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洗漱完畢的唐奕汐一出浴室就看到佇立窗口的男人身影,因為銀灰色的真絲睡衣很寬松,給人瘦弱的錯覺,即使她親眼目睹過他身上那漂亮的肌理線條。
實則,他的這一絲「弱」應該是渾身散發的寂寥與憂郁導致。
這一刻,秦漠的背影在唐奕汐看來委實靠近了憂郁,哪怕這與平時的他截然相反。
「既然擔心就打個電話,何必為難自己?我去看看糖寶貝。」
唐奕汐擦著濕漉的頭發向臥室門口走去,既然他的心緒煩亂,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在場,尤其是他手中還一直捏著手機。
自姚薇出門之後她便感覺到了秦漠的失常,他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瞥向門窗,和孩子交流中也頻頻失神。
「別去了,寶貝已經睡了,我講了五個故事。」
秦漠轉身叫住唐奕汐,盡量讓自己維持正常語氣。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輕易攻破了他的偽裝。
他確實在為難自己。
姚薇在國內沒有朋友,認識的所有人都與他有關,雖然這是幾年前的情況,但此時若是為了躲避她的丈夫,她不會聯絡他丈夫能了解到的朋友。
她就是一個對待感情坦誠熱情的女人,交往時會將自己完完全全地剖析給你,讓你了解她的所有。正因如此,她的丈夫怎能不清楚她的交友情況?
秦漠不知道姚薇是看到了什麼還是听到了什麼,但他知道她出門時的心情並不好,如果那時他送她出門,現在也不必擔心她獨自游蕩在陌生的國度。
她很有可能是覺得被這個三口之家的氛圍排斥在外……
到底是心頭上的一根刺,他沒辦法不去在乎這個女人。
唐奕汐回頭看了秦漠一眼,盡管他有意掩飾,那微蹙的眉頭與眼中的憂慮卻泄漏了他的心情。她不禁嘆息,這種情況下何必自欺欺人假裝輕松耐著性子給孩子講故事?
「我下樓喝水,你先睡吧。」隨著話音落下,房門被帶上。
她不過是給他時間和空間處理雜亂的情緒,睿智如他還會不清楚?看來,確實是那個姚薇影響了他的正常思維。
唐奕汐在樓下客廳就著落地台燈靠在沙發上翻閱梁宇非給她送來的資料,耗了半小時有余,終于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直到秦漠在一個小時後下樓找她,被他抱著上樓梯才意外地驚醒。
「別掙了,樓梯上摔下來著地沒準就摔到尾椎骨,會癱瘓的。雖然抱孩子的經驗不如你,但抱女人的經驗沒幾個男人能勝過我。」秦漠見醒來的唐奕汐掙扎著要下去,唇角浮現一絲戲謔,禁不住去逗弄她。
這話不假,他曾經有過的女人他都抱過,況且,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輕松地抱起她,尤其是這種紳士的公主抱。
這也是他最初鍛煉手臂力量的原因。
「原來你是把女人當成健身器材來鍛煉肌肉。」
唐奕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剛到了二樓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他的懷抱率先走進臥室,「姚小姐回來了?」
因為睡得太沉,她是真沒听到客廳中有什麼動靜。
不過,他能有心情調笑應該是收拾過剛才的情緒失控,不是那個女人到家了就是他已確定安然無恙。
「我們還坐客廳聊了一會兒,你真沒听見?不到十二點就睡這麼沉。」秦漠饒有心思地睨著唐奕汐笑,那眸光卻有審視的意思。
「秦先生,昨晚你的兄弟朋友折騰我到半夜才睡的,今早又被糖寶貝叫醒陪她去溜冰,接著又趕去奕清那邊還去了楚家,我犯困很正常吧!」唐奕汐十分鄙夷地掃過秦漠的臉,掀開被子上了床。
一個一覺睡到下午的人有什麼資格污蔑她貪睡?
「糖寶貝來叫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秦漠鎖好門上了床卻沒關掉壁燈,鑽進被窩摟住那具溫熱的身軀說道,「汐汐,我坦白昨晚我其實是打算吃了你的,但在陽台喝多了,一踫到床就睡了。這幾年我的睡眠質量不怎麼樣,有點動靜就會醒,現在卻日日一覺到天亮,挺奇怪的。」
奇怪什麼?那是每晚喝的炖湯中有安神藥材,否則夜夜畫地圖連她一塊兒折騰!唐奕汐挑了挑眉暗自月復誹。
「昨晚我睡在衣帽間的沙發上,糖寶貝來叫我你怎麼可能知道?」唐奕汐扯開腰間的手,撥開被他壓住的長發,嘴角微微上揚,「那會兒你摟著楚浚睡得正香,哪能听到隔壁的動靜?沒準正做著什麼夢呢!」
「什麼!」
秦漠驚得險些跳起來,不可置信地反駁道,「怎麼可能?我又沒喝醉,怎麼可能抱一個男人睡覺?」
他又不是老大又那興趣愛好,何況對方還是他厭惡的臭小子,怎麼可能?
