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成千上萬根銳利冰針,在陽光下閃爍著血腥而絢麗的光芒,讓旁觀者動容不已。矮個年輕人眼楮放光,拉著威武老者的袖子問道︰「聞老,這是什麼意境,怎麼這麼好看?」
門下小輩只看到意境的好看,聞老畢竟不同,一眼便看出了這個意境的威力,雖然每一根冰針的殺傷力都嫌不足,但是成千上萬根同時發威,足以將人釘成篩子。
這個意境很明顯是天象意境,但是似乎又有所變化,加入了一些血祭的手段,非常奇特。而中年天象的對手——那個年輕人的意境則更加奇特,尤其是那一個弓箭意境,威力奇大卻又陌生得很。莫非經過了千年的發展,大陸上的意境都演變成了這個樣子嗎?
決戰之中的兩個人都是境師中階,中年人倒還罷了,畢竟年齡擺在那里,年輕的那個應該剛剛二十出頭,有這個修為就不容易了。最讓聞老驚訝的是那年輕人的果決,看出對方的殺意之後,一言不發便出手偷襲,這份決斷是初出茅廬的年青人很難具有的。
聞老並沒有細思下去,也不準備回答矮個年輕人的問題,拉著兩個晚輩準備離開。雖然對這場決戰非常好奇,但是好奇乃是非之源,聞老不願意招惹是非,只能扼殺自己的好奇心。
兩個年輕人卻都不肯挪步,直愣愣地盯著決戰現場,只見茶棚頂上的那個年輕人身子如寒鐵沉江,踩破棚頂直墜下來。
巫馬夕剛落地,一個大張弓彈向左側,隨即用靈狐意境躍起,避過血冰針的追蹤。人在半空,一個趕尸咒種在菊紋鹿身上,只見那頭鹿瞬間立即跳躍起來,帶著噴灑的鮮血跑遠,讓中年人的血冰針迅速斷了根源。
中年人看著死鹿翻身跑遠,幾乎嚇了一跳,來不及琢磨,一刀劃破自己左掌,鮮血流出,立即凝成血色冰針,帶著銳利的尖嘯,向著巫馬夕落腳點射去,卻正好與射來的利箭撞在一起,利箭和血色冰針同時被擊碎。
巫馬夕落地之後便祭起烏角,緊追著利箭前進,穿過血色冰針和利箭撞擊的滿天碎末,向著中年人撲擊過去。
翻天!
中年人看著烏角猙獰的身影,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曾經在典籍中看到過的名字。
翻天,全名叫做大威大德墨角翻天,這個名字的賜與者便是大夏至聖威皇帝簡霜城。
關于翻天的典故,記載在大夏國的秘牘之中,中年人與大夏皇族關系非常,在十二年前機緣巧合,有幸看到過這封秘牘。
秘牘上說,翻天剛出生便有尊級意獸的實力,飲境生長,成年之後,實力飆升至巔峰級宗級意獸,其中甚至有一些異種,能夠突破宗級意獸的門檻,達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境界。
如今這千年未現世的怪物突然出現在了眼前,讓中年人禁不住臉色一變,意枝交織之間,赤色的土地突然變成一片翻涌的泥濘,向著那一人一獸身上倒卷過去。
赤色泥濘像是大潮一般,將烏角裹住,然後瞬間凝結,將烏角封印在里邊。
中年人正要采取下一步動作,就見那塊赤色封印的後邊躍出一個人來,劃著靈動的弧度從空中飄飛過來。
中年人一掌拍在自己左臂上邊,左掌傷口處的血液飆射出來,在空中凝成一道血色冰箭,正要向對方射過去,一道旋錐意境突然擊來,將整個意境強行拆成碎片,血色冰箭迅速融化,重新變成一灘血液,無力地灑在地上。
巫馬夕迅速墜落,立足在中年人身前十米處,一個玄刺骨向對方種去。
中年人身形飄舞如落葉,向著左側翻身飄出,同是回身便是一口唾沫,唾沫在空中凝成白色冰箭,向著巫馬夕胸前射去。
巫馬夕身形稍偏,避過那道唾沫之箭,一個驚蟄意境向著對方種去。
中年人意枝急速運動,虛空之中便卷起一道剛烈的狂風,驚蟄意境便如風中落葉,被刮向東邊的草叢,將一只引頸窺視的青節蛇電焦。
巫馬夕並不放棄,踏著中年人的軌跡追擊,編織紫弦操種向對方,中年人腳下突然一顫,身形狼狽地在赤色土壤中連續翻滾,編織意境打碎體內的紫弦操,抽空用血箭還擊。
兩人在赤色的古道上邊廝殺,意境縱橫飛掠,靈力踫撞交纏,讓虛空顫抖不已。
巫馬夕踏步如狐,迅捷輕柔,在赤色古道上只留下一串輕淺而靈動的足跡,始終與對方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
在劇烈的廝殺之中,靈魂變得專注起來,一絲一毫的動靜都能清晰地映入心靈,縴毫畢現。似乎有某種奇特的東西在靈魂深處悸動,讓他的意枝編織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特有韻律。意枝循著這種韻律運轉,如有神助,編織得越來越流暢,如同浩蕩的交響樂在耳畔流過,種種形態各異的意境陸續織成,靈力一鼓一蕩如瀾江潮涌,澎湃激越地注入意境之中,引動著天地之間的靈力不斷共鳴咆哮,一個接一個的意境如各色奇花,漸次綻放。
