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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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可惜的是臉上斜著一道長長的疤痕,從左額直切到右腮,極為恐怖。他穿著一身純黑的衣衫,站在樹林邊緣看著巫馬夕,聲音嘶啞地道︰「老鼠一樣的東西,把男人的臉面都丟盡了!」
巫馬夕覺得莫名其妙,這疤臉男驟下殺手,就因為這麼一個八桿子打不著的理由?
白衣女子放肆地笑了起來,道︰「譚大執事,你未免管得也太寬了吧?男人的臉面跟你有什麼關系?」
譚大執事?莫非是大形北殿八大執事之一的譚邪?
巫馬夕結合已知的資料暗自揣測。譚邪凶名在外,是大形北殿八大執事之中殺氣最盛的一位,雖然修為沒有文蒼原高,屠城的次數卻比文蒼原還多。不過奇怪的是,外間並沒有听說過譚邪的外貌描述,按理說譚執事的相貌如此奇特,不應該會被人忽略的。
莫非此人並不是譚邪?那又會是誰呢?
「施暮亭,管好你的臭嘴!」譚執事嘶啞的聲音似乎壓抑著怒火。
施暮亭,這是巫馬夕完全沒听過的名字。
施暮亭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身子一軟便靠在巫馬夕身上,隨即愣了一下,將一只兔腿伸到巫馬夕嘴前,道︰「小弟弟,吃點肉補一下,吐血可傷身了。」她的動作很是親昵大膽,即便是站街女怕是也無法做到如此豪放,但奇怪的是,這麼越界的動作卻不會讓人覺得放-蕩,只是讓人覺得這女人很是灑月兌嫵媚。
被一個身材曼妙的陌生女人這麼靠著,讓巫馬夕覺得頗為尷尬,此女吐氣如蘭,氣質不俗,做事卻未免過于隨便了。她是無所謂,被她隨便的人就無所適從了。
巫馬夕拖著僵硬的身體挪開一些,跟那女子拉開距離,回頭看到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似乎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似的。巫馬夕不敢接觸她的目光,將視線投注在譚執事的身上。
「傷風敗俗!」譚執事低聲罵了一句。
「姓譚的,管好你的臭嘴!」施暮亭突然疾言厲色地開罵,讓氣氛瞬間緊張起來,林間除了火焰仍在跳動,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就在巫馬夕暗自緊張的時候,施暮亭卻又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道︰「譚大執事,你是不是特別看不得別人傷風敗俗?」
「哼!」譚執事冷哼一聲,大步來到篝火前邊,如銅鐘般端坐在二人前邊,盯著巫馬夕道︰「你用的什麼擋住我那一拳?」
巫馬夕沒有說話,從懷中取出立地鐘遞了過去。這只立地鐘在兩年前救如意的戰斗中損壞嚴重,除了能知道這曾經是防護之外,諒這譚執事也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譚執事看了許久,果然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隨手將立地鐘扔還給巫馬夕道︰「一個男人,連直面敵人的勇氣都沒有,不如死了算了。」
什麼叫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就是了。
巫馬夕听得氣悶不已,卻又不得不順著他的話說道︰「前輩教訓得是。」
「一听你就是口不對心。」譚執事繼續挑刺,「連說出自己想法的勇氣都沒有,廢物!」
巫馬夕臉色一陣泛白,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被他用袖子擦去,低下頭沉默不語。
施暮亭向巫馬夕眨眨眼,轉頭對著譚執事陰陽怪氣地道︰「譚大執事,其實男人最大的本事是能屈能伸,這個你不知道吧?」
「施暮亭!」譚執事臉色猙獰地看著施暮亭,臉上肌肉抖動之下,那條傷疤便似活了過來,化作一只蜈蚣在臉上爬行,「這是在西北,你最好收斂一點,不要徒逞口舌之利。」
似乎有蹊蹺!
從這兩人的對話內容還是譚執事的反應來看,譚執事對于「男人」這個話題的態度有些奇怪,偏執,卻又有些忌諱。
巫馬夕臉色平靜地盯著跳動的火焰,腦子運轉如飛。譚執事用「西北」來威脅施暮亭,這說明他在西北地面是有地利優勢的。在西北地面敢以主人自居的,而且又姓譚,是執事,除了大形北殿八大執事之一的譚邪,還能有誰?
