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一身水澤,頭上覆有幾珠茶葉,樣子甚是狼狽。
初晴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對她,冷王府送來的道道目光,刺得她渾身都疼,二太太心有不甘,既然如此,破罐子破摔!
她豁然起身,打算伸手過來管初晴要理,綠束還是頭次看到這樣好笑之人,跑到人家屋里鬧,自己還當是滿月復委屈。
初晴支手過來就將她掄來的拳頭接住,她笑道,「二太太今兒是不打算出這冷王府了?」
膽敢對堂堂冷王妃動手,她怕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二太太瞪視她,初晴玉手收緊,陷下的五指在她手腕留下道道紅印,二太太不願服軟,強撐著氣紋絲不動。
想當初,任她欺凌打罵的瘋子,如今還倒過來了,當真是十年風水輪流轉。
這口氣,無論如何她都咽不下!
「初晴,若你今日真有那本事,最好別讓我活著走!」
呵。
一個妾室還當真蹬鼻子上臉了,若她要生在現代,不是個人人喊打的小三又能是誰?
御史府與尚書府連成的勢利不容小覷,二太太是料定初晴不敢多生事端。
若真讓她猜中,初晴這席鴻門宴豈不是白做了?
她松開二太太玉手,二太太鼻孔逸出得意,趁其不備,甩手摑來巴掌,隨同綠束三人驚呼,初晴月復部撞上石桌,直摔到地上。
「王妃!」
「王妃!」
眾人睇來驚悸,二太太也嚇得連步後退,眼見初晴面色發白,她臉色驟變。
「我沒有使那麼大力,不關我的事。」
「幾雙眼楮都看見的,二太太,你膽子也太大了!」
小柔沉聲厲喝,初碧、初沫臉色也極其難看,初碧慌忙拉拉二太太衣角,壓低聲說。
「娘,會不會是二姐懷了孩子?」
「什、什麼?」
二太太的臉,轉瞬慘白。
輕風將欲要昏厥過去的初晴打橫抱起,小柔跟在後頭,臨走時,綠束喝人押住二太太。
在冷王府傷及冷王妃,她的日子怕也是走到頭了。
猛地,二太太癱軟在地「不管我的事,我下手沒那麼重。」
「娘……」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竟連兩個女兒也不能幫她說好話。
輕風送初晴回屋,小柔從後帶上房門,「王妃怎麼樣了?」
「不知道,還得讓大夫過來瞧瞧。」
輕風小柔神色慌張,綠束把二太太關起來後,才匆匆去到初晴房內,才剛推門進去,眼前一幕將她震的目瞪口呆。
初晴怡然坐到鏤空椅上削隻果,旁側小柔輕風同綠束對視兩眼,他們也是剛剛才發覺被騙的。
綠束走近初晴「王妃,你身子還好吧?」
方才她的樣子可將人嚇壞了。
初晴嫣然一笑,隻果削好後分成四片,她分給每人一片。
「二太太怎麼樣了?」
綠束努唇,「被我給關起來了。」
「做的不錯。」初晴哼笑,三雙眼楮齊刷刷盯住她,皆是一臉惘然。
她不以為意,既然初清鴻想對付她,她就來個先下手為強!
正這時,有侍衛前來通傳,「啟稟冷王妃,南蜀皇登門拜訪。」
「南蜀皇?」初晴稍愣,他來做什麼?
屋內幾雙目光也是紛紛往她送過來,初晴使眼色讓他們退下,沖侍衛道,「快請吧。」
這日子過得可是奇了,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全來了。
初晴換身衣服,起身到大堂,帝鋒凌背對著門,一瞬不瞬緊盯堂正中懸掛的那副山水圖,欣長的身子闖入初晴眼底,竟有絲絲難懂的情緒。
到底是君王,打哪兒走都能招來氣場!
初晴小步靠近,帝鋒凌尋聲回首,映入眼簾的,是初晴那張傾城絕色的笑臉,她著一襲正紅色王妃華服,嘴角的一顰一笑映入他暗瞳,竟是那般光彩炫目,見著這張臉,帝鋒凌眼瞼深處崩裂無數光斑。
是她!
初晴福福身,「南蜀皇大駕光臨,妾身未能遠迎,望恕罪。」
帝鋒凌隨即愣在當場,初晴見他久沒有動作,鳳眼抬起抹詢意,「皇上?」
南蜀國皇宮後花園那張臉,被他親筆畫在紙上,每每夜深人靜時,他揮走跟前成堆奏折,從畫筒里抽出她的畫像掀開來看,總覺著能為他攆走不少疲憊。如今,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竟成了良國冷王妃?
天底下,真有長得如此相似的女子?
他不信!
