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發現在山坡上與這馬賊首領同歸于盡之人的模樣,楊玄還小小詫異了一番。
他一開始只以為近些天這些小動作只是納蘭清野的主意,尚且有些不明白,此時將楊旭從中揪了出來便徹底明白了緣由,其實也能怪他耳目遲鈍,這些一天一直在與這些馬賊在暗中暗旋,既要隨時了解對方的動向以及各處安排,還不能露出破綻讓對方警覺,倒是沒怎麼顧忌種德堂這些人。
殺了劉全足以敲山震虎,這些人如果不是鬼迷心竅就不會拿這三十多人來填自己的牙縫,于是他只派了幾個親兵將其盯著,準備解決了這匹人數不少的馬賊再動手,可這些人是認不得楊旭的。
不過從楊旭記憶中所看到的一切已經解了他的疑惑,事情緣由一清二楚。
倒是讓他對納蘭璞清這老頭子逾漸看不透了,此人實力不詳,朔方城中高人無數,但行事極為低調,很少有拋頭露面的,也是啪引得朝廷忌憚,諸如楊胤,平時基本不露面,連楊清城這個親兒子一年到頭都難以見上一面,然而實力卻達到一個恐怖的境界,足以影響一個傳承數百年的大世家的興衰起落。
這也正是如此,各種小貓小狗都敢跳出來挑戰的權威,若是楊靖知道自家長兄的實力已經到了快要成就金丹大道的地步,不知道他還有沒有那個勇氣去害楊青蚨。想著篡權奪位。恐怕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若非得了蕭月的提醒,楊玄說不定也會小覷楊胤,從而死的不明不白。
而納蘭清野也正是這類人,平日里極少露面,但是地位極重,連林家家主林觀見其面也要賜座。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是弱小不堪之輩,所以楊玄一直對其心存忌憚,來陽關從軍甚至都有避風頭的意思在里面,然而此時得了楊旭的記憶,才知道。此人不僅不弱,而且強的離譜,竟然能幫一個化氣境的武者打通經脈,縱然這楊旭是個什麼勞什子的先天之體。【體】內經脈異于常人,但也不是尋常人所能辦到的。
而且楊旭經脈之中那兩道冰蟾真氣更是了得,這楊旭只能發揮出一成的力量,就讓這蘇德死得不能再死了,連神魂都沒留下,縱然有大意的原因在這其中,但這種破壞力仍然強橫的讓人發指。
武道御氣境之上便為真罡經,便是天地人的,使得天地元氣與自身先天精氣合二為一。
御氣境還重在一個御字上,雖然武者經常調侃同境界的神魂修士。說其神通為借法,但其實按性質來講武者也逃月兌不了這個範疇,因為天地元氣始終屬于外物。只有進入真罡境,天地人使得【體】內生出真氣才算真正的自成一體,到那之時,藏氣于紫府,實力遠比御氣境強橫百倍,而且真氣也比天地靈氣更為強大。
更不用單純的依賴外界,天地靈氣可增補真氣,而真氣自行運轉周天。亦可以不停衍生。
而這納蘭璞清竟然用秘法將真罡境的武者才能擁有的真氣強行灌注進了一個化氣境的武者【體】內,這等手段簡直近乎逆天,這冰蟾真氣更是耗費了他一只珍貴至極的上古冰蟾,種德堂所產的冰蟾丹,就是以這上古冰蟾背脊上滲出的寒露為主藥。只需一滴便可成丹三枚,可見此物珍貴倒了何種地步。
楊玄瞧了一眼那已經完全僵化的尸身。神魂微微一轉,地藏之念便鑽進他【體】內。
如今所有念頭之中,拋開那蕭月所贈的那枚陣法之念不算,就當屬這枚地藏之念最為強大,縱然不及那六枚本性念頭純粹、堅固,但僅力量以及神通手段而言,當之無愧的第一,而且並非本性念頭,就算出了什麼差池,也不至于禍及自身,于是便被他用來做了賭注,看能不能將余下那道冰蟾真氣收取了。
這東西若是用的好了,足以殺死御氣境中任何強者,對楊玄而言,可謂比那七車丹藥都更為有用。
納蘭清野一共往這楊旭【體】內打了兩道冰蟾真氣,其中一道被他糟蹋了,所剩那一道還在尸體之中,不等尸體腐爛,自然也不會完全消散,楊玄此時驅使地藏之念從他胸口沒入,依仗他殘存的記憶,自然也能找到手厥陰心包經、足厥陰肝經的所在,這楊旭是先天之體,【體】內經脈極為粗壯,而且經脈中淤積的後天穢物極少,若是能夠進入化氣境巔峰,打通經脈對其而言簡直輕而易舉,只是早前沒有顯露出來。
若是讓楊家知道此人是這等體質,就算是旁支庶出也會大為重視,那會被納蘭璞清挖了牆角。
只是誰又能想到,誰又曾想到一個默默無聞的楊玄會在一念之年突飛猛進,至此地步?
