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車勞頓,因是用過晚餐,便都散著回房休息,季向晚拖延著幫下人收拾碗筷後,才遲遲的上了樓。
一階一階,步履沉沉,用飯時,他一直沉默,未發一言,她幾次忍不住抬眼看他,都被他別過視線,眉峰微凜,那是他抑著怒氣的神情
輕輕地旋開門把,只推開一角,便看見唐少宸手上點著一支煙,背身站在素紗繚繞的窗欞前,如同漆黑風雪夜里立著的一株松枝,孤默而筆直,她戀慕著他的背影,又總是恐著那樣的背影,因為她不知道他的前一面,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以他的敏感,早是應該覺察到她,卻久不回首,想必定還是生著氣,她深吸口氣,抿了抿唇,碾步上前,在他未是轉身之際,張開雙臂從他身後環住了他。既然害怕知曉背影的另一面是什麼,那便不去看罷,就這樣任性地擁著他,然後喃喃的細聲開口,「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再不會亂跑了」。
她再不會亂跑,再不想見到那張俊美邪佞的面龐,那個冷魅森寒的笑容,那個好不容易忘卻的噩夢
兄長曾問過她,可是會喜歡蔣修杰,她只道,「便是死也不願同那人在一起」。她不知道,蔣修杰就在門外,將她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可他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惱,只勾唇一笑,道,「小東西,我窮盡畢生也會讓你收回那句話」
那時,兄長本已聘他在身邊做軍事顧問,原有意日後將她嫁給蔣修杰這個外界看來前途無量的年輕將官,但到底父兄對她寵愛甚駑,見她不遂,便不再撮合,甚而對蔣修杰說了些絕對的言辭,以為能夠斷了那人的念想。
未過多久,兄長橫遭的車禍,雖然手上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她卻通過蛛絲細處發現這一切的背後都有蔣修杰的影子,面對她的質問,他依然沒有否認,甚至贊賞她的「聰明睿智」,只道,「小東西,如果當初你答應了我,的確,寒雲兄怕是不會走的這麼著急」。
這樣毫不諱言的承認禍首,除了恨,她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更害怕,他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兄長的死,她亦有罪孽
她更緊的摟住唐少宸,她的丈夫,是強者,是最好的人,她不怕
半晌,她仿佛听見一聲沉沉的喟嘆,又像是從來都毫無聲響,只他終于轉過身來,大掌卻輕易地甩開了她環住的手臂。
水眸輕顫,她噙著即落的淚水倔強的與他相視,眼底一片波光粼粼,他的臉色猛一看去,似是冷峻嚴肅,沒有絲毫表情,可再是貼近,便能瞧出他唇角細細的抽搐。
前塵今朝,夢魘幻境,她心悸不已,又是一下子扎進他懷中去,低咽道,「信炎,你別推開我,我只有你了」。再沒有別的依靠,沒有能夠躲藏的風港,只有他,只有他了
她這樣的說話,听著毫無章法,卻是凝著惹人悸憐的委屈和無辜,讓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備好的訓斥之言,如鯁在喉般的說不出口。良久,只能挫敗的松下半握的拳掌。
縱使知曉她與姑母出門,並沒有任何差池,他還是無端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只想將她豢養在精致的牢籠里,只有他可以端賞她的一切,決絕她的所有。從最初的恨意無邊,到如今的蝕骨沉迷,他不知她到底對他施了何種手段,可他卻是像染了毒癮一般,漸漸彌足深陷
