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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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馬夕指揮錐角地龍迅速移位,先一步來到胡宅門外監視。
片刻之後,胡景楓出門,順著卵石小徑向著八風樓行去,很快便走出了星晴的視野。
巫馬夕終于松了一口氣,指揮錐角地龍往回趕,同時打開密室的石門,向著門外走去。
綠衣女孩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甚至懶得轉頭看巫馬夕一眼,只是無聲地流著眼淚。
與胡景楓的對峙似乎抽干了她的精氣神。
看到她的模樣,巫馬夕就想起她回應胡景楓的那兩句,「孤曰清傲,松曰剛直」,雖是柔弱,卻也凜然不可侵犯,算得上是一位有骨氣的女子,可憐,可敬。
巫馬夕取出一套黑色衣服,扔在女孩前面的桌子上,道︰「穿上它,跟我走。」
帶女孩離開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給胡景楓造成一個女孩私自逃離的假象。而女孩的身份又見不得光,胡景楓不敢大肆排查,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絕對不會懷疑到巫馬夕頭上來。而且,若是不將她帶走,就只能殺她滅口,這女孩對自己算是有恩,事前也有承諾,巫馬夕還下不去那手。
女孩目光呆滯地看著衣服,失魂落魄一般。
巫馬夕催促道︰「咱們時間不多,你想報仇,大可出去之後再想辦法,依賴胡景楓這種偽君子,只能是沿木求魚。」巫馬夕一邊說,一邊來到石室角落,錐角地龍從洞中將象戒吐出,巫馬夕收起之後,指揮錐角地龍先去外邊探路。
回過頭來,女孩仍然愣愣地坐在那里,手指模在衣物上邊,卻沒有起身穿衣的趨勢。
「如果你不走,我只能殺了你。」巫馬夕目光森冷地盯著女孩,如果女孩執意不走,那殺人將是必然的選擇,女孩看過他的臉,繼續留在胡景楓這里,對巫馬夕來說危險太大。
女孩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片刻之後淒然一笑,緩緩站起身來,將那件黑衣套在身上。
錐角地龍已經探清楚,門外無人。
巫馬夕將石室收拾干淨,盡量不留下自己來過的痕跡,隨後領著女孩上了木梯,在錐角地龍的幫助下,將密室門及房門打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將星晴移至極光鵲身上,一路當先探路,兩人迅速接近了研究院的圍牆,用藏邊雕越過圍牆,步行穿過數條簡陋狹窄的小巷,安全回到了家里。
將客房中的家具全部移至地下室,然後將女孩安頓在其中。巫馬夕看著神情落寞的女孩,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女孩坐在床沿,呆滯地搖了搖頭,仇人太過強大,失去依靠之後,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做。
巫馬夕想了一會,道︰「明年二月上旬,蠻人溝連將有一場溝連大會,十幾位前輩境修已經約定好,要在大會上向大形殿發難。據我估計,大會之後,大形殿將有一場動亂,如果想報仇,那是你最好的機會。」
巫馬夕對于女孩的擔心,與勞缺有些相似,就是害怕她絕望之下,孤注一擲地跑去報仇,然後失手被擒,最後將自己給供了出來。
現階段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殺人滅口。女孩的修為不過是初晉境師,實施起來並不難。但是這種方法都近乎魔道,不到萬不得已,巫馬夕不願意采用。他采用的方法,是穩住,用謊言將她穩住到二月十日,確保在自己離開西北之前她不會胡來,至于之後,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溝連大會,不是已經過去了麼?」女孩抬起頭看著巫馬夕,眼神中有些懷疑,「當初那兩個賊子來送函的時候,說的是十二月初。」
「延後了。」巫馬夕看著女孩懷疑的目光,暗暗覺得麻煩,這女孩是驚弓之鳥,被人騙怕了,自己的說法她未必會信,若是任她自己出去求證,又是一樁危險,只好再次扯謊,「據說是因為西南要來幾位大人物,所以大形殿干脆將大會延後,以便邀請他們觀禮。」
這種說法倒是合情合理,而且與胡景楓提供的信息相吻合,女孩眼中的懷疑消減了許多,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為什麼會潛進胡景楓的密室?」
「這些你不用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我跟大形殿不是一伙的就行。」
「那我應該付出些什麼?出賣自己嗎?」
巫馬夕微微皺了皺眉,女孩的語氣令他覺得有些不舒服,但仍然耐著性子道︰「其實我覺得,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女孩喃喃自語,道︰「活下去又能怎麼樣?」