「哦,楚浚沒有讓你負責的意思,相信他也不喜歡被男人抱,所以一起床就帶著他弟弟跑了。」唐奕汐無視某人糾結的表情,平靜如水的語氣更是讓人慎得冒冷汗。她剛才有意忽略不代表她不介意。
招兄弟來家里折騰她居然是為了那種目的,何必如此費心?她從未堅決反抗過。
秦漠蔫了。zVXC。
至少在五分鐘里他沒有再吭聲,只維持著一張囧臉滿是悔恨。千不該萬不該把那小狼崽留下來,他哪能懷疑他們夫妻倆的床上躺了個男人?
那臭小子打什麼主意更是不用揣摩,賊膽色膽都太大了,壓根沒把他這個長輩放在眼里。楚家都什麼貨色?連那個四歲的蘿卜頭都來泡他女兒,他們家還能有正常人嗎?
「讓糖寶貝轉校是對的,我明天去一趟學校,把孩子轉到秦宅的小區幼兒園,讓爸媽帶著,咱跟楚家絕交。」秦漠懊惱得直咬牙,半響了才蹦出這麼一句話。可惜唐奕汐早已翻過身不打算理會,徑自裝睡。
轉校她不反對,但女兒不養在身份自然是不可能的。
至于和楚家絕交,她倒是樂得贊成,但和楚寧稱兄道弟的秦漠能做到?還是他能禁欲半年不踫女人比較有可信度。
「老婆你別睡,我一點兒都不困,明兒又不上班,你陪我聊會兒。」
秦漠沒听見回應,伸手將唐奕汐扳過身子面對他,輕聲道,「我知道你很自律,不會多說一句你認為不能說的話,但咱們是夫妻,雖然開始得和別人不同,卻不是另有圖謀的假結婚。」
他能看得出來她對姚薇的在意,只不過她太安分守己,控制情緒游刃有余,沒有表露一絲的懷疑、好奇和不安。
正是因為她的太過鎮定才讓他感覺到她的惶恐。
那麼淡然地說出離婚協議的事,她難道不是潛意識里在害怕有那麼一天嗎?這確實符合初見她時的卑微心態。
「每個人都有保留**的權利。」
什楚被身。唐奕汐很無奈地睜眼,即使現在不想談論任何有關姚薇的事,但她知道身旁的男人有傾訴的**,只能勸道,「秦漠,我不知道你在蔣厲軒那里听了什麼,感情的事還是順其自然吧,你不必強迫自己,過去並不是那麼容易過去,如果還有力氣愛……那就繼續吧。」
這一對昔日戀人的重逢,他們各自都有著偽裝,但她這個局外人卻看得透徹。
姚薇游走在她身上的探究眼神,秦漠見到姚薇的激動情緒,明明對彼此有著太多的疑惑卻故作平淡壓了下去。
過去,不是假裝過去就能過去的,這種心情她怎會不清楚?
「你還愛著寧淮?」
秦漠緊緊鎖住她的目光,卻踫不上她的焦距,這樣茫然的她是如此地無助與絕望。他知道他們之間尚未出現奢侈的愛情,但這不能說明他們沒有感情。
所以,他在意她為了另一個男人陷入這種脆弱狀態。
「不知道,愛不愛有什麼區別?我甚至不明白什麼叫愛了,非非說,我對寧淮是執念太重。」
唐奕汐苦澀地牽動唇角,那抹笑容卻涼到了心里。今晚該傾訴的不是她,她卻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執念?這東西的概念用在男女感情上就很模稜兩可。」
秦漠跟著笑出聲,嗓音低沉迷人,但不見得笑得真切。他自嘲地勾著唇,「我不愛她了,在四年前她狠心拒絕我的第三次求婚時就不愛了,會放不下的原因大概也是跟梁宇非說的‘執念’有關。」
可誰能篤定地下結論,存在執念不是因為還留有一絲貪戀與奢望?
「或許她一直在後悔,只是需要時間來面對自己做的錯誤選擇,所以現在才來找你……」唐奕汐伸手關了壁燈,慵懶地蜷起身子。
能三番兩次拒絕愛人求婚的人,的確很殘忍。
「你想錯了,她要離婚是因為他丈夫的性情開放得讓她無法接受,這是她今晚告訴我的。真不知道她丈夫開放到什麼程度讓她連孩子都不要只追求離婚月兌身。」秦漠的嘆息里摻了一絲嘲諷,想不通姚薇究竟想要怎樣的生活。
當初因為孩子問題離開他,現在為了離婚卻可以舍棄孩子,他無法理解。
「睡吧,明天是周一,你應該很忙。」
唐奕汐不想再听到有關姚薇的事,她總覺得秦漠的話有賭氣的成分,感情哪里是想掐斷就掐斷的?
這不過是同居的第一天,他能一直逃避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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