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青丹,一手余漏丹,巫馬夕左右看了一眼,一仰頭,一張嘴,一齊吞了下去。
一陣熟悉的眩暈過後,又進入了熟悉的場景。
虛空中的靈氣光點迅速增加,快速游動,迅速沒入意珠之中,讓意珠一點一點地壯大起來,這種壯大很難察覺,卻是實實在在的。
很快三個小時已經過去,在意識虛空之中,似乎在下著一場紫色的光雨,絢爛奪目,好似夢幻。而意珠則是光雨的唯一降落地點,如一張巨大的獸嘴,將那些靈氣光點全部鯨吞。
三個小時之後,意珠吞噬靈氣的行動仍然在持續,這顆余漏丹果然有用。
靈氣匯聚的速度仍然在加快。在三小時十五分左右,靈氣堆積的情況終于出現了,意珠表面堆積的靈氣層越來越厚。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四十五分鐘,到修煉結束的時候,覆在意珠外表的靈氣層,讓意珠看起來足足大了一倍,而靈氣發出的強烈光芒,讓整個意珠好像烈日一般。
四個小時很快便用完了,意珠飽和,很快便停止了吞噬。
巫馬夕散去了修煉意境,意珠表面的那些靈氣光點,迅速爆散開來,像是開了一場煙花的盛會。
仔細體會了一下,這次的修煉,應該比上次用夏夜螢語快了兩倍半左右。
丹藥的作用,確實霸道。雖然那二百金幣花得肉疼,但是巫馬夕已經沒有任何後悔了。
第二天一大早,巫馬夕給自己安排的功課是《意境原理初步》。到中午的時候,伸了個懶腰,走出門去,很快便出現在郁程獨家附近,躲在角落窺視。
盯了這麼久的梢,巫馬夕也總結出來了一些郁程獨的行動規律。每天晚上必定去翻番樓賭上兩把,有時候是陪著馬二爺一起去,偶爾也獨自去。至于其它的時間,毫無規律。赤尊團最近沒有進山狩獵的計劃,郁程獨除了偶爾去拍拍二爺的馬屁,完全就是放羊了。
郁程獨正好不在,巫馬夕眼神陰郁,盯著那棟小樓看了許久,有個人影迅速走過,順手將一團東西,扔進了郁程獨家的窗戶。
巫馬夕懶得理會那人是干什麼的,轉身離開。
他已經有了一個誅殺郁程獨的計劃,只是不太完善,成功率極低,所以一直在猶豫是不是使用。但是過段時間之後,巫馬夕還有別的重要事情要做,不太可能再兼顧到這邊,所以只能把這個不太完美的計劃拿出來,將這邊草草做個了結,不管成與不成,都要等自己忙完那件事情再說。
……
「如意,你可知道青巫塔的歷史?」
青巫塔的最頂層,只有兩位女子,倚著東北方向的窗戶站著,年輕的那位穿著白色裙子,上邊勾染著幾朵淡藍小花,面容純淨而柔弱,正是衡如意。另一位年紀稍長的女子穿著紫色的長裙,頭上戴著紫色紗巾,體態溫柔,眉目如畫,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卻藏著幾分神秘。
兩位風韻絕佳的女子面向著東南,在視線里,曲青山脈的輪廓蜿蜒起伏,像是神龍的腰脊,穿行于雲天之際。
「青巫塔的歷史?」如意搖了搖頭,轉過頭看著旁邊的女子,一雙眼楮如秋水般動人。
紫衣女子溫柔地伸出右手,牽著如意,來到西南的窗口邊,指著遠處的那一汪青白,道︰「你看那。」
「曲淵海?」如意有些疑惑,不知道她為什麼讓自己看海。
紫衣女子道︰「如意,西曲城每年都下雪,你有沒有覺得奇怪?」
如意想了想,搖了搖頭。
紫衣女子莞爾道︰「你若是在大陸上多走走,就會知道西曲城的雪是很奇怪的了。西曲城的雪,是由于曲淵海上的寒風,可是曲淵海的位置,本是不可能有那麼寒冷的風的。」
如意還是有些疑惑,道︰「可是,這跟青巫塔的歷史有什麼關系嗎?」
紫衣女子將目光投向曲淵海,道︰「在一千三百年前,有五位勇敢的境修前輩,他們也對這個問題很好奇。于是,他們便在這里造船出海,想要去曲淵海的深處,探尋這個秘密。他們的朋友們為了紀念這次出行,花費十年的時間,建造了這座二百米高的青巫塔,又在塔上點亮獸燈,就是為了讓他們在回來的時候,順著燈光,找到回家的路。」
「那他們回來沒有?」如意已經被故事吸引了,聲音也不由地變得緊張起來。
「沒有。」紫衣女子的聲音,平靜中有一絲哀傷,「一年又一年過去了,他們始終都沒有回來。只剩下青巫塔孤獨地矗立在這里,夜夜點亮獸燈,一千三百年都沒有間斷。」
如意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海天交接處,道︰「這個故事听得好傷感。」
紫衣女子莞爾一笑,道︰「如意,你們的試練什麼時候開始?」
如意的情緒被她的話拉了回來,道︰「還得等一段時間,有位老爺爺要來西曲城,杜師叔說,要等他來了我們才能開始試練。」
紫衣女子道︰「那你現在每天都干什麼呢?」
如意臉上現出一抹微紅,道︰「在學習立體結構學。」
「立體結構學,很有用的課程呢。」
……
夜色剛剛降臨的時候,巫馬夕又來到了郁程獨的小樓處,躲在暗處監視。
大約半個小時後,郁程獨出門,不多時便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巫馬夕又等了片刻,隨後便來到小樓門前,取出一根鐵絲,幾下便將門鎖捅開,閃身而入,然後將大門關好。
