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婉君的肚子已見微凸,臨近四個月的身孕,為今年的深秋染過一襲歡愉,迎接新生命,是每對父母最幸福的期許。
初晴跟千冷寒也一直在努力,卻遲遲不見肚子有何動向。
她為自己調了幾服藥,千冷寒坐到旁側,目視她喝光那一碗深暗色。
好苦。
初晴蹙眉,他用帕子為她擦嘴,「這事慢慢來,急不得。」
「我想為你生小孩。」
千冷寒笑了笑,「你還怕本王離開麼?」
初晴微愣,這點她倒沒想過,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小孩,不是天經地義麼?
她不說話,千冷寒誤以為她默認,大掌裹入她玉手,「你放心,本王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永遠有多遠?
千冷寒興許不知道,終有一天,這句話不能變成他們之間的誓言,終有一天,他會殘忍的抽手離開,徹徹底底……
從她的世界,散盡!
個把月後,新王府交工,初晴同千冷寒搬過去,與此同時,南蜀國皇帝也匆匆趕到,直接入住寒王府。
冷王是請不來的一尊佛,即便南蜀皇大駕光臨,也不見他出席寒王府晚宴。這會,帝鋒凌自是見不著傳說中的冷王與冷王妃。
慕容天還算招呼周到,南蜀國長公主懷孕是兩國大喜之事,雖然先前他們已經辦過家宴,不過這回意義又不同尋常。
席間,樓諾煌同帝鋒凌目光交匯,雙雙眼鋒皆是高深莫測。
他挽過笑,接住慕容天敬來的酒。
無非就是些迎來送往的客套話,樓諾煌起先是良國相爺,如今轉眼卻成為南蜀國晉安王,其中的奧秘,即便慕容天不點明,彼此心中皆是明朗。
他從不覺著,兩國之間應該有什麼恩恩怨怨。
飯後,帝婉君提議撫琴,每首都是初晴親自教授,帝鋒凌與樓諾煌埃坐一起,目光送入她曼妙的身姿上,兩人嘴角都帶有似笑非笑。
「皇上此次前來,不單單是為婉君吧?」
樓諾煌黑眸放遠,帝鋒凌也未側首看他,隨手端過跟前小酒一飲而入,周遭某些東西在悄然滋生。
他輕笑,卻不言。
醞釀了這麼久,也是時候了。
樓諾煌朱唇斜勾,眼見帝婉君彈得入神,「有千冷寒在,你想贏,難。」
「那就與朕一道,拭目以待。」
二人舉杯,兩杯相踫,擦出的暗潮劃破這片寂靜的黑夜。
彼此的各懷鬼胎,終究不能兩全。
明月峽,並非任何人都能上去,觀花婆婆坐在明月亭,鳳眼直睇住面前渾身是血的浴火飛鷹,它能上來,怕是受到的折磨不會小。
觀花婆婆面色平靜,「你想做人?」
浴火飛鷹點點頭,觀花婆婆掖住襟口,這天是愈發涼了,她一把老骨頭,經不起這風寒。
女弟子送來熱茶,她這才喝下一口暖暖身子,「想做人也不是不可以。」
浴火飛鷹聞言,鷹眸轉瞬雪亮,觀花婆婆復又道,「但你得付出代價。」
它依到她身側,鳳眼一片篤定,既然選擇上來,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觀花婆婆一聲冷笑「還真是為了那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
做了人又如何?不照樣得不到初晴麼?
情是何物?三千年來,浴火飛鷹從來不曉得,可這將近三年,它恍然大悟,愛情,不就是以對方的快樂為快樂麼?它只想默默守著她,其余的並不強求,僅此而已。
「變成人後,若是你想變回獸來,可是死路一條。」
見浴火飛鷹沒有異議,觀花婆婆又說,「那麼你就拿你最美的嗓子跟我換吧。」
不論是誰,要想從她身上得到好處,都得付出更多才成。
她知道,浴火飛鷹一定會同樣。
莫名的,觀花婆婆揚起唇瓣,眼里到底裝有什麼暗潮,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曉。
初晴每隔段時日會去到淺家看看,回來時,正巧遇上初沫與二太太。
她們倒也能找,連冷王府挪地兒了也知道。
她被小柔扶下車,初沫與二太太對視兩眼,這才舉步往前。
「民婦見過冷王妃。」
初沫自是心有不甘,奈何如今初晴的身份不同,她只得福福身子。
「奴家給冷王妃請安。」
初晴笑了笑,「喲,今兒這風吹的。」
二太太面色一沉,卻只能賠笑,「冷王妃,民婦在冷王府門口早已恭候多時。」
先前她來過數回,都被初晴給退了,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她歸來,如今身份地位不同,連架子也拉大了。
二太太眼里的陰兀,初晴豈能不懂?
她斂住眼鋒,「說吧,找我什麼事?」
初晴掖掖衣領,軟下眼也沒正眼瞅她,初沫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欲要起身過來說理,卻二太太及時給攔下。
她別過身,鼻孔逸出冷哼。
初晴尋眼過去,初沫臉色極其難看。
她嫣然一笑,「御史府大小姐看來是不太願意待見我?」
如今她已是尚書大人家的兒媳,這身份雖及不上冷王妃,到底還是個王孫之家,豈容初晴蹬鼻子上臉?
