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的少妻 夜半歸家

作者 ︰ 紀初七

客廳內幽幽盞著一簇瑩亮的燈色,時不時有不知名的細小蚊蟲迎向這抹光跡,直擾得人有些煩亂。季向晚蜷著身子窩在乳白的帆布沙發里,手里持著半卷書冊,閱罷一節,輕輕翻去一頁,抬眼看了看牆上掛著的褐銅鐘擺,時針已快要指向10幀的位置。

她反扣書冊,喚過侍在一旁的丫鬟和廳外守門的僕從,溫聲道,「你們去睡吧,我再看會子書便去休息,不用跟我耗在這里。」

「是」,侍從正是困乏的時候,听她這樣吩咐,便立時應了。

片刻,四下便已無人,偌大廳室只余她同微亮的燈盞,10點的鐘聲響起,也不知他何時才會回來。听說是去吃五師師長馬雲遷長子的婚宴,馬雲遷是兩朝老臣,自是不能怠慢的,卻也著實晚了些。

她揉了揉頸背,窩了半天,多少有些僵疼。站起身,她伸了個懶腰,憶及以前在學校時學過的體操,想著伸展活絡子,便做了起來,漸漸得趣,伸蹲踢腿,不亦說乎。

……

黑色大門緩緩拉開,車燈一閃,駛進府院。

稍稍迎首,眉峰間有一緣幾不可見的波折,二樓臥房的那盞燈早是暗了,唐少宸點了煙,吐出一口煙圈,裊裊煙絲徐徐散開,「幾點了」。

趙子輝抬腕看了眼手表,道,「督軍,已10點一刻了。」

下了車,薄寒的夜風襲來,酒氣微醺,他捏了捏頭,馬家這喜宴,鬧得有些厲害,馬雲遷所轄五師是軍中嫡系,其長子馬斌是同他一起打過泗寧的袍澤,又都是棄文從武,因是關系甚好,算得上是摯交。

「信炎,你當真不夠意思,娶妻時竟也不知會一聲。」穿著新郎喜服的馬斌,不避他名諱,端了酒壺便讓他自罰三杯,他淡淡一笑,也是承了。馬斌卻還是不依不饒,又將他杯中酒斟滿,只道,「這杯酒是替嫂夫人罰的,這樣不明不白的跟了你,半絲督軍夫人的榮光也沒享到,著實無辜。」

雖是戲言,他倏然僵冷的面色卻讓場上頓時靜了下來。

須臾,他沒有端起酒杯,卻面色稍緩,「倒有新郎罰起賓客來了,」說著,將酒杯轉到馬斌手中,對著滿座賓宴,揚聲問道「馬公子是不是該罰」。

「可不是麼,新郎官著實該罰!」

……

底下續續有人起哄,直將馬斌灌得腳步難穩,才是作罷。

……

這夜幕上散著漫天星子,恍似一雙雙清亮的眼楮,原本,他從不信有人的雙眸可以亮的像星辰……他沒有進屋,站在車前又吸了兩支煙,吹了吹風,頭腦清明了許多。

趙子輝見他前襟敞著,夜風又寒,便拿了那件墨色披風覆在他肩頭,道,「督軍,回房休息吧。」

他微微頷首,穿過石廊,走進客廳,便是腳下一頓,蹙眉看著那廳中央擺弄著怪異姿勢的季向晚。

只見她一只腿搭在客廳層格的櫃架上,一只腿站的筆直,伸展右臂,腰肢側彎,形成一個弓身的弧度,一番姿勢幾許滑稽,口中還念念有詞,「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趙子輝憋了片刻,終是一聲嗤笑,出了動靜。聞聲,她身子一僵,驀地頓住,回眸一望,倒吸口氣,忙是放下腿腳,一抹紅霞已爬上耳根,臉上添了幾分惱氣,「你、你們怎麼也不吭聲」。

趙子輝沖她行了禮,抿住嘴卻還是掩不住半彎的唇角,側眸,見唐少宸嘴角亦是有些微抽搐,便稟道,「屬下這就退下了」。

言罷,已出了廳堂。

她斂首垂眸,一臉的羞惱,好不容易才牽起眼角抬眸望向他,聲若蚊蠅,「你們都看到什麼了」。上學時,她成績最差的一門便是體操課,每次她去做動作,總能听見「滿堂歡笑」。

「什麼都看見了,」唐少宸挑眉謔言,走近兩步,見她已臉紅的不像樣子,續道,「真是許久都沒見過的樂子。」

聞言,季向晚雙手蒙面,幾乎帶了哭腔,咬著唇,「真丟臉」。驀地,指縫間,她恍惚看見他唇角微浮,臉上帶了一絲饒有趣味的笑意。

她緩緩張開手,想再看得更深一些,可就像從未有過一樣,他臉上的那抹笑容,一晃而逝。

他背過身去,月兌下披風,她上前接過來,輕輕折展,這披風顯是洗的舊了,甚至還有幾處打了補丁,正是不解,卻在翻展中尋到一處金黃繡紋。

她認得那個金黃的「晚」字,那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一滴水痕落落將其打濕,她緊緊攥著這席歲月拂塵的墨色披風,嘴角彎起心澀的弧度,他這樣想念倪素嵐,這樣地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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