中年人的意境也是極為精彩,身形飄蕩之間,好似落葉隨風,在赤色的塵煙中翻飛變幻不定,各種形態各異的冰針如天女散花,在烈日下,滿天都是晶亮而絢爛的光影。
茶棚中的幾個大漢看著這場緊促而激烈的戰斗,面色各異。
一個虯髯大漢拍桌叫好,頓時將那千瘡百孔的茶桌拍成數瓣。戰斗瞬息萬變,以虯髯大漢的眼力,根本看不出來究竟,卻也知道這是一場前所未見的高水平決戰。
那個擲茶杯的大漢則是面色如土,為自己的莽撞行為後怕不已。
其余三人盡皆沉默,緊盯著戰場處的紅塵翻滾,揪心不已。
避過擦頸而過的一道血箭,巫馬夕一個心血狂潮種在對方身上,意境驅動著對方的血液瘋狂奔涌,左掌傷口處瞬間便激射出來一道血箭,仿佛要將體內的血液全部抽空一般。
中年人雖驚不亂,順勢將那些激射的血液凝成一根銳利冰矛,向著巫馬夕前胸刺去。巫馬夕側身閃避,血矛突然散碎成針,向著巫馬夕右臂瘋狂鑽入。
這些碎針威力並不大,巫馬夕打得順暢,根本不予理會,又是一個心血狂潮種在對方身上,就見對方左掌處再次激射出一道血液,在烈日之下,紅得格外慘烈。
失血過多的中年人開始眩暈,眼中天地皆在旋轉,心悸腿軟,他強撐著再次編織意境,激射出來的血液凝結成滿天的利刃,向著前方毫無目的地瘋狂發射。
這片瘋狂的血刃像是狂風卷著的暴雨,擦著巫馬夕身旁沖刷而過,打在身後的茶棚之中,茶棚之中立即響起了杯盤破碎的清脆聲響,幾個大漢狼狽躲避,慘叫連連。
視線還在旋轉未休,一道奇怪氣息侵入了中年人的意識虛空,將整個意識虛空封鎖起來,意枝瞬間被抽回了意珠之中,血刃之雨失去動力,化作滿天血霧飄散開來。
小封神術?
中年人心中一驚,因為眩暈,眼前有些發黑,許久之後回復過來,卻見對方已經欺至身前。中年人正要編織意境反抗,後頸處突然一涼,幾根銳利的尖刺扎進了脊椎,牢牢地鎖住了他的意枝。
這是封境環,千年前大夏皇朝刑部的杰作,中年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中年人正要動手肉搏,巫馬夕已先一步動手,旁邊被電焦的青節蛇突然游至對方身上,將對方纏得牢牢實實,動彈不得。
巫馬夕取出繩索,將中年人捆綁牢實,將烏角扔進象戒,提著中年人跨上紫蹄獸,看了一眼身後的幾個旁觀者,踏著紅塵,迅速離開了戰斗現場。
看著巫馬夕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眾人漸漸從觀戰的刺激中回過神來。
幾個大漢坐在茶棚中伊伊呀呀地哼唧,每個人身上都是小傷處處,抱怨不休。
「直娘賊,要是擱在早幾年,依爺的脾氣,這兩個王八蛋誰都別想月兌身。」說話的是那個擲茶杯的袒胸大漢,臉色仍有些未回復過來的蒼白。這次的事故中,茶棚內的幾個人就數他傷得最厲害,額頭上被血刃切出一個「王」字,頗有些虎威。
「去你娘的吧!」幾個同伴都不屑地回應,「就你那顆鼠膽,也就晚上敲許寡婦家大門的時候好用。」
袒胸大漢正要爭辯,整個茶棚突然倒塌下來,將眾人覆在了下邊。幾個大漢手忙腳亂地爬出廢墟,咒罵不已。好在這只是個茅草房,並沒有給大家造成什麼困擾。
「這……真是太好看了!」
眾人徇著聲音回過頭來,就見那個店家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頭上頂著幾根茅草喃喃自語。眾人都是莫名其妙,茶棚倒了似乎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有什麼好看的?莫非是失心瘋不成?還是這茶棚根本就不是他家的產業?
站在外邊的一老二少也在看著戰場的方向,聞老臉上有些落寞,在威武的須發映襯之下,格外明顯。
沒想到經過千年演化,大陸上的意境水平,居然強到了如斯地步,一個年紀輕輕的巫咒,就能夠打出如此非凡的戰斗來,其精彩程度,甚至不在那些典籍中的戰斗之下。
千年時光,莫非自己的流派真的沒落了不成?
他轉過頭,失落的雙眼看著身前的兩個後輩,只見那個矮個子的章童滿臉的躍躍欲動。聞老有些為他的雀躍覺得悲哀,他嘆了口氣,正要拉著兩個後輩離開,就見相貌堅毅的常戎突然拔步進入戰場,順著兩人戰斗的軌跡,一路觀察,很快便沉入了思考之中。
聞老看到他的表現,安慰不已,流派有這樣好學上進的後輩,何愁不能興旺?
他心中重又振起了信心,看著前方的路途,目光中一絲微芒的希望在倔強生長。
「天啊,茶棚啊,茶棚怎麼倒了啊?」現場突然響起店家殺豬般的尖叫,眾人應聲看去,就見那一直懶洋洋的店家終于爆發出了他的激情,拍掌跺足,指天罵地,「這天殺的喲,這拆店毀房的王九蛋喲,這叫我以後怎麼活喲?」
眾人盡皆愕然,還以為這店家是不在乎,原來只是反應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