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我走到了荒山里。一天都在走,不知不覺還是離人群越來越遠。我可不想我這尊容嚇到更多的人。忽听山上一陣幽咽的歌聲傳來。我吃了一驚︰這樣的荒野之地,怎麼會有如此美妙的歌聲。是人是鬼?細听歌聲,是那樣淒美,似乎在在講述一個悲傷的故事。聞者落淚,听者動容,我鼻子一酸。走近一看,隱隱約約,好像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我更疑惑了︰怎麼會有女子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樣的山中?是人嗎?迷路了?我帶著疑惑走近了。
突然,一陣陰風向我撲來,越來越近了,像有一只鳥,直撞我的胸口。我躲開了,鳥也化作了人形——是個姑娘。只見她手持利劍就向我刺來,招招直刺心髒。我用玉簫抵擋著,只能守,不能攻。對方招式太凌厲,我難以招架。可是情急之下,我竟忘了麗君所贈鐵針。
太陽落山了,那女子突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掙扎。我正準備過去奪下她的劍,可是就在那一瞬,我也倒在了地上,胸口又痛了。鑽心的痛讓我無法站立,越是掙扎,痛得越厲害。雖然我知道這時候,誰可以站起來殺死對方誰就可以活命,可是,我卻不能動彈。我緊緊握住玉簫,讓心情平靜,以減輕痛苦。良久,終于不痛了。
我起了身,可那女子卻還在地上痛得打滾。我拿起玉簫,默默地吹起了《相思淚》,那是我吹過多少次的曲子啊,相思淚中,總有無盡的悲傷,惹人落淚,與剛才那姑娘的歌聲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相思無益,由來如此。在簫曲中,她漸漸平靜下來了。最後,她終于站起身,沒有拿劍,只是遠遠地站著與我對峙。
「你吹的是什麼?」她問道,沒有敵意。
「相思淚。」我答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我殺心中有毒之人。」她答道,「可是,你並不壞……你反而**為我減輕痛苦。」
「我中了玫瑰毒,將毒逼入了心髒。」我輕松地笑道,「你即便不殺我,我也是必死無疑。其實,心里任何一點掛礙都是致命的,是毒。可是,把它們放在心里卻可以減輕一時的痛苦。」說著,我走近了些。
「謝謝你。相思淚,相思淚,為什麼那樣好听呢?」她問。
「因為它有一個故事。」我開始講相思淚的故事。
「過去,有一個姓蘇的姑娘,住在豪門大院中。一次,她在院內蕩秋千,一個雲游書生路過,看見了她,就喜歡上了她。他用佩劍在牆上寫下了一首詞︰‘園中花,化為灰,夕陽一點已西墜。相思淚,心已碎,空行馬蹄歸,秋日螢火飛。’四目相對,姑娘看出了詩中的深意,也愛上了他。于是二人私訂終身。姑娘說︰‘今年中元之前,你一定要來提親,遲了就晚了。’書生原本無意功名才雲游四海,可是,正因為如此他自覺身份卑微沒有來。直到八月中秋,他思念姑娘,才又到了那里。
當時景依舊,可是人去樓空。那姑娘已在八月初許配給了一大戶人家的公子。書生在院牆上看見了自己題的詞,又見旁邊又另外一首︰‘相思淚,相思淚,點點楊花離人淚。當時皓月照花影,而今葉落自紛飛。聚散兩無情,天涯何處無芳菲!’男子傷心欲絕,卻空留遺憾。」
我講著故事,隨著故事一道悲傷。「為什麼?」那女子問道,似在問我,又似自問。「為什麼?誰知道呢?從來沒有理由,也不必有理由。相逢相知相守是緣,相隔相思相忘是份。若能相逢,自盼相知;既然相知,更盼相守。世事無常,更多相隔;相思無益,不如相忘。愛是一種心靈的沖動,思是一種靈魂的廝纏,忘是一種身心的勇氣。可是,想得到,卻難做到。」我嘆著氣說。
「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為什麼那男子不早些去?為什麼那姑娘不等他?為什麼?」女子還在問,一面坐了下來。我走近了,蹲下來,扶著她的肩,輕聲說︰「因為他們錯過了。匆匆邂逅。」那女子哭了,哭得很傷心。我不禁暗想︰她也有傷心往事吧!總是一群傷心的人聚到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