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清風觀,我一路思考繆道長說的話往回走。還在路上,我突然感覺身後涼颼颼的。我猛地回頭一看,什麼也沒有,除了熱鬧的人群。我四下看了看,並沒有什麼人注意我。我回過了頭,心想︰都是在魔界養成的壞毛病,總是疑神疑鬼。連繆道長也覺得我變了,也許,我真的變了。連我自己也不喜歡這種變化,可是,卻還是在不由自主地改變著。真是無奈呢。
回到村子里,我才知道慶生哥已經取回了農具,分發給了鄉里鄉親。「慶生哥,怎麼樣,大家拿到農具是不是很高興?」我急著問慶生哥,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復。「這……其實……」慶生哥吞吞吐吐。我就已經明白事實上不是這樣,想來現在即便是把農具給了大伙兒,也只是女人和孩子在家里耕作,高興與不高興又有什麼分別呢?外面的那些人根本不回來,即使我們用心再好也沒有用啊。璃姐姐安慰道︰「沒關系的,罄兒。肯定不會短時間內就起作用。我想,時間長了,人們自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一定可以的!」听她這樣說,我又有了一點信心。我不由得想起了繆道長的話,心想︰勞動……智慧……是什麼意思呢?
慶生哥又說︰「對了,罄兒,我去取農具的時候听木匠說你走之後有人去找過你。」我一驚︰會是誰呢?難道是殊殊,她因什麼事不得不離開,之後又回去找過我?便問道︰「是殊殊嗎?就是我之前說過的那個和同回人界的女孩。」慶生哥搖了搖頭,只是說︰「不是,听他說是個長得高高大大的男人,他知道你的名字。」我低頭一想,便認定是散鏘了。我淡淡地答道︰「哦?竟有這等事?」再抬頭看,慶生哥和璃姐姐都有點好奇且疑惑。我嘆了口氣︰「怎麼回事嘛!一件事也沒做好。」說這話,我不禁有些自怨自艾了。
「不好了!」突然家里的一個短工跑過來對慶生哥說,「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們听著都心急,他卻不說完。「出什麼事了?你說清楚啊!」我急忙問他,心里隱隱約約覺得和剛發下去的那些農具有關。我和璃姐姐、慶生哥相互望了望,大概都明白了。「真的出大事了。我……」那短工說不清,只好說,「你們去看看吧,在村北的荒地。」
我們迅速趕往村北的荒地。還沒到,就看到了升起的濃煙。「出什麼事了?」我自問,卻想不明白。走近一看,只見一群人圍著一堆正燃燒著的木頭,我一眼便看出那些正在大火中的就是我訂制的農具。我幾欲暈倒,心里陣陣涼意。「璃姐姐!」我緊緊抓住她的手,淚眼婆娑地問,「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燒?」璃姐姐安慰我說︰「沒事兒。他們遲早會清醒的。」她也緊緊抓住我的手,怕我一時不自控就和那些人鬧起來。
「你們都在干什麼?好好的農具,為什麼燒了?」慶生哥走過去,盡量壓制了怒火問道。「您有所不知,這些東西實乃妖邪之物。」慶生哥又說︰「怎麼會是妖邪之物?明明是農具。可知焚毀農具如同殺死耕牛一樣要治罪的嗎?」。其中一個人說︰「的確是妖邪之物。這些東西太怪異了,過去從沒有見過。用它們來耕作必定會得罪土地神,會減少收成的。」又一個人說︰「不僅這些農具是妖物,連制那農具的人也必定是妖邪之人。」慶生哥怒道︰「這些農具是我親自帶回來的,難道說我也是妖邪之人?」他故意這樣說,鎮住了那樣人,又接著說︰「你們用過這些農具嗎?僅憑形狀怪異就認定是妖物,你們又說說看,什麼是妖,什麼是邪?」那些人只是靜了一會兒,便一哄而散了,慶生哥也攔不住他們。
我呆呆地看著那些已經被燒得焦黑的農具,看著那些凝聚了我的心血和希望的東西,不禁悲憤叢生。「憑什麼!憑什麼燒了我的農具!為什麼這些人總是振振有詞為他們的愚昧找借口!我是怎麼了,我怎麼還要回這里來?我是怎麼了……」我喊叫著,哭著沖向那堆焦炭,把它們扒出來。火熱的炭將我的手燙發傷了,我覺得一陣灼痛,才突然清醒過來——這是怎麼了?慶生哥已經沖過來,緊緊抓住我的手吼道︰「罄兒,你干什麼呢!這些可是剛燒過的,會燙著的。」他打掉了我還沒來得及扔掉的炭,看著我手的傷痕,聲音又柔和了些︰「走吧,回去上藥。來日方長,你不要這個樣子。」璃姐姐也走了過來,只是靜靜地用疼惜的眼神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
「走吧。這事急不得,爹爹幾十年都等了,我們還等不了嗎?」。璃姐姐攙著我,看了看我的手說,「手不要亂動,小著踫著東西了。疼不疼?」我想起剛才那一瞬的事,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那一刻真的不知道痛,看到的似乎也只是自己辛辛苦苦做成的農具,不是火海和焦炭。我點點頭。「別怕,請大夫看一下就好了。」璃姐姐皺著眉,輕聲道,「罄兒,你不該如此執著。我們都不該執著的。」我一時愣住了,不明白璃姐姐的話。只見慶生哥臉色微變,幾大步就走到前面去了。我轉念一想︰是啊,璃姐姐看得通透,我的確太執著了,「痴」便是一直以來傷害著我的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