經過這一番揣摩,楊玄找準了位置,念頭如水銀一般,無孔不入的往其中滲透,先前被氣血包裹還像是在開水中打滾,此時進入這手厥陰心包經中,頓時覺得像墜進了冰窟窿里,楊玄面色當時寒了幾分,這種感覺透過念頭加持到自己感官上,真好像自己穿越時空回到了上古天地封凍的冰河時期。
一只只碩大如牛的冰蟾在凍的起了白粉的冰層上鳴叫,穿金裂石、驚天動地。
這一瞬間產生在楊玄腦海中的幻境直接讓他所有念頭都滯緩了下來,好似被凍僵了一般,而這不知不覺之間,潛伏進楊旭尸身中的地藏之念也幾乎快被同化,成了這冰天雪地中的一塊冰疙瘩。
寒意覆體,讓楊玄打了個激靈,六枚本性念頭一絞,便將幻境粉碎,而後地藏之念捏起大光明印,一股炙熱的暖流從楊旭【體】內彌漫開來,使得他尸身表面的寒霜瞬間融化,那陣強光甚至穿透了骨骼血肉,使得他整個人都好像晶瑩的玉質一般,那冰蟾真氣受了沖撞,頓時暴躁起來,失去了束縛。
若是楊旭活著,能夠控制這冰蟾真氣,楊玄這枚地藏之念孤軍深入,即便在強恐怕也難以抗衡。
只需調動這冰蟾真氣一卷,自己那念頭便會被粉碎。
真罡境的手段尤其是能夠小覷的,就好像給一個小孩子手里拿著個三眼火銃,也能夠輕易殺死一個暴露在槍口之下的化氣境武者,只是如今沒人控制,這冰蟾真氣只是恢復了本性,不喜那陣熾熱的白光,便從楊旭【體】內飛了出來,在空中凝成一個冰蟾的虛影,整個營帳之中頓時陷入一陣恐怖的寒潮之後總。
桌上的一裝水的皮囊,轉瞬間便膨脹了起來,里面的清水結成了堅冰,地上有些雜草,也凍蔫了。
楊玄退身兩步,避開那冰蟾真氣的侵蝕,他從楊旭記憶中已經獲得了降服這東西的手段,楊旭是連續服食冰蟾丹,使得自己經脈適應了這種獨特的寒性,然後才由那納蘭璞清以絕世的手段灌進他【體】內,而楊玄如今卻免去第一步驟,他已經服食過冰蟾,雖然只有一粒,但也曉得一些性質。
而且悟透了玄陰真意,這冰蟾真氣縱然再厲害,也難以對他造成威脅。
抬手一抓,猶如囊括四極一般,玄陰真意爆發出來,營帳之中,兩股寒氣匯聚一起,更是陰寒。營帳之外三尺之地都被一層寒霜蓋住了,四周空氣中更有無數水蒸氣結冰,從半空中灑下來,短短一兩息世間就將整個營帳都凍住了,就像一個冰堡似得,撐著營帳的木桿都發出吱吱呀呀不堪重負的聲音。
那冰蟾真氣以是無主之物,被玄陰真意所包裹,兩者本是同根同源,自然沒有收到太多的阻力。被楊玄輕而易舉的吸進了手太陰肺經之中,這寒意才慢慢退去。楊玄調理妥當,睜開眼喊了一聲,讓親兵進來將楊旭的尸身拿走埋了,雖然拜次子所賜,自己平白多了許多麻煩,但是人已死,仇怨便也就消了。
人死鞭尸這種事情,楊玄還不屑于去做。
那七輛馬車也順其自然的被楊玄所接管了,對于蠻族奸細這個大帽子,眾人也是相信不疑,鷹眼衛內大多數人都清楚楊旭一行人是干什麼的,怎麼就莫名其妙跟在後面,如今一說,才得以明白,當然真正相信的人是微乎其微,但是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故也信了,何況真假對它們而言,又有什麼關系呢?
而楊玄想解決種德堂,也並非單純的見財起意。
從劉全煽動兵變的時候,楊玄就發現種德堂的人有些不對勁了,他一個窮光蛋,哪里拿得出五六十萬兩白銀來,而這隊伍中與自己不是一心的人,除了他種德堂還有別人嗎?他當時還並未打算撕破臉皮,認為其中肯定有所緣由,然而事發之後,種德堂的人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竟然沒有一個表態。
很顯然對方是準備一條道走到黑了,至少當時他是這麼認為的。
如此他就順理成章的動了殺心,但又不想拼的太傷,種德堂那二三十人凝聚起來也算是一支恐怖的戰斗力。當他為此拿捏不定的時候,正好又發現了尾隨身後的大批馬賊,于是就產生了借刀殺人的想法,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免得自己損失過大,實乃萬全之策,而且整個過程也如預計般的順利。
只是如今才知道納蘭清野也算無辜,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全是楊旭這小子從中壞事。
不過也算是罪有應得,新帳舊賬一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