初沫板著個臉,若不是二太太輕拉她,她止不著如何口不擇言。
「奴家豈敢?您是堂堂良國冷王妃,若是一個不悅,將奴才砍了腦袋,奴才怎麼死的還不知道呢。」
她陰陽怪氣道,身旁小柔鳳眼睇出戾氣,初晴卻莞爾笑笑。
「瞧大小姐將我說的,跟個十惡不赦之人似的。」
她邁入門檻,忙喚跟前小柔,「快帶大小姐和二太太進來坐。」
小柔雖有不悅,但初晴的吩咐不敢不听,她推開大門,恭敬的迎入二人。二太太才剛踏進門,就被眼前的宏偉震撼。據說這里是冷王親自為初晴重金打造,冷王妃果然盛寵不斷,這般的莊宏,又有幾個男人能做到?
二太太臉色極其不好,當初她是如何對待初晴的,怕至今難忘,現在人家平地崛起,捏死她還不跟捏死一只螞蟻一個樣?
想來,她跟在初晴後頭脅肩諂笑道,「天底下,怕也只有傾城國色的冷王妃能贏得冷王爺的歡心,王妃如今可是好生幸福。」
初晴笑笑,別開的眼鋒卻鋒利無比。
將二人喚到風雪亭,三人坐下後,初晴命小柔去喚來初碧,她來時一見二太太與初沫那一臉生澀的臉,抿唇輕喚。
「娘,大姐。」
「你眼里還有我和你姐呢?」
二太太搭下雙眸,冷喝出聲,初沫臉色也不見好轉。
「若是我與娘不來,你怕是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吧?」
初碧努唇,上到二太太與初沫之間,忙支聲撒嬌。
「爹讓我嫁給張臨霸,你們自然也知道,那分明就是個坑。」
三個人當著初晴的面兒鬧得不可開交,她倒悠閑,取來小柔送來的茶盞輕允,全然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初碧自是說不過兩張嘴,起身到初晴跟前尋求援助。
「二姐,你給評評理,這還是我的家人麼?」
初晴放下茶碗,鳳眼有笑。
「你們家的事,我也不好插嘴。」
二太太哪能管得那麼多?
一把拽住初碧就往外拉,「你爹聘禮早前就收了,張公子哪些不好了?別盡听外頭人瞎說。」
初碧死愣著不走,初沫管她後頭推,這場面滑稽的如同小丑,差點讓初晴嘴里的茶水噴出來。
一家子,還在冷王府不管不顧的鬧開了。
綠束輕風聞訊趕來,這一幕倒讓人傻眼,若初碧真能走,她第一個舉雙手贊成。
「趕緊將人弄走了,省得死乞白懶老在這,也不知要吃咱們王府多少口糧,養頭豬還能換點銀子呢。」
綠束不饒人的話讓輕風小柔掩嘴笑去,初沫本就不是省油的燈,眼見有人如此辱罵她妹妹,她旋身就掄來一巴掌,綠束還未反應,五根手指印就覆上了,初沫雙手撐腰的罵。
「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你們冷王府的下人都是這麼教的?不知尊卑!」
初晴自是樂的清閑,也不見她出聲去管,她了解綠束的脾氣,某些話自然不需要多說,綠束的巴掌也第一時間揮過去。
「打狗還的看主人呢,你這什麼東西?竟敢在冷王府汪汪直叫。」
綠束挽起袖子跟上去,陷住初沫胳膊幾掌甩下去,打得她耳朵一陣嗡鳴。
她是練過家子的,初沫柔弱的身子哪里扛得住?
風雪亭頓時亂作一團,二太太隨上來幫忙,輕風見事情不妙忙上來阻止,初碧傻愣著也不知如何是好。
二太太原先就對初晴不滿,如今她做上冷王妃,她心頭本就窩火,既然都鬧成這樣了,她索性也就甭裝了。
二太太咻然坐到地上,「你們冷王府人多欺負人少,若是傳揚出去,豈不讓外頭人笑話?」
綠束掬來冷哼,她雙肘環胸俯視地上的二太太「喂,我說老太婆,這里又不是大街上,你坐在地上耍什麼賴?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圍觀,省點力氣吧。」
初沫綰好的髻早就蓬頭散發,方才大戰一場,她的臉如今火燒火燎的疼。
綠束氣勢太凶,二太太鳳眼探到冷眼旁觀的初晴臉上。
「初晴,再怎麼說也是御史府將你一手養大,你如今有了男人忘了爹,也不知道自家身上流著誰的血了不是?」
「你——」
綠束正要上去,初晴出手攔住。
她折身,往二太太那邊睇去眼鋒「御史府養育之恩,我自是該還。」
二太太別開眼哼笑出來,因她的話變得多少有些揚眉吐氣。
初晴最見不得誰在她跟前賣弄,她執起桌上茶盞,將里頭的茶水一股腦倒入二太太頭頂。
一襲溫熱自上由下,被風拂去暖氣後驟然變冷。
「你做什麼?」
二太太大驚失色,只見初晴斜唇冷哼,「這便是我報恩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