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來到了關押人質的小屋,見到了那個叫殊殊的女子。見有人進來,她吃了一驚,轉頭不看我。我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我是人界來的,我叫甄罄。你是殊殊吧?」我低聲問她。她懷疑地看了看我,吃驚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急切地說︰「我見到了你的兩個同伴,一個叫馮逸興,一個叫追魂。」「追魂?」殊殊自語道,「是她?逸興和她在一起?他不是殺手嗎?」。我見她有異狀,便搖了搖她的胳膊︰「你要相信我。現在馮少俠已經取得藍珠了。我讓他自己逃出去,答應他帶你離開魔宮。六日之後我們在甄家村見面,所以你和我一起走。」她見我手中的玉簫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每天晚上**啊。你是玉簫傳人吧?可是,你怎麼到魔界來了?」「我也是為了藍珠。」我只是說了一句,又說,「不過現在我不要藍珠了,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她問道︰「你說你見到我的同伴,有一個叫追魂,他真的是和逸興在一起嗎?」。我听她這樣說,心想︰糟了,難道他們三人不是同行的?也許逸興和殊殊是情侶,可是逸興卻另外結識了一個女子。我只好點了點頭,再不說一個字。「難道真是她?」殊殊自言自語,「她不是個殺手嗎?難道僅僅因為逸興放過了她,她就……」女子似乎思考了一會兒便回過神來︰「對不起,我忘了說了,我和逸興是結伴到魔界來取藍珠的。他家鄉有惡龍,需要用三果去制服。我是在我們第一次盜取藍珠的時候被抓的,一直就關在這里。」我說︰「殊殊,明天我就帶你逃出去。你要振作一點,養足精神,明天也許還有大戰。」她點了點頭。我看著她,也點頭笑一笑。「追魂已經死了。」我突然想起來,于是說了出來。說完,我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一天過去,夜深了,我卻難以入睡。我想起散鏘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哀,想起他的傷。我氣悶極了,打開窗,看著窗前月。他的傷是沒有大礙的,可是這幾天也好不了。既然要走,就走好了。我左思右想,痛下決心,明天離開。可是,心里還是有一絲悵然的情緒。我拿起玉簫,輕吹起《洞庭水》。
突然門開了,是散鏘。他站在門外,高大的身影卻顯得落寞。他從來不闖進我房間,在過去的十幾天里,我都有自己的空間,雖然狹小。可是他居然就這樣闖進來了,難道出事了?我迎上去問道︰「你的傷好了嗎?我……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會讓我走的是不是?」散鏘帶上了門,徑直走到我面前,一句話也不說抱起我便向榻邊走去。我看見了他臉上頗不平靜的表情,頓時也心潮起伏。
我本能地掙扎著,一不小心踫到了他的傷口。只見他閃過一個痛苦的表情,一會兒又成了那張冷漠的臉,可冷漠中我看到不安與狂熱。「你沒事吧?傷口還疼嗎?」。我心疼地說。我不再動了,任憑他抱著我,把我放在了榻上。散鏘自己坐在榻邊,看著我的眼楮。我突然看見了他眼里憂傷,他不舍不得我嗎?我怎麼可以這樣想呢,他一定是另有原因的。他突然自己也上了榻,又抱起我,定定地看著我的眼楮。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楮,他的眼就像海一樣,我怕我會迷失在那里。我手里還拿著玉簫,于是掙開他,蜷到了一個角落里,低下頭,努力不去理會他。散鏘再次抱過我,深情地看著我的臉。第一次這麼近地看他的臉,他的臉上除了歷史就是風霜,那是一張魔將的臉,也是一張普通人的臉。他突然抱緊了我︰「甄罄,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突然闖進我府邸,我放過了你。你又闖進王宮,我又多次救你。可是,現在你讓我受了傷,卻要一走了之。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既然你是左將夫人,我就不會讓你走!」
我呆住了︰怎麼突然又變成這樣了?怎麼回事啊?「甄罄,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陪著我好嗎?我需要你。」散鏘說。「不。」我本能地說出了這個字,雖然心里還是猶豫的。話一出口,就無法收回。散鏘松了手,看著我,一臉吃驚的表情。我狠了狠心說︰「你是魔將,我是玉簫傳人。你法力高強,我武功低微。你不需要我,我只會連累你。何必呢?」不敢再看他,我低下了頭。
好一會兒,我發覺散鏘正攬住我的肩。我沒的掙扎,怕踫到他的傷口。他湊近了我的臉︰「既然你不願意,為什麼還心安理得地做左將夫人,還心安理得地听散霞和散綺叫你大嫂,還心安理得地在魔宮中來去自由?」「我何時心安理得了?自從我來到魔界,我何時心安過?從出生到離開家鄉,這麼多年我也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累過。我要回家,在那里我才會安心。在這里我不可能有自由,跟著你也不會有自由,你不是我的家!」話一出口,我突然覺得卸下了重擔。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了。
散鏘松手了,他仍然看著我,眼里無限悲涼。我打個了寒戰,不忍看,輕輕地閉上了眼。突然,我感覺到他冰冷的唇在我的唇上輕觸了一下,隨後又移開了。我睜開眼,這才看清了他眼里的柔情,一個魔將的柔情。那一刻,我的所有堤防崩潰了,我明白,我已經愛上了散鏘——這個魔將。我曾努力告誡自己︰他是個魔頭,他只是沒在你面前殺人而已。他也不會愛你,只是利用你而已。可是,我終究不能夠說服自己。以往說服自己的理由其實只是「他不愛我」,可是現在我沒有任何理由。我撲向散鏘,抱緊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散鏘嘆了口氣,輕聲說︰「對不起。我只是離不開你的簫聲,你已經吵了我好幾天了。如果哪一天听不到,真的會不習慣。今天若非听見你的簫聲,我還以為你走了呢。」他的語氣是那樣平靜,听不出任何感情。可是我知道,他說的是假話,他同樣舍不得我,不只是簫聲。他這般平靜的話語卻是在懇求我。而我,無法回答。明月探窗而來,照在我臉上。淚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