「只要活著,希望總歸會有的。」巫馬夕看著女孩絕望的表情,心情有些黯然,「現今的意境理論比起千年前進步了無數倍,千年前無解的難題,到現在也許能夠找到答案。」
女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神情顯然不是那麼樂觀,胡景楓是意境研究院的院長,其意境理論的水平必然不低,他說得那麼自信,自然有其自信的道理。
巫馬夕知道多勸也無用,道︰「這些天左原鎮肯定會很危險,你別隨便出門,日常用度我都會給你準備好,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接跟我說,但是必須記住,絕對不能出門。」
「是不是跟在胡景楓那里一樣?」女孩笑容苦澀。
巫馬夕不知該如何回答,道︰「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有時間,可以想想將來打算怎麼辦。短期內我也無法幫你報仇,但是一些小忙還是沒問題的。」
這一句是巫馬夕難得的真心話。
溫松被殺的罪名是劫殺大形殿使者,背的是巫馬夕的罪名。雖然如今看來,這應該是大形殿放出的煙霧彈,但是,大形殿若不是剛好找到這個理由,想必也不會對一個名聲極佳的境尊貿然出手。所以,溫松的死,也算是受了巫馬夕的牽連。若是可能,巫馬夕還是願意對其遺孤略施援手,但是,這必須在不會危及自身的前提之下。
女孩沒有說話,巫馬夕便起身準備離開,道︰「我得回院里了,離開太久會加大嫌疑。」說罷取出一些食物放在床前桌上,轉身離開。
在地下室的門後留了一句警告,同時將極光鵲放在天花板隱蔽處,用星楮監視著屋內包括地下室出口的狀態。只要發現她情形不對,可以立即借助藏邊雕趕回,確保她翻不起波浪。
從一個囚籠到另一個囚籠,自己似乎與胡景楓沒什麼兩樣。
巫馬夕無奈地搖頭,自己的生存狀態同樣不樂觀,不隨便出手殺人是他的態度,但若是有誰威脅到他的生命或是回西南的計劃,那便雙手染血也不惜了。
循著原來的路線回到研究院,迂迂回回地回到研究室,好在並編研究室向來清閑無事,只要不是連續消失數天,倒不用怕人查崗。
回到境室之後,巫馬夕立即取出密室中得到的東西開始查看起來。
首先是散在地上的那些零亂冊籍,這些東西主要是一些紫椎木的木簡,以及三張不知道是什麼獸皮繪制的六視圖。可惜的是,經過了千年的時光,這些東西都有些腐朽了,尤其是那三張獸皮,上邊繪制的線條已經模糊了,而且皮質收縮,讓整副六視圖看起來都有些變形。
在獸皮上方,幾個篆字倒是依稀可辨,分別寫的是︰桃之夭夭、潭中月、狐影。
巫馬夕看完,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太巧合了,這東西也叫狐影,而且是在青丘的遺跡之中發現的,是不是會跟《青丘狐影》有些什麼內在的聯系呢?
他迅速取出「狐影」的六視圖觀看起來,然後很快便放下心來。
獸皮上的六視圖看上去就像個章魚,幾條觸腳扭曲得非常邪異,與《青丘狐影》中華麗雅致的美人樽完全不同,而且,六視圖上的線條柔軟到極致,與《青丘狐影》的筆調也大不相同,基本可以確定,這是兩個不同的意境。
巫馬夕稍為放心,若真是青丘的傳承,還真不太敢亂學。
修煉過《青丘狐影》的簡幽精神還算正常,想來這意境應該是跟青丘關系不大吧。
隨即又翻看了一遍《桃之夭夭》和《潭中月》,編織風格與《狐影》一脈相承,柔軟到極致,弧線宛如沒有一點力道。
三張圖紙都腐朽得非常嚴重,沒有修煉的可能,只能作為參考讀物。這似乎應該是一件挺可惜的事情,不過想到《桃花》的邪異,巫馬夕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幾分慶幸。
隨即翻看那些紫椎木簡,這些木簡比獸皮保存得要稍好一些,但是腐朽程度也不輕,時有文字辨析不清。巫馬夕就這樣跳著看,倒也將這幾冊木簡看了個大概。
這些木簡中有一冊是青丘流的門規,從隱約可辨的文字中可以看出,青丘流確實如胡景楓所說,是一個婬-人婬己的流派,比如說︰勾引男人過百者,可賜狐尾三條,過萬者,可賜狐尾七條,以艷色覆人國家、毀人流派者,可賜狐尾九條,是為天狐。
另外幾冊木簡大多記載的是青丘流的歷史及故事,字里行間,風騷艷事成篇累牘,一些情事描寫尤其詳盡細致,可作春-宮教材,可惜由于文字缺漏,這些描寫總如霧里看花。
巫馬夕沒敢在那些描寫上細看,略略掃過,很快便將木簡全部瀏覽完。
在其中的一冊木簡上,巫馬夕看到了關于青丘流覆滅的記載。
有一個青丘弟子掙月兌了《狐影》的妖性,升華成仙,隨即開始對青丘大舉報復,將青丘從中原一直驅趕至西北。柔媚的青丘完全無法適應西北粗獷彪悍的風氣,氣數日衰,再後來又招惹了強敵,被打壓得極為淒慘,僅余大小狐狸七八只,最後收不到傳人,在赤礫狂暴的風沙中老死,成為歷史的塵埃。
對于巫馬夕來說,故事中最顯眼的一點,就是曾經有人掙月兌過《狐影》的妖性。
這對于那個女孩來說,就像是無邊黑暗中的一縷曙光。而對于巫馬夕來說,這縷曙光能夠確保女孩不再胡來,不會影響他回家的計劃,這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