兩年前,他曾經跟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騙子在一起呆了八個月。這個老騙子姓周,名字有許多個,巫馬夕至今都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
此人可謂是騙子界的奇才,主業是騙子,副業有很多,小偷、乞丐、佔卜師、教書先生、盜墓賊,畫家,等等等等,還曾經客串過一次強盜。巫馬夕溜門撬鎖的功夫便是學自于他,據說已經有了他六成的修為。
巫馬夕模著黑上樓,按照樓房的格局,找到了一間疑似主臥的房間,點亮小燈一看,錯了,原來是間境室。
這間境室原先的裝修風格,應該是森冷而銳利的,每一處裝飾品,都帶著一種猙獰和詭異,仿佛走進的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張野獸的大嘴。
但是此時的境室,卻很有些頹廢凌亂的味道,各種東西隨意亂放,毫無規章,很多地方都已經積了灰塵,空氣中還有一絲淡淡的酒味。
巫馬夕並不為這些情況所干擾,也懶得退出去再找臥房,將錯就錯,就地搜索起來。
在境室的中間擺著一張書桌,巫馬夕走過去。在書桌上胡亂攤放著幾本書,其中一本正翻到中間,里邊夾著張白紙,上邊寫著幾行文字,卻是一首詩︰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踫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卑腰媚對妖夫指,腆顏忍作奸人眸。
九尺寒樓成一統,月華不照為我羞。
——程獨自嘲(注一)
真是想不到,郁程獨居然還有點文采。
巫馬夕的文化水平,對上這首詩的時候有些艱難,不太看得明白,只好放棄。又找了些東西,都不是很合意,右手邊放著一柄折扇,打開一看,幾行淋灕的大字︰
男兒何不帶吳鉤,射干床上五十妞。
——二爺馬行風(注二)
這句就看得明白了,很直白。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巫馬夕在心中暗罵。
兩人都好詩詞,看來這也是郁程獨得寵的原因了。
這柄折扇有馬二爺的提名,想來是二爺親賜,正合巫馬夕所用,有了它,事情應該會順利些,只是效果還是不容樂觀。
巫馬夕將折扇收起,又準備將書房中的東西恢復原樣,盡量消除自己來過的痕跡。動了幾次手之後,才發現凌亂才是此室的根本,房間亂成這樣,想來郁程獨也不太可能發現什麼。
他躡手躡腳地下樓,出了門,將大門原樣鎖好,趁著夜色迅速離去。
巫馬夕先回住處,寫了一張紙條,內容如下︰寶貝,出了如此意外,實在痛心,送上禮物一件,以表歉意,望仔細收藏。
結尾巫馬夕並沒有署名,也沒有刻意模仿筆跡,馬二爺正在重傷中,不可能親自執筆。然後將這張紙條與折扇一起,用禮品盒包好。
巫馬夕化了一下妝,帶著禮品盒,出門而去。在經過北市附近的時候,向著北市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男子現在應該已經坐在那里賣藥了。巫馬夕同情他的落魄,也為他的愛情感動,但這並不能阻止巫馬夕將計劃進行下去。
來到養露秋的院子外邊,觀察了一陣,將符紋豹取出來,放在離院門不遠的林中。然後將自己修飾一下,戴上許四留下的團徽,徑直來到大門外,開始敲門。
不多時院門打開,兩個境修出來,上下打量著他。
巫馬夕不待他們開口問話,首先便道︰「兩位大哥辛苦了,二爺讓我給夫人帶了件禮物,麻煩兩位通報一下。」
那兩人眼中疑惑之色不減,問道︰「你哪個隊的?姓什麼?叫什麼?還有你們隊長……」
「哎,符紋豹!」巫馬夕不待他問完,突然叫了起來,打斷了對方的問話。
那兩人順著巫馬夕手手指看去,就見那只熟悉的符紋豹正在不遠處,快速向著遠方跑去。
三人一起邁步便追,追了幾步,那只符紋豹就已經跑得看不太清了。巫馬夕突然攔住他們,道︰「保護夫人要緊,你們兩個回去,我一個人跟上去就行了。對了,把禮物帶給夫人。」說完,將禮物盒塞在左邊那人手里,然後迅速追著符紋豹的身影跑遠。
兩人回到院中,將院門關好。左邊那人將禮物盒提起來看了看,突然道︰「對了,他哪個隊的?」
另一人搖頭,聳肩。
注一︰此詩改自魯迅《自嘲》,原詩如下︰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踫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此詩經我手之後,精華盡失,但是為了情節,湊合著看吧。
注二︰改自李賀《南園十三首》之第五首,原詩如下︰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