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躺,又是一天。
顏笑就這樣看著窗外的夕陽落了下去,那淺淡的光耀仿佛嬰兒的笑臉,那樣純真無暇。似乎在現代,這樣的景色風光,是很難遇見。
看到這里,她再也無心睡眠,一顆燥亂的心怎麼也安定不下來,翻身就要起榻。
古代的裝束甚是繁瑣,耐何她半天也穿戴不好,正在她略感厭惡之際,阿青端著炖品推門入內,看到顏笑衣衫皆反滿面愁容的模樣,不由受驚的喚了聲︰「少將軍,你這是……」
顏笑見她來了,微微松了口氣,似遇見救星般的說道︰「你來得正好,幫我弄弄這服,穿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穿的。」
阿青神色凝重,有些不可思議的把手中炖放在一旁的檀木桌上,這才快步上前詢問道︰「少將軍,你是要出門嗎?」看她一副匆急的架勢,與往日想要趕往花街柳館的模樣,完全相同。
顏笑不理會她吃驚的表情,而是把穿錯的紗衣又月兌了下來,仔細研究著道︰「這一睡就睡了三天,是正常人哪受得了,我想起床看看落日。」
阿青早就知道以少將軍的性子,哪耐得住在榻上的寂寞,這一個月對他來說必定難熬。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才三天,少將軍就如此按奈不住了,如此急要的起榻出門,這若傳出去了旁人笑話不說,要傳到大將軍的耳里,她們府上的人又少不了一頓責罰。
「少將軍,這使不得啊,小主才剛剛降生,你的身子還未復元,就隨意見風,恐怕……」
「什麼落下後遺癥的話就別說了,我這不出去走走我才怕落下後遺癥呢。整天吃那麼多大補之物,我連動都不動一下,一個月之後,肯定就跟那冬眠後只能靠蠕動而行的毛蟲沒有區別。哼,我才不想年紀輕輕,肚子上就有兩個加大號的游泳圈,還有一雙能壓倒房梁的粗大腿。」
听著顏笑的形容,阿青「噗嗤——」一聲想笑,可是又不敢,只能強咽下去道︰「少將軍,阿青也知道你很難受,可是這也是為你好,你才分娩不久,按照習俗……」
「我不管了,我就要出門看看,透透風也好,憋在這房間里實在太難受了。」反正在顏笑看來,自己雖然穿越過來,但身體並不是自己的,她不過是暗藏在對方軀殼里的靈魂罷了。身體會怎麼樣,她管不著,她只需要她靈魂過得舒爽快樂就好。
見顏笑如此堅定決絕的要起榻,阿青知道再勸也是無結果的事。只能由著少將軍倔強的性子,無奈為她穿好衣裳,然後再為她畫了個簡單的妝容。
顏笑第一次透過銅鏡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竟中的「她」,可以用天姿勝仙,風華絕代來形容。那是一張怎樣傾世絕塵的容顏啊?她,紅衣如血,語笑嫣然,水眸間是千山冰湖才能氤氳出的靈秀出塵。她縴細柔眉,是用最好水墨松脂也調不出之淡雅月兌凡,一身我見猶憐卻又異常冰冷的優雅氣質,任誰看了都要瞠目咋舌。可是又在那猶憐的氣質中,偏偏多了幾分霸道好強之氣,那份凜冽的冷光,藏自她眉宇的深處,仿佛不要深處發覺,你就無法看到。不錯,這股霸氣,與她娘親顏鳳極為相似。
顏笑驚嘆的想到,這個女人長得還真是漂亮,除了略有些分娩後的臃腫之外,其它都是無可挑剔。還有就是,她們女兒國的女人,都是這麼有氣勢嗎?
想著想著,阿青就說了句︰「少將軍,要不要再披件風皮?要不,阿青把你那頂琉璃斗笠拿來?」
「不用了,我就在自個的府上走走,又不出門,你讓我穿成那樣一會人家還以為我是鋼鐵俠。」
「啊?鋼鐵俠?」
「就是刺客的意思。」
「呃……」
「阿青,你就帶我在府上走走吧。」免得她一會兒自己出了門,迷失在自己的院子里,那該多丟人啊。
「好吧,阿青就陪少將軍走走吧。」
顏笑出了門一直是由阿青挽扶著的,後來被幾個後院澆花的男奴看了去,那幾個男奴先是像女人般大驚小怪的嬌笑一聲,繼而竊竊私語道︰「哇,你們看耶,少將軍那樣的女人出門竟然也要人挽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對啊對啊,而且挽扶她的人還是護衛長阿青大人。」
「唉,少將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用啊,連走個路還要別人扶著,一點氣概都沒有了,難道女人生了孩子,都是成這樣嗎?」
顏笑在听完這段噴血的評論後,連忙把手縮了回來。裝著若無其事的離開,她忘了,這里是女兒國啊,男女性格都是顛倒的啊。若放到現代來看,她今天的就舉動,就好比一個男大人,突然崴了腳,然後讓另一個大男人抱著走。那種感覺,竟是有說不出的怪異,所以,在現代看來,就算一個男人受了什麼重大的傷,都要咬著牙忍著,再痛,也要表現出男兒的鐵血錚錚。因此,顏笑到了這里,簡直就成了悲情人物啊。
看到顏笑將手伸回,臉色有些異常,阿青正詫異少將軍怎麼沒有發火,隨後自個就朝身後那群男奴說道︰「管好你們這群賤奴的嘴,少將軍是你們能隨意置喙的嗎?下次再讓我听到,就拔了你們這群長舌家伙的舌頭。」
此話一落,那幾個少年男奴嚇得臉色發白,忙吐了吐舌安心做事去了。
