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劃動臂膀,卻漸覺無力。我覺得海水已經不再是普普通通的水,而成了深淵,我正在陷下去。水就這樣沒過我的頭頂,我鑽出來一會兒又沉下去。浪一圈一圈,我時起時伏,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我在下沉還是水在上升。「逸興,逸興……」我一邊喃喃地叫著一邊努力讓自己浮起來。
可是,我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對抗海水了,只有下沉,下沉。好像周圍的一切都隨著我的下沉而消失了。冰冷的感覺也漸漸淡去,似乎黑夜過去的晨曦,可是,卻恰是黃昏之後的黑夜,永恆的夜。
就在這時,我感覺有人抓住了我,模模糊糊地,不知道我被帶到了哪兒,好像離開了冰冷的海水,只是不知道是真的離開了還是意識離開了。我已經神志不清了。
醒來的時候仍舊是在船上,仍舊是那個老人,他關切地問︰「姑娘,好些了嗎?有什麼事想不開,一定要跳下去呢?」我沒有回答,只是瑟瑟縮縮地小聲叫著︰「逸興……」我再沒敢往下跳,離天界越來越遠了,我只能先回人界了,以後再伺機返回天界打听逸興的情況。
我沒有留意船上的其他人,只是一手握著玉簫一手握住逸興塞給我的那塊玉佩。那是一只玉蝠,象征著「福」,可是,他把「福」給了我,現在他怎麼樣?想到這里,我的心又緊了,像被一團亂麻給纏住了,理不出頭緒。
我一次又一次想像逸興可能的境況︰他還在那地牢中嗎,像以前一樣被關起來,不見天日又冷又餓?或許他已經逃出來了,在天界,被追殺著,時刻有生命危險?也許他被轉移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仍然在受苦?他有沒有可能逃出來,逃出來之後,他會不會去取紫玉,會不會又有危險?我不忍再想了,因為我根本無法確定他是不是活著,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看茫茫無際的海,我不禁開始回想過去的生活︰我是怎樣離開家園走上這條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歸程的路的?我是怎樣背上了這樣一個本不屬于我卻也應該屬于任何人的使命的?如果我從來沒有認識逸興,我現在會做些什麼?
是的,如果我沒有遇到逸興,也許,我仍會在天界求取紫玉,如果失敗,像現在一樣,逃出來了,我會安心地回到人界,取綠煙,或者去魔界找藍珠,我會一直向著我的目標進發,我會一直前進不會後退不會猶豫。可是,現在我不能不猶豫了,不僅僅是因為愧對逸興,更重要的是我又有了一個牽掛的人,有了牽掛就不能任性妄為。我唯有按他所說的,完成我們倆人的使命。如果他活著,那麼有機會還可能救他,有緣還能再見;如果他不在了,那麼我就是他,我要為他活著,為他完成他要完成的一切。
那麼,既然擔憂也于事無補,不如不要擔心了吧。回到人界,先取綠煙,再想辦法去天界找逸興。我就這樣決定了,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計劃,可是,我已不再猶豫,不再無謂地擔憂了。
在船上經過了幾天,每天都是一樣,卻又不一樣。生活,就是這樣單調地重復著,又不全是單調的重復。細想想,每一天都不一樣,這些期待中的不同便是希望,那些不在意料中的不同便是生命中的大喜大悲。我慢慢習慣了,也慢慢平靜了。再看船上的人,也大多厭倦了旅行的生活,他們多數是回家的,也有一部分是從天界到人界去。
船終于靠了岸,雖然對船來說陸地並不意味著安全反而是擱淺的危險。可是對我來說,回到人界,至少有腳踏實地的感覺。我決定去尋找玉煙。可是我上哪兒去找玉煙呢?我真的一個人去玉峰取綠煙?我仍是不知道怎麼辦,一切來得太突然,使命,生死,我來不及細看,已經經過。在船上的時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矛盾中,只是定下了一個方向,並沒有具體的目標。
就這樣,我慢慢地走著,朝著玉峰的方向,好幾天了,我才來到一個距玉峰不太遠的鎮上。可是,越近了,我心里越不安穩。擔心逸興的安危,又不敢貿然回天界,就這樣幾件事,幾個念頭,就好像要把我分成幾個不同的部分。只恨自己不會分身術,不能同時去做幾件事。就這樣,一件也做不好。
來到一條空曠的街上,突然,我听見一片喊殺聲。難怪平日里熱鬧的街市竟沒有了人。我朝喊殺聲傳來的方向望去,人還不少,一群黑衣人。再定楮一看,是那群黑衣人在圍攻一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