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逸興正守在床邊,臉色凝重,卻又滿是焦慮。我沖他笑了笑,想說話,卻很吃力。我用手踫了踫他的手,說︰「逸興。我這是在哪里?竹韻呢?」我向四周看一看,已經在族長的家里了,才想我是自己往外走的,還沒走出洞就不省人世了。「你終于醒了。」逸興似乎有些疲憊,低低地說,「你怎麼一個人跑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你……在洞里遇到什麼危險了嗎?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分明是責怪,卻沒有一絲怨氣,反是充滿疼惜。我不知怎麼回答。
族長和知行哥都進來了。族長似乎又老了許多,他嘆了口氣說︰「醒了就好了。唉!怎麼這樣呢!」他轉身又出去了。知行哥的眼楮紅紅的,走到我面前。逸興便起身離開了,輕聲對我說︰「紫篁,我去找凌雲。讓他再進來看看,給你抓藥補身子。」知行送逸興出去,便坐了下來。「怎麼了?」我掙扎著起身,卻沒法子坐起來。知行忙制止了我,說︰「你別動,就躺著吧!怎麼再見到你就病懨懨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我說︰「人總是會變的嘛!不過還好,疫源已經除去了,不會再有事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是不是為除疫源耗盡了真氣?」知行哥欲言又止,「你要好好靜養才行。」「不是我。」我說,「知行哥,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在洞里遇見了一個女人,她是百年前被一只壁虎精擄來的。是她吸盡了疫氣,我要救她給她輸入了真氣。我走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大礙了。幸好我們都沒事。」我叮囑道︰「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她是無辜的。她不是妖,可是她已經不能再走進這個人世了。就讓她住在那里吧。不要把那個地點透露給別人,答應我好不好?」知行點了點頭︰「你總是那麼執著,為別人奮不顧身,自己卻……」他突然不說了。「你答應了吧!我知道,你最能保守秘密了。」知行苦笑,不再說話。
從知行口中,我才得知是逸興來到洞口發現了我並將我帶出去的。逸興和凌雲一塊兒進來了。知行離開了。凌雲在我床邊坐下來,給我把脈,他又看了看我的瞳孔,便說︰「沒有大礙。只是……」逸興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大礙就好了。」我覺得奇怪,卻什麼也不知道。總覺得他們在瞞我什麼。我心想莫非逸興知道我中毒的事了?凌雲便起身,讓逸興坐在我身邊。逸興在身邊,我就覺得安全了。困意襲來,我說︰「我很累了。想休息一會兒。」說著便閉上了眼。逸興說︰「你先睡吧,我去煎藥,一會兒再來。」說完他便出去了。
「你不能睡!你要撐著!」凌雲厲聲道,「听大夫的沒錯。」凌雲從沒那麼堅持過。我睜開眼,不說話,只是看著凌雲,不知所措。「我沒事的,我只是累了,想睡一會兒。」我爭道。只听凌雲低聲說︰「紫篁,大家都那麼關心你,你也要關心自己啊!」我生氣了,冷冷地說︰「是嗎?誰在關心我?現在讓我休息才是關心我!」我說著,心卻痛了,胸口一陣陣的疼痛讓我忍不住蜷曲起來。「你為什麼要瞞著他呢?逸興那麼關心你,你們如此相愛,為什麼要瞞著對方?」凌雲說,「紫篁,雖然我不知道你中了什麼毒,可是我知道那毒怕很大。你害怕逸興知道,究竟是怕他擔心還是怕他因此而離開你?」
我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如果你怕他擔心,那麼他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難道不會擔心?他是這般有擔當的人,若真是知道了你命不久矣,也不會拋下你不管。你以為他不知道嗎?你以為你的痛苦他沒有感覺嗎?他只是在等你告訴他真相,或許,他是相信你,相信你不會瞞他什麼。」
我呆呆地看著房梁,想透過屋頂看到外面的星空。我自言自語道︰「是啊,我擔心什麼呢?該知道總會知道,不該知道的不必知道。逸興怎麼會一點跡象也看不出?我中了玫瑰毒,就在我剛回到人界的時候。沒想到竟然活了這麼久,還能看到我的族人月兌離病痛的折磨。也許,我還可以撐到陪著逸興完成他的使命……」凌雲打斷了我︰「你怎麼可以這樣想?你知道你自己偷偷跑到疫源去讓逸興多著急嗎?他就要哭了,可是哭又不能哭。他為什麼要自請去疫源?也是因為你啊!」「他只是愧疚。」我忍不住哭了起來,「他自認為愧對于我。可是,他不知道,在我心里,始終是愧對于他的。就在天界,就在我們同時被困的時候,我丟下他一個人走了!可是追魂,那個本來要追殺他的女孩子卻為他而死。這是怎樣的對比?他心里會怎樣想?」我一下子坐了起來,抓住凌雲的衣袖說︰「就算逸興不在意,我怎麼可以不在意?我有什麼臉面留在他身邊卻給他添麻煩?死去的她,永遠活在他的心里。而對我,逸興只是出于他的擔當……也不是這樣的……我……我該怎麼辦?」
凌雲笑道︰「你們如此相愛,又能朝夕相處,真是令人羨慕。」我呆住了︰相愛,朝夕相處……是啊,如果說我們心中的愧意是一種遺憾,那麼,誰人沒有遺憾?可是我們相遇而又能相守,是不是也讓人羨慕呢?我看著凌雲,突然明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