就這樣行了一陣,顏笑也總算把自己的這個府邸了解了個大概。听阿青說,這少將軍府還是自己親自設計的,連大門兩側立著的兩只威風凜凜的大獅子,也是她自己運來上好大理石,讓人雕的。
府內裝飾比她想像中要大氣,沒有小女兒般婉轉的花苑流水小橋,幾乎都是院牆和假山。顏笑緩慢的走著,仔細的打量四周,時不時有些裝備森嚴的女兵手持利器走來走去,她們看到顏笑時,無一不敬畏的弓腰點頭。顏笑含笑著回應兩下,便算應府。繼續和阿青散步。
兩人約模走了兩百來步的距離,便見得擒堂閣,那是一幢低矮寬闊的建築,大門緊閉,前有一塊不大的場地,周邊擺了各類兵器與一些石鎖石墩,顏笑正找不到問此乃何處,阿青便開口道︰「少將軍,一會本府的侍衛就要來這演武堂練武了。我們不宜久留,還是先行離開吧。」
顏笑點點頭,表示贊同,這不愧是練武的地方,種種景象無不讓人深覺怪誕與凝重。此刻四下耀眼的硬鐵精鋼被灼燒著而散發出的壓抑氣息,似乎已經陷入了十面埋伏般的困局之中。
繞過演武堂,顏笑眼前的景致卻一下變了。後面是一處池塘,將大將軍府分成了兩個分明的區域,眼見著綠樹之後隱現的園林庭院,顏笑猜想,這里肯定是後府,一座木制拱橋垮于池塘之上,成為通往後院的唯一通路。在微微升起的月光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著碎金般的光芒,紫色的睡蓮正在水中綻放,在綠樹倒影的映襯下,更顯得細致柔和,清爽別致。閉目聆听,有流水之聲緩緩入耳,想必池中是從哪個渠道引來的活水,更令人心曠神怡。
顏笑不由停頓了一下,這處景致是府上稍微柔情一點的地方,本是女兒的她,看到這一幕怎能不停下腳呢?
「少將軍,難道你又在想秦侯爺和楚侯爺了?他們也真是的,將軍都產子這麼些天,還沒露面。平日里也就算了,可這次……」說到這里,阿青見顏笑不動聲色,竟不敢說了,只能瞪大眼楮不滿的朝庭院里面凜去。
顏笑在心底記住了,原來,這就是她夫君們的住處啊。
「走吧!」
沒料到提起這兩位侯爺,少將軍可以如此淡定的說要離開,阿青先是一怔,繼而愕然道︰「少將軍難道不想去探望他們?」哪怕不是因為想念,也該去質問一下他們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啊。
顏笑神情依舊淡淡道︰「不用了,現在不是時候。」
在阿青一臉驚愕的情況下,二人又露過干草與柳竹搭成的馬廄,正好看到一個身形嬌弱的女子在喂馬。
那女子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面黃肌瘦,全身上下都沾滿了黑灰,以致于她的容顏也讓人模糊。
此時她正在喂馬,那馬兒也不知哪里不對勁,總是不停的狂鳴,時不時的躍起雙蹄以示不滿。
少女緊緊勒住韁繩,嘴里吹著暗哨,似想讓馬兒平靜下來,可馬兒卻燥動不已,怎麼也不消停。
少女有些無可奈何之際,這時幾個端著托盤的男奴從她身邊經過,看到這一幕後,那群男奴竟一同掩嘴嬌媚一笑,眼里充滿了諷刺與不屑之色。
不知馬兒是被他們眼神激努,還是因為少女被眼神激努,反正場面突然失控,那馬兒竟狂燥的歡奔起來。
那少女很快就降不住了,那些男奴嬉笑的聲音卻更大了。少女大喊︰「畜生,安份下來,你是不想活了嗎?」
顏笑看到這一幕,不由蹙眉,朝一旁的阿青怒道︰「這種訓馬的活怎麼交給一個十四五歲的柔弱女子做啊?」
阿青一時沒反應過來,張大嘴巴;「啊——?」了一聲。
顏笑自顧自道︰「你沒看到那群男人在興災樂禍,這本是他們該干的事,現在竟讓一個女人干,他們不幫忙也算了,還取笑,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嗎?」
「少將軍,紅顏國至從傳承下來,這喂馬的活都是女人干,男人不都是端茶遞水嗎?你什麼時候見過男子喂馬,女人來干這活了?」
听著阿青充滿驚愕的話語,顏笑這才回過神來,頓時想起,該死的,自己竟然又忘了身處的地方以及身份。
當下,忙掩飾道︰「咳咳,我的意思是,你看她那麼瘦小,獨自一人,怎麼訓得了那畜生,旁邊的那群男人長得高大,怎麼像個……」女人二字沒有出口,她又轉念道︰「像個……外人一樣看著,好歹他們也是在同一個府上做事,應該互相幫助嘛。」
阿青听了這話,像是听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一般笑道︰「將軍,就算他們是一個府上的人,可是男兒怎麼能干喂馬的這種粗活啊?而且,你也別小看了喂馬那丫頭,這事可是她的拿手活,今天這馬是張司管剛從商人手里買來的,有點野,待會就好了。」
說話間,那馬果然已經軟趴趴的跪在地上,一臉哀怨的盯著那瘦黃丫頭,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絕活,那馬就是不動了。小丫頭得意的罵道︰「小畜生,老娘不給你點顏色,你還真要飛天不成。」
看到這一幕,顏笑剎那間目瞪口呆,腦子里除了混亂就是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