一個迎身,他用連自己都未發覺的緊覆力道,將她牢牢攬在懷里。
唯至此刻,她才覺著精神松落下來,貪婪的深允一口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鎮寧而凝神,有他在,她該是可以不用恐駭。她想,她愛的這個人,可以護她周全,予她平安,她只想一生伴在他身旁。須臾,卻听他兀自道,「既是讓我早歸,你卻亂是出門」。說著,一手支起她的下巴,「也著實太過不公」。這幾日他因著新辦軍校一事,日漸繁忙,夜半歸時,她雖還是給他留著燈,卻困得不支,在沙發上沉沉睡去。這個小女人就是這麼固執,不論他如何告訴她,不用等他回來,她卻依舊為他留燈,為他安守每每,他抱起那軟若輕綿的身子,意緒難耐,卻又不願震擾,且白日里公務冗雜,極是乏累,只能力不從心的擁她入眠,唯有清晨醒來的些許時光里,討得片刻溫存,卻到底**苦短。
今早睡遲,怕誤了行程,他在彼此纏綿貪歡的深吻中硬是掙扎出來,意猶未盡的感覺,著實磨人,卻也只能摟著她,待情潮漸漸平復,她從他懷里探出半個腦袋,小聲問他,「可不可以早些時候回來。」語落,卻又忙是改口,喃道,「你這樣忙,我不該這麼任性」。黑亮的眸子里卻閃著渴盼的光,目不轉楮的看著他,直到他啟口允諾,「早回來些時候便是」。
悅然的唇線疏揚,她撅起水潤的紅唇在他頰邊親了一口,雀聲道,「那先給你個獎賞」。
他抑著再是撲到她的沖動,望著高起的旭日,呲著牙去穿衣洗漱。
素日雖忙,手下的人卻干勁愈足,偶是無意听見幾個副官和參謀閑談,說著他近日漸轉的脾性,寬厚緩和了許多,因是讓旁人也跟著松了口氣,行事從容下來,便也更添忠懷。他倒是並未覺察自己有多少不同,只是,偶爾思量,胸臆間,除了江山軍政,過往情仇,今次恍是多了一絲牽念,那雙清亮會語的眼眸,那句句綿軟撫慰的情語,那難得無雙的蕙質蘭心
用最快的時速解決了今日的公務,便馬不停蹄驅車回府,卻沒有看見她出門相迎
她微一咬唇,聰耳霎時娟紅,亦是想起晨間之約,心下頓時又添疚然,他明明公務繁忙,還是依約早歸,她卻險些將這事忘了。不過,男人卻都這般沒有定力麼,引著他做那事,他倒是應承得快,幾次三番求他讓她出門看看,他卻如何都不允。
思及此,她淡哼一聲,長睫一展,「哪有什麼不公,左右都是你」
「我如何」,他眉間皺褶微起,她卻久是不言,俯首間,只見她媚眼如絲,頰面緋紅。喉結浮動,他捧起她的臉,嘎聲道,「你倒是會磨人」。
一聲驚呼,她已被他橫抱起來,可下一秒,她已能慣如地摟住他的脖子,將頭枕到他肩跡。她喜歡這種感覺,他這樣的高大,讓覺得像是飄在半空中,依偎在半彎的月船之上。zVXC。
「再不說,別怪我逼供了」,他一面這樣沉聲脅迫,一面抱著她走向床榻。
貼著床褥將她平放下來,便去扯衫上的領結,她卻伸手一勾,將他拉到自己眼前,貪懷的貼覆擁緊,用幾不可聞的聲色道,「我來」。便是微微起身,探著手一顆顆解開了他衣衫的紐扣,沁涼的指尖有意無意蹭著他灼熱的胸膛,恍若一襲襲燃起了燎原的火種,又若最甜蜜的酷刑,不至最後一顆扣子解開,他已欺身覆到她身上,「你是想讓我將衫子扯了是不是」。
過求面說。黠眸一挑,她微是推搡著他不軌的手掌,「是誰說要逼供的」。且是他看起來,更容易被「逼供」罷
烏絲散落,膚段若凝,櫻唇微啟,她像是一幅工裝精致的美人圖,在他身下變幻出最是性感撩人的圖景。「我果真太縱容你了」,語落,卻是再無法忍抑,直將自己深埋下去。
一夜荼蘼,情自難抑,只他百般刑訊,也未讓她說出在她看來極是羞恥的那四個字︰欲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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