓀華溪深知厲徵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但是和自己的二哥關系特別好。于是,貢蓀華溪就讓門衛去通告,說貢蓀華溪有關于流郡王的事稟報。
听到外面傳來的消息的時候,厲徵正在作畫,听完之後眉頭深蹙,說道︰「她又想耍什麼花招?」
厲徵是十分不待見貢蓀華溪,她是個蠢得沒邊的女人,竟然會三番兩次,不知死活的去招惹慕沁安和雲驚鴻。
那稟告的人畢恭畢敬︰「王爺,她說是關于流郡王的事,您看……。」
七王爺府的人都知道,七王爺和流郡王的感情十分之好,貢蓀流差不多也算是七王爺府的半個主子了。這,都是厲徵給的權利。
听到流郡王這三個字,厲徵不可控制的抖了抖眉頭,放下畫筆,說道,「讓她去偏廳等著。」
「是,王爺。」那人得了厲徵的指令,又躬身退了出去。
厲徵看了看自己方才做的畫,滿意的笑,便向偏廳走去。厲徵到了偏廳的時候,貢蓀華溪已經在等著了,看到厲徵走了進來,貢蓀華溪趕緊俯身請安。
「華溪見過七王爺。」
貢蓀華溪自以為自己的姿勢很是優雅得體,但是厲徵看都不看,直接說道︰「本王沒工夫和你瞎扯。說你要說的事。」
貢蓀華溪胸有成竹的笑,對厲徵說道︰「華溪要說可以,請七王爺屏退左右。」
厲徵挑了挑眉,竟然沒有反駁貢蓀華溪的話,點點頭讓左右身邊的人都退了下去。貢蓀華溪有些受寵若驚,她原本以為厲徵不會听她這要求的,想不到竟然就真的屏退了左右的人。
貢蓀華溪笑得十分嫵媚,走到厲徵跟前,有意無意的靠近厲徵,卻不想被厲徵一把抓住手腕。貢蓀華溪本以為是厲徵想對她做什麼,但是手腕上傳來的劇痛還有听到厲徵冷酷的聲音,她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說!你要說的事,別跟本王耍花招,否則本王就讓你當上本王花園的花肥!」
厲徵的聲音冰冷無情,同時也提醒了貢蓀華溪她來七王爺府的真正目的。
「王爺,我看到二哥和六王爺一起從玉色樓出來,他們……」
「啊!」
貢蓀華溪被厲徵一個甩手,狠狠的甩到地上,貢蓀華溪十分委屈的抬頭看向厲徵,卻看到他那陰鷙的眼神,由不得一抖,听到他說︰
「就憑你也想離間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