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伯伯真的……好人為什麼總是不長命呢?」繞到供桌後面,小乞兒對著老道的尸身抹起了眼淚,從前他也經常受到老道的周濟和照拂,對道觀中的幾人感情頗深。
哭了一會兒,他又記起了現在危機的形勢,在臉上胡亂模了兩把,他轉過身來,小小的臉上,卻有了毅然之色,「小道士哥哥,這里不能呆了,我們一起走!」
「走?去哪兒?」劉同壽正神游天外呢,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去山東!道士伯伯以前說過,他有個師弟在山東,姓藍的,听說本事很大,咱們找他去,讓他來幫忙主持公道。」
「小初,官府搞強拆,你要我去找道士主持公道?」劉同壽哭笑不得,他覺得小乞兒才真是發燒了,這又不是仙俠世界,道士跟官府……這倆能是一個層面的存在嗎?
「當然了!」
小初眼楮瞪得溜圓,理直氣壯的說道︰「小道士哥哥你忘了,道士伯伯說過,當今天子尊奉道教,不但冊封了龍虎山邵真人為致一真人,統領天下道門,前兩年,連他兩個孫子都封了好大的官兒,天下間誰不羨慕?」
別人羨慕不羨慕,劉同壽是不知道,可看到對方正冒星星的大眼楮,他至少確定眼前這位是很羨慕的。
「所以街坊們才推舉道士伯伯來應付官府,只可惜……藍道長也是個有大神通的,听道士伯伯說,當地人都稱呼他為藍神仙呢!說不定很快就會被皇上召進宮,也敕個真人,封個大官了,只要找到他,不就能把道觀討回來了?」
小乞兒喋喋不休的說著,劉同壽卻陷入了沉思,尊崇道教,讓道士做官,甚至還能恩澤子孫……听起來似乎有點耳熟啊,難不成……
「小初,我問你,現在的年號莫非是嘉靖?」
「是啊,你忘了嗎,今年是嘉靖十三年,啞大叔離開前那天,不就是你十四歲生辰嗎?」
果然是嘉靖朝!劉同壽心中一陣狂喜。嘉靖可是明朝最出名的皇帝之一,在嘉靖朝這個大時代中,發生了太多的故事,涌現出了太多的名人。
權傾朝野的大奸臣嚴嵩,以及他的對頭,罵皇帝罵出花兒的清官海瑞;
此起彼伏的南倭北寇,以及應運而生的戰神戚繼光;
更有名,讓某人最關注的則是朱厚熜的愛好,以及因此而聞名的各大道派了。
劉同壽對此頗覺慶幸,身為魔術師,又是個道士,在這個時代里,倒是很容易就有一番作為。能投皇帝所好,就算混不到嚴嵩那個水準,至不濟也能當個神棍啊,沒听說麼,道士的孫子都封官了,自己的手段,會比什麼邵真人差嗎?
嘿嘿,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嬌妻如雲,佳麗三千,還不任自己享受?
當然,這些都是很遙遠的,大明可是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想名正言順的混到皇帝身邊可不容易,好在自己對這個時代的歷史還算有些了解,也許能從中覓得一些機會。只是那些知識都來源于網絡小說,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道士哥哥,你怎麼了,是頭又疼了嗎?你別嚇我啊!」身體被人猛的搖了幾下,劉同壽從幻想中清醒過來,耳中听到的是一陣哭聲。
一句解釋出口,結果發現劉同壽的突然兩眼發直,小乞兒當下便慌了,他比劉同壽還小著兩歲,剛才也只是知道劉同壽心智有問題,才強作鎮定罷了。實際上,發現老道故去,他心里既悲且亂,早就六神無主了,剛剛說的話,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身在江南,到山東千里迢迢的,他們兩個少年如何跋涉過去?再說,那個所謂的師弟已經有些年頭沒通消息了,除了姓藍,還是個道士之外,再沒有其他資料了,就算到了山東,他們又如何尋訪得到?
盡管心里也知道這個打算不現實,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面臨如此嚴峻的局面,他又能想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呢?如果唯一的同伴能如同往常一樣,憨厚的向自己笑笑,他總算覺得自己的主意有人贊同,可現在,小道士變得比從前更呆了,這叫他如何是好?