「譚大執事急什麼呀?」施暮亭輕描淡寫地應了一句,隨即突然忍俊不禁起來,對巫馬夕道,「小弟弟,姐姐突然想起一件趣事,前兩天路過一個鄉村,從村里躥出來一頭黑面花紋豹頭犬,對著姐姐一陣亂吠。原以為這狗有多勇猛呢,誰知道等姐姐一出村,那狗東西就嗚嗚咽咽地縮回去了,難怪一輩子也就是個看家的命。」
譚邪「唰」地一聲站起來,隔著篝火死死地盯著施暮亭,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局勢似乎要爆發。
巫馬夕心中一緊,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同時側眼觀察施暮亭的反應,卻見那個將人罵作看家犬的美麗女子依然沒心沒肺地歪坐著,似乎根本沒將眼前的緊張局勢放在眼里。
許久之後,譚邪的身體開始放松,緩緩坐了下來,臉上掛著邪異陰冷的笑容,惡狠狠地道︰「千萬別讓我知道你在找的人是誰,否則,我會把他一點一點折磨至死。」
施暮亭稍為坐直了身子,臉上笑意不改,只是這笑意卻讓巫馬夕覺得如染寒霜。
她笑意盈盈地道︰「老娘當時就好奇了,豹頭犬性子向來凶猛,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順了,于是老娘就回去調查,結果發現,那狗,居然是被閹割了。」
話音剛落,巫馬夕便向右邊連續滾出數丈,回頭看時,原處早已打成了一團。黑影暴戾凶狠,白影飄逸靈動,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烈火紛飛中殺得火樹銀花。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施暮亭這句話直刺譚大執事的痛處,縱使譚邪被閹割了雄性本能也經不住如此挑釁。
兩人都是屬于近身攻擊的路子,譚邪的意境剛猛霸烈,每一拳打出都如萬馬奔騰,浩浩蕩蕩。施暮亭的意境卻如清風曲水,飄逸靈動卻又韌性極強,在對方槍林彈雨一般的拳勢中游刃有余。
現場瞬間便被打成一片狼籍,燃燒中的木柴被意境掃入干燥的樹林中,頓時四處起火,將打斗現場映照得一片通明。
覓得如此良機,巫馬夕不敢在現場停留,騎上烏角迅速向北逃離,大約逃了五分鐘之後,巫馬夕停了下來,在隱蔽處布置了一個血訊陣引,方向折向東北,向著蠻人溝連的方向前進,極盡小心之能事。
從種種跡象來分析,譚邪應當是對自己的秘密非常忌諱,保護得非常嚴密,以至于在西北顯得神秘非常,連相貌都少有人知。巫馬夕無意之間知道了他被閹的秘密,這是觸了對方逆鱗,必定會成為這個殺人狂魔的目標。
巫馬夕看了看身後那片被映得通紅的天空,暗自祈禱這兩個人能夠打得久一點。但是巫馬夕也清楚,這兩人都各有顧忌,應該打不了多久就會收手。等他們一停手,估計譚邪第一時間就會來追殺自己,以自己的反追蹤能力,未必能夠擺月兌。
向北繼續行進了約二十分鐘,身後的血訊陣引被人觸動,對方果然追上來了。
巫馬夕再次擺下一個血訊陣引,方向折而向北,走得越發謹慎,盡量不留下痕跡。
看了看象戒中所剩無幾的材料,巫馬夕心中暗暗嘆息,若是那枚獸面象戒沒有被人偷走,憑著那里邊豐富的材料儲備,他有足夠的信心與能力跟譚邪在密林中周旋。如今,能依靠的只有隨風入夜了。
十七分半鐘,血訊陣引再次被觸發。
從時間來分析,對方的速度並不快,也就是說,自己制造的假象給對方造成了困擾,以這種速度來估計,似乎有能力跟對方周旋。
巫馬夕越發冷靜,如靈狐一般在靈間穿梭,輕巧無聲。他不時停下,留下一些迷惑敵人的假象,當年豐清許和台隱教給他的那些知識在寂靜之中變得清晰,再結合自己多年野外旅行的經驗,這一路走得越來越靈動輕巧,手法越來越熟練,路線越來越難測。
大約六分鐘後,巫馬夕用月如弓獵得一只錦雉,在趕尸咒的幫助下,再結合隨風入夜和靈狐,很多構思得以實現,頓時路程變得越發詭異起來,上天入地,無所不用其極。