帝鋒凌回神,目光從未自她身上挪開,初晴抬手請他入座,命侍女搬來茶水,自己也跟他一道坐下。
「皇上今日登門到訪,不知有何貴干?」
她眉眼的陌生不是裝出來的,若真是她,當初在御花園她自是認得他,如今,他從她莞然的眼簾尋不到半分熟悉。
帝鋒凌漸眯起眼,也不知那深諳的鳳眸究竟藏有什麼,稍後許久才散去那道凌厲。
他笑了笑,「朕早前就听說良國冷王與冷王妃威名,來良國這幾日還未真正見著面目,索性過來拜訪。」
「皇上真是客氣了,你來我良國是客,若不是冷王這幾日忙,我們早該去寒王府坐坐才是。」
她看他時的眼神太過陌生,若真是裝出來的,那這女人的演技太好了。
這張臉,他是越看越挪不開眼。
帝鋒凌托起茶盞淺嘗,大概是由于方才二太太的關系,初沫初碧直闖入大堂。
小柔尾隨在後,「對不起王妃,奴婢沒能將她們攔住。」
初晴朝她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初碧眼見屋內有客人,上到初晴面前壓低聲說,「二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娘吧。」
初沫卻沒給好臉色,「方才還疼的那樣厲害呢,這會就沒事了,準是裝的。」
「大姐,你少說兩句。」
初沫冷哼著別過身去。
初晴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她折臉至帝鋒凌身上。
「娘家家事,讓皇上見笑了。」
帝鋒凌只笑不言,初家兩姐妹自初晴口中得知這是南蜀國皇帝,紛紛驚悸了把。
初晴鳳眼睇到她二人身上時,已是寒涼一片。
「若是想救你們的娘,喚初清鴻親自來吧。」
「初晴,別總往自己臉上貼金,他也是你爹!」
初沫出聲,初碧忙過去拽她兩把,畢竟她們現在處于下風,再加之她先前一直住這里。
初沫卻凶狠甩開她,「胳膊肘現在往外拐了?你忘了是誰生你養你了?」
「大姐……」
初碧面色有些難看,初沫目光直逼初晴,「哼,我可不會對誰矯情奉承,縱使冷王妃,我也斷不會怕!」
初晴不怒反笑,還是個貞烈女子。這樣的人不矯情不作做,她喜歡!
「你們先回去吧。」
初晴的一句輕描淡寫,讓初沫很是不服氣。
「初晴,你先放了我娘。」
「這是她自找的。」
「明明就是你使計才套上我娘的,你身子根本沒事!」
初沫氣的臉紅脖子粗,帝鋒凌坐在跟旁默默欣賞一出好戲,初晴面色淡如清秋,不怒不急。
見著初沫氣勢咄咄逼人,她惋惜的搖搖頭,她剛才還對她有所欣賞,只可惜,她不夠聰明!
「來人,把放肆之人給我趕出冷王府!」
初晴一聲令下,侍衛進來拽起初沫就往外走,初碧站在當前左右為難。
「初晴,即便我們當初在怎麼不待見你,你身上還是留著初家的血,如今你愣是六親不認,你這種人不得好死!」
初沫被拖出老遠,還能聞見她尖銳的大罵,初碧掬過初晴兩眼,最終還是選擇隨初沫一道走。
大姐的脾氣她懂,她還不想背上賣身求榮的罵名。
看來,初家的恩恩怨怨,初晴得盡快解決。
她合上眼,神色稍顯疲憊,手背枕住額角,竟一時忘記旁側還坐著個笑靨歸唇的男子。
直到帝鋒凌擱下茶碗的聲音竄來,她才有些醒神。
被初沫一鬧,倒還把正事給忘了。
她直起背脊,掖緊衣服,深秋染的她五指生寒。
「今日王爺出趟門,皇上怕是等不到他了。」
逐客令,又彼此不傷及薄面,難怪外頭說冷王妃溫柔賢惠,將王府事物料理妥妥當當,今日他算是稍稍見識了。
帝鋒凌傾起身,「改日朕再來冷王府拜訪王爺。」
初晴點點頭,「輕風,送送皇上。」
侯在門口的輕風應是,這一天就算這麼過來了,她的確有些疲乏。
傍晚,初晴親自炒了幾個菜,她準備坐下等他一道回來吃飯,等來的卻是千冷寒打橫抱回一個女人。
她湊近細看,他懷里渾身是血的不正是明月峽的若芸麼?
眼見千冷寒放她到萬廂房床上,初晴急聲問道「她怎麼了?」
「快拿藥箱來。」
他聲音冷淚,救人要緊,初晴也沒敢耽擱,抱來藥箱為她把脈,床鋪都被染上斑斑血跡。
「她傷的太重了。」
起初千冷寒受錐刑時,那也是觀花婆婆做過許多補救,如若不然,她也不能有百分百把握治好他。
「什麼意思?」
千冷寒睇來黑眸,深曜里的色澤竟是如此陰郁,初晴還是第一次見他對自己使過這種光芒。
她沉下眼,「我是怕萬一…」
「沒有萬一!」千冷寒揚聲打斷,「不管耗費多大,你都要把她給本王治好,懂麼?」
初晴意味深長探他兩眼,這種口氣,真是他說出的?
她十指在兩側陷緊,少傾才嘆出口氣,「我試試,你先出去吧。」
千冷寒點點頭,退出去的俊容極其難看,初晴帶上房門,關好的剎那,他伸手穩住她手肘。
「晴晴,本王不許她死!」
一股涼意自她椎背蔓延,她睫毛下滑至地面,「好……」
他這才松口氣,收回手時,初晴關全屋門。
他的剪影在腦海穿梭,她告訴自己,救人要緊!
桌上的菜隨時間的蔓延在悄然涼掉,個把時辰過去,初晴滴水未進,手頭的刀片消毒後為若芸手術,滿手的血腥覆在她眼底,額頭上鋪滿的熱汗她沒敢讓它們落下來。
千冷寒依在門外,冷王府外街道打更的已捶至二更,他無法合眼,初晴更是睡不得。
其實她今天已經很累了,為他做的那一桌他愛吃的菜,誰都沒有來得及品嘗一口,就這麼,壞掉了。
桌上燃盡的根根蠟燭,蠟水全注入菜肴內,可這,並不會讓誰在乎。
接連四個時辰的手術,從傍晚到至雞鳴,初晴沒能合過眼,直到最後一針縫上,她才稍稍覺得身子發軟。打開大門喚他進來,千冷寒大步往若芸跟前過來時,初晴昏倒在他身後。
「晴晴!」
她听見他那一聲驚悸的呼喚,其余的,再也不知道了。
手術雖然成功,但若芸還沒有月兌離生命危險。
她最想說的那句話,終究沒有力氣告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