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散鏘笑了笑，釋然地笑了。我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感情。以前，我不懂，也許也不想懂。過去和璃姐姐、慶生哥在一起的時候，我也一直不敢正視吧。從前，璃姐姐對我好，我心里感激。慶生哥對我好，我也里歡喜。在最無助的時候，慶生哥總是會幫我，我從心里希望有一個人可以依靠，知道那個人就是慶生哥。可是，我不相信，也不能相信，我自以為沒有一點比得上璃姐姐，也覺得自己不可以沒有良心喜歡璃姐姐喜歡的人。我突然覺得自己長期以來像個孩子一般思考一般行為只是為了逃避一些事實而已。我一直以來只是害怕而已，想永遠長不大，做一個孩子，什麼也不去承擔，總有人會保護。幸好我出來了，我改變了。可是對于散鏘，我真的不敢希冀未來。
「甄罄，」散鏘輕聲喚著，「我知道你要離開，因為你有必需離開的理由。可是，如果哪一天我真的需要你，你可不可以回到我身邊？」我看著散鏘，笑了笑，不置可否。散鏘和我相對坐在榻上，我們共看窗外明月。
「甄罄，你知道嗎，你所看到的一切不一定是真的。」散鏘笑了笑，有些淒涼，「你知道嗎，每個魔將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傷心往事。」我起初吃了一驚，不過想到散霞和散綺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想起兩次看見散鈞時他的表情，我就明白了。「你呢？你也有嗎？」。我笑著問道。散鏘並沒有回答我，他只是看著我笑。
「我和散鈞自幼被君上收養，一直生活在一起。小的時候，散鈞一直天真爛漫，像你一樣。」散鏘說著看了我一下。我笑一笑，有些羞澀，又不敢相信過去的散鈞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他很喜歡一個宮女，叫夢兒。夢兒比他大一歲，生活上照顧他無微不至。十年過去，他們一直在一起。散鈞對夢兒的感情日益加深。但是，夢兒照顧他，關心他，卻並不打算和他生活一輩子，她不喜歡這個深宮，也不打算做右將夫人。後來，宮里起了一次大火。我們住的宮殿也燃起來了，火勢很大，蔓延開去。我拉著散鈞往外跑，散鈞卻去找夢兒。他沖進火海，卻找不到夢兒。後來君上親入火海去救散鈞，發現散鈞正抱著昏迷不醒的夢兒在火中，找不到出路。散鈞因為夢兒昏迷而瀕于崩潰，怎麼也不出去。君上情急之下殺死了昏迷不醒的夢兒。散鈞因痛苦而驚醒，被君上帶出了火海。可是夢兒死了，連尸骨也在火海中燒成了灰燼。從那以後，散鈞就變了，他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他臉上永遠是那種冰冷的表情。」散鏘說著這話，眼里閃著淚光。我嘆了口氣，不知道為誰，夢兒，散鈞，或者都不是，或者都是。
散鏘看著我又說︰「散霞曾經深愛過一個人，一個年長他近十五歲的男人。散霞年幼的時候曾經想去靈島尋找靈石，可是，船在中途遇難，她流落到一個荒島上。後來，她被四個同樣去靈島尋找靈石的人救了。散霞愛上了其中一個姓繆的男人……」「姓繆？」我愣了愣，想起了繆道長。雖然世上姓繆的人很多，可是，四人同行去過靈島的人就不多了。散鏘見我神色有異，便問︰「怎麼了？」我笑著說︰「我的授業恩師也姓繆，想起他了。」「哦。」散鏘接著說，「那個人叫繆啟微。」我呆住了，竟然是繆道長，真難以致信。「就是你的恩師吧。」散鏘半問半說，「可是，他心儀的是同行的一個姓南宮的女子，是玉簫傳人。他們同行四個人中御風大師歐陽暝和玉簫傳人蘭琴正是一對兒，而當時南宮姑娘也喜歡御風大師。後來，歐陽暝和蘭琴收養散霞，要帶著她一同回鄉。南宮姑娘回靈山修行了。于是散霞追隨繆啟微而去。然而她趕上繆啟微時，他已遁入空門，散霞心灰意冷，這才投身成為魔將，並得到君上賞識成為左護法。」我笑得有些尷尬，又有些淒楚。「難怪繆道長會如此關照我。」我說，「只因我偶然得到玉簫，只因他出世前心儀的那個人。原來是這樣的。散霞也真可憐。」「散霞也是因為心狠手辣又聰明好學而受到重視，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心底塵封的那段感情。」我想起散霞當日說的話，這才完全明白了。
我突然不敢再听下去了，怕自己承受不了這份悲傷沉重。「散綺是我們之中最小的，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比他們兩人都好。可是，她也比他們倆都悲慘。」散鏘說，「散綺一直以來都是使毒的。她師從毒手血觀音，精于研究各種毒物，施毒于是無形間，殺人無數。可是，她心里也渴望一段感情。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出去找一個男人，讓他陪著游歷天下。然後多少年來她一直沒有找到心底渴望的那個人。後來，她遇上了一個姓謝男子，對她一片痴心的一個人。他們相愛了，一起走遍了名山大川。可是，在那男人的眼里，她是善良單純完美的女人。而散綺自覺愧對他的愛，于是她準備離開師傅，也不再做魔將。可是，當血觀音得知此事之後，對她下了毒，使容貌盡毀。她仍不屈服，血觀音不殺死徒兒，便為她解了毒，卻威脅她要毒殺那男子。于是她離開了他，並且讓在得知那男人正瘋狂尋找自己之後讓他發覺自己是個萬惡的魔頭，讓他死心。那個男人知道了真相，自然是驚駭無比。他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他不曾知道，散綺的痛苦比他更多，她為他付出的更多。她只是想保護自己所愛之人，也放開自己的所愛之人，讓他找到一個真正完善良純真的女子共度一生。那個男子銷聲匿跡了，後來怎麼樣誰也不知。」
我听得連連嘆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我心里像有一塊大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那麼你呢？你的傷心往事呢？」我問道。散鏘不再看我，只是淡淡地說︰「我比他們三人都幸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成為我的傷心往事。」我心里又暖又冷，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