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也會回來陪我。散綺起初沒有上戰場,不時過來找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些話,像是試探,又像是真心話。後來,她也去守城了。我也學會了隱瞞,學會了把謊話說得像真話,學會了听別人的弦外之音,學會了曾經很厭誤的世俗的那一套。
「散鏘,你能不能帶我去戰場?」我終于開口對散鏘說了這句話,也許,既是我自己盤算已久的,也是他們期待已久的。「去戰場?我就是怕你在家中不安全才讓你在宮里待著的,你怎麼偏偏自己要去?」我心里一陣溫暖︰看來散鏘是為了我好,他還是真心的,沒有耍心眼。我不禁感到慚愧了,心道︰「我是怎麼了,竟和他耍心眼兒了。即使別人都是利用我,我也認定了是這樣,可是,唯一可能不是利用我的便是散鏘了,怎麼還懷疑他?」「在宮里很不自在吧?可是,總比在外面每日擔驚受怕好。」散鏘又說。「哪里都不安全,只有跟著你才是最安全的啊!」我感嘆道。散鏘似乎也是一驚,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和我一起吧。不過,你可不能見血就怕。」我點點頭︰「不會的,我又不是沒見過。戰爭,流血,死亡,在所難免。我只是想陪著你,幫幫你而已。」
進了軍營,便無法不痛心。還沒見到戰場上的情形,只一見那些受傷申吟的人,見到各種各樣的兵器,我便想見了戰場上的殺戮。我沒辦法讓自己置身事外了,便到軍醫那里幫著做一些簡單的救助工作。
我親眼看著年事已高的大夫給一個受傷的兵士截斷胳膊的情景。那個士兵胳膊被對方砍傷了,傷口很大很深,只因缺少藥物,延誤了傷情傷口感染了。大夫都說沒有辦法了,要他回去治療。可是,他不願意離開戰場,不願意回去,要求大夫截去那條胳膊。他傷的是左臂,于是要用右臂為家國效忠。太多太多了,這樣寧死不下戰場的人太多。我心里暗暗罵他們愚蠢,卻也對他們敬佩萬分。
「夫人,您最近氣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軍醫寧大夫問我。我搖著頭說︰「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太累了吧。每天都有那麼多人受傷,死亡,有時候真不知道為國盡忠與保全性命哪一個是對的。」「夫人,我是大夫,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我只能在他們受傷之後為他們治療。該怎樣才能保護自己不受傷不是我能夠教他們的。他們的選擇有無意義,只有自己知道。」寧大夫微笑著說,蒼老的臉上有些無奈。
寧大夫抓過了我的胳膊,給我把起了脈。他一面說︰「夫人,我是大夫,只能為人治病治傷。我治不了夫人的心病,不過治身體的疾病也是必要的。」一會兒,他突然笑了出來,輕輕放開了我。「怎麼了?即使我沒有生病,寧大夫您也不該笑得這般開心吧。」我和寧大夫說話是隨意的,心里不滿,也就說出來了。「夫人,您真的沒生病。」寧大夫說。我笑了︰「我就知道您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夫,一定看到誰都覺得像病人。」「不過,夫人您有喜了。」寧大夫笑著扶我坐下。我心里一驚,高興是高興,可心里仍是一時難以接受。「夫人以後不要再這般操勞了,要保重身體才是啊!」寧大夫說,「一會兒我給夫人抓點補藥。可能這段時間您會有害喜的癥狀,要有所準備。」
「甄罄,你真的……有喜了?」散鏘臉上的表情復雜,又驚又喜地問我。「是啊,寧大夫告訴我的,不會有錯。」我低下頭,雖然已為人婦,卻仍是感到羞怯。「太好了。」散鏘一把抱起我,轉了幾圈。「放我下來啊,我頭,我頭都暈了。」我看他這麼高興,心里也是喜悅的,不過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便要求下來。「哦。」散鏘恍然,放下我,又扶著我坐到榻邊。「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散鏘問道。「我嘛,我自然是喜歡女兒,女兒乖巧,懂事……你呢?」我應道。「我也喜歡女兒,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女兒陪著你,貼心。」散鏘笑了,笑容中有一絲苦澀。我輕靠著他的臂膀,感受難得的溫馨。
「你以後就別去給寧大夫幫忙了,他那里不缺人手。」散鏘突然說。我有點不情願,不想這樣就什麼也不干了。「我知道你是定然不想回去的。如果你閑不住,時可以去駱軍師那里,听他說一說現在的局勢,也可以和他聊一聊。」散鏘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