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散鏘身邊。「這麼快?沒回去嗎?」。散鏘十分意外,「你不是有事要辦嗎?」。我搖了搖頭︰「已經沒事了。好了,我們快回家吧。」散鏘微皺的眉舒展開來,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家成什麼樣了。只要不嚇著你就好。」
我上了車,離開家鄉故土。看著身邊漸漸遠去的一切,我仍覺得傷感。我心里暗想︰這一別,何日重回?從此以後,去才是回,回便是去了。從此以後,那里才是家了,這里只是鄉了。
忽听身後馬嘶,我心念一動,掀開車帷幔看去。馬蹄踐起了一陣黃塵,那馬兒正飛奔著。再看馬上,一襲紅衣,不是翎姐姐又是誰?「停一下車!」我叫道,「翎姐姐在後面,她追來了,一定有事。」車慢慢停了下來,我下了車。翎姐姐見車停下,一拉韁繩,馬也止步了。
「翎姐姐,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我問道。翎姐姐笑了笑說︰「妹妹,我不怪你和妹夫了。你既已決定跟著他,必然是沖破了自己的矛盾。姐姐既然解散了山寨,自然也要放下仇恨。」我激動得流出熱淚,上前去緊緊抱住她︰「翎姐姐,你總是理解我的。」「姐姐自知你這一去我們姐妹就難相見了,姐姐也不想以後後悔。妹妹,要照顧好自己,無論什麼時候,要照顧自己。如果你覺得累了,就回來,姐姐會一直等著你的。無論多久。」我點點頭。「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而我,只希望你幸福。」翎姐姐輕拍著我,又說,「好了,終須一別的。別徒增傷感了。去吧!」
我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翎姐姐,回到了車上。我撩起帷幔看著翎姐姐上了馬卻一直停在那里沒有回去。我看著她的紅衣,忍不住流淚,直到遠處天邊消失了她的身影。散鏘只是握住我的手,並沒有說話。我x在他的肩上,不再哭了,而是笑道︰「姐姐原諒我們了。姐姐總是待我最好的。」
到了魔界,我住進了散鏘的左將府中。我還是第一次到他的家,以後,這里也將是我的家。家中一切都很簡單,和散鏘在宮里的居所差不多。見到了兩只小鼠,它們還是那們親熱地粘上我。還有月月紅,正開著鮮紅的花。
我看著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里既是歡喜,又是擔憂。散鏘笑問︰「可還滿意?」我點點頭,忽然又想起我們初遇時的情景。「想起什麼了?」散鏘問道。「想到以前的事了。誰曾料想會有今天呢?」我有些感慨,卻是喜悅居多。「是啊,誰曾料想會有今天。」散鏘重復了我的話,卻是感慨居多。我突然童心大發,故意逗散鏘道︰「你想起什麼了,竟有這感慨?是不是想到我在魔宮的那些日子?」我自是不避諱,因為我自己正是想起了那時的生活。恍然之間,前塵如夢,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我已不清楚。只是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又現實無比。「是啊,還是一個多月前,我們還安安穩穩地在宮里鬧。只是現在大戰一觸即發,只怕王城都會受到威脅。」一听散鏘心里只記掛著戰爭的事,我心里不高興,便故意反駁道︰「那時候我可不安穩!」話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便又說︰「只是現在更不安穩了。沒想到真的會打仗,又不知會有多少人喪生,也不知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散鏘沒有再多說什麼,我也不說什麼。
在魔界待了幾天,我已經感覺到了那種黑雲壓城的氣氛。散鏘常常愁眉緊鎖,看得出戰爭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而且魔界已露敗像。這些日子,我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小女人,家國的大事,我都不去關心,只是心系著散鏘,還有殊殊、逸興這些朋友,還有親人。手握玉簫,我心里卻是惆悵——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即使我渴望安定下來,即使是和散鏘在一起。
「就要打到王城了。」散鏘回到家中,對我說。我點頭應著︰「怎麼這麼快?開戰不是沒多久嗎?王城危急,豈不是很危險?」見散鏘神色恍惚,我自言自語︰「難道真的是得道多助?」「不是!」散鏘听到了我這句話,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就像對待敵人一般,他的眼里只有憤怒、凶殘。一會兒,他像是回過神來了,才放開了我,緩緩地說︰「這一次,是天界挑起了戰爭,我們一直都只是在防守。他們步步緊逼,接近了王城,他們是一心要滅了魔界!」我心里卻不認同,便說了出來︰「可是,過去的半年里天界王城的危機呢?難道與魔界無關?難道枉死的那些人不是魔將所殺?」「什麼?」散鏘似乎對我的話感到吃驚,「你……你怎麼突然說這些話?」他突然苦笑道︰「果然時至今日,你還是心向著天界和人界。魔將……在你的心里,我永遠都只能用這一個詞吧?」
「你怎麼這樣說呢?」我不禁有些悲傷了。散鏘說的也並不是全無道理,我的心,可以接納散鏘,卻不可以完全接納他效忠的魔君和整個魔界,我愛他,卻不能愛屋及烏,同樣地愛他的家園。也許一直以來听到的看到的就是這樣,魔界總是怪異的,是不祥的,是不該存在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幫助你支持你的。」我說,「散鏘,是你告訴我,魔界存在了就有存在的理由,我也一直覺得眾生平等,無論是什麼人,都不該受戰亂之苦。這與魔界無關,與我們的立場無關。」我依稀明白,散鏘現在更需要的不是我的安慰,而是我的《天工談》,可是,我沒有挑明,能夠裝傻一日便是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