三十年前,台老在西北也經歷過這樣子的反追蹤,以一人之身對抗百倍之敵,在大形殿的追捕中游刃有余,打下了三十年不朽的威名。
三十年後的巫馬夕,縱使無法如老師那般如入無人之境,也絕不會丟了老師的顏面。
巫馬夕豪情勃發,看著身後寂靜黑暗的森林,謹慎猜測對方追蹤自己的情形。
譚邪橫行在林中的身影,就像是一台人形攻城車,這個黑色的身影正在林中如蠻牛般沖撞,眼泛凶光,一路枝葉亂飛,驚起鴉雀無數。
向前沖了數百米,譚邪突然停了下來,蹲在地上仔細尋找痕跡,過了許久臉上怒色越來越盛,站起來沖著身後吼道︰「施暮亭,給老子滾出來!」
後邊傳來一個嬌媚的笑聲,一個白色的身影憑虛御風般飄然而至,立在一枝樹枝上笑道︰「怎麼?譚大執事又追丟了?」
「施暮亭,你要是再跟老子搗亂,老子叫你在西北寸步難行。」
「譚大執事這可冤枉人家了,這個局可真不是人家布的,你看看,這風格跟人家完全不一樣嘛!」施暮亭巧笑倩兮,眼中全是幸災樂禍。
譚邪一驚,仔細回思了施暮亭給自己制造的幾個局,確實跟眼前這個風格不同。
施暮亭布局善于利用既有地形,只在不著眼處略微點綴,就讓人的思想開了小差,然後追蹤方向也就跟著開了小差。而眼前的這個局卻顯得有些粗糙,構思過于直接,痕跡留得太多,唯一可取之處,也是最詭異的地方,就是這條錯路結束得毫無征兆,那個制造痕跡的物體莫名其妙就失蹤了,仿佛飛天遁地了一般。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的真身又隱藏在什麼地方?
譚邪想不太明白這個問題,卻又突然想到另一個疑點,轉過頭盯著施暮亭道︰「那小子體力這麼好,他吐血重傷是不是假裝的?」
「譚大執事終于想明白了。」施暮亭笑得很開心,她靠在巫馬夕身上的一剎那便發現了他身體的異常,只是瞞著不說想看熱鬧。
譚邪一言不發,順著原路返回,一路仔細察看附近的痕跡,在十幾分鐘之後,發現一道淺淺的痕跡向著左側延伸出去。根據仔細辨識,很快便確定這痕跡是對方留下的,他振奮精神,再次如餓狼一般順著蹤跡追了上去。施暮亭在他身後遠遠地飄著看熱鬧,不時搗點小亂。
在兩人消失大約一分鐘後,躲在樹後的巫馬夕散去隨風入夜,編織趕尸咒驅使那只腳上穿著鞋子的錦雉,向著譚邪出現的方向奔去。數分鐘後,錦雉接近了趕尸咒的極限距離。巫馬夕驅使錦雉從空中飛回,收入象戒之後再次編織隨風入夜隱了起來。
大約六分鐘後,譚邪和施暮亭的身影再次出現,很快便發現的那只錦雉留下的痕跡。譚邪罵道︰「好狡猾的小子。」隨即循著那道痕跡又追了上去。施暮亭繼續跟著看熱鬧,而巫馬夕卻踏上了兩人剛回來的那條岔道。
三人在林中糾纏了數個小時,巫馬夕未能徹底擺月兌,譚邪卻也有種越追越遠的感覺,施暮亭跟了半夜,早沒了看熱鬧的心情,有些無精打采了。
將近凌晨四點,譚施二人循著一道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痕跡來到了一條河邊,譚邪放了個照明意境觀察,此河寬近十丈,水勢平緩。
河流足以湮沒一切痕跡,譚邪無可奈何地死心了。
輸在一個後輩手里,又被施暮亭沒心沒肺地嘲笑,心里著實憋屈。
潭邪正要將照明意境熄去,突然發現河流中心有塊立著的石頭,石上似乎有字。他將照明意境加亮一些,終于辨認出來了,只見上邊寫的是︰人妖,你給爺等著!
一口邪氣直沖腦海,讓譚邪的呼吸都粗重起來。
下邊似乎還有字,只是字體太小,有些看不清楚。
譚邪騰躍過去,涉水站在立石前邊,終于看清了那行小字,寫的卻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凝絲牽,也不知道對你管不管用。
凝絲牽?那不是孫戲研究的東西麼?
譚大執事一個念頭還沒轉完,突然察覺一道冰寒順著幾十年未曾雄偉過的寶貝鑽入小月復,下月復處頓時一片凍僵般的疼痛。
他觸電般地跳上石頭,用手捂著小月復嘶啞地咆哮︰「孫家,老子跟你們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