這一瞬間,仿佛時光倒轉,又回到了那個劇變後的日子,當時,自己是那樣的無助,孤孤單單的……想到這里,小初不由悲從中來,哭得煞是悲切。
「小初,你哭什麼呢?咦……」劉同壽有些納悶的看著同伴,剛剛還豪情萬丈呢,怎麼這會兒突然哭成這樣了?而且哭聲還嚶嚶的,倒像是個小姑娘,哦,不對,他仔細端詳了一下對方的臉,又上下掃視了幾眼,他確定了八成。
「你是女孩?」
「道士伯伯死了,我當然……啊?你,你怎麼知道的!」這聲尖叫讓劉同壽的把握變成了十成,女孩卻著實被嚇了一跳。
她年紀本幼,偽裝的也很好,再加上很少有人會猛盯著一個小乞丐看,除了啞大叔好像看出了點什麼之外,整個東山鎮也沒人知道她的身份。這時卻被有些呆傻的小道士一語道破,這叫她如何不驚?
「這還不簡單,仔細一看就知道了。」劉同壽撇了撇嘴。
魔術師玩的就是惑人耳目的把戲,觀察力只能算是入門級的技能。就算營養不良,可十一二歲的女孩畢竟已經開始發育了,和那些從小看到大的街坊們不同,他心里也沒有什麼先入為主的概念,怎麼可能分不清男女?
何況對方平時故意涂在臉上的黑灰被淚水沖掉了不少,真情流露的哭聲更加少了掩飾,從穿越帶來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後,劉同壽自然是一眼就看破了。
「可是,小道……」
「別可是了,也別小道士哥哥了,以後叫我壽哥。」劉同壽擺擺手,面容一肅,道︰「現在應該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你剛剛不是說,官差已經往這邊來了嗎?先得想辦法應付他們才是最緊要的,他們什麼時候會到?」
「是,壽哥……」女孩被他的氣勢震住了,或者說是被嚇到了也可以。
一個眾所周知的痴兒突然變得條理分明,舉止間還有一種無可置疑的味道,就算听說,都會覺得稀奇,遑論還是活生生的發生在自己眼前?好在女孩平日就混跡于市井,機靈勁和應變能力還是有的,好歹沒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官差已經到了街口了,正被街坊們扯住了理論呢,不過沒有道士伯伯領頭,街坊們心里都有些怕,雖然人多,但最後還是攔不住的……」
總算是還有點時間應變,劉同壽點點頭,心里緊張的盤算起來。
道觀必須要保住,這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甭管時代再怎麼好,未來再怎麼有想頭,不渡過眼前的難關,那一切就只是泡影。
可是,要怎麼辦呢?這可是官府出面的強拆,就算在後世,老百姓都只能忍著,受著,在這個時代,更是沒地兒申冤去。要是老道還在,憑著皇帝引領的世風,還能讓衙門有些忌憚,可自己這個小道士似乎沒啥說服力啊。
自己有什麼?後世的見識,魔術師的手段,還有看起來還算可靠的同伴一名,以及所謂的同盟若干。
見識這玩意沒啥用,要是講理有用的話,還要衙役做啥?誰家強拆會跟你講理?那個什麼國慶寺的寺田能牽涉到幾百戶人家,數千畝田地,這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事兒。
那些算是同盟的街坊也指望不上,由于老道的出面,紫陽觀已經成了釘子戶的代表,也是其他人的擋箭牌,只要道觀還在,其他人就不用擔心自己的田地被奪。
但是,指望他們出死力幫忙是不現實的,華夏老百姓太老實了,對官府的敬畏又根深蒂固,很難想象他們能眾志成城的硬抗官差,最多也只能起到些許拖延的作用。
至于邀請自己山東自助游的這位小蘿莉,勇氣倒是可嘉,其他的就沒法指望了,看來只能依靠自己的老本行——魔術手段了。
要用那種手段呢?劉同壽捏著下巴,在三清殿內來回走動,很是犯愁。
魔術的手段雖多,但大多數都需要事先的準備,以及道具的配合,沒有這些的話,那可以用的辦法就要打個折扣了。
另外,現在的局勢,普通的魔術用處也不大,他不認為自己無中生有的變幾朵花兒出來,就能嚇得衙役們抱頭鼠竄,或者納頭便拜。反倒是讓人抓到把柄,指證為招搖撞騙的騙子,把自己抓去官府的可能性更大些。
月兌逃類魔術的震撼性倒是足夠了,但是那些衙役未必肯配合。後世的強拆者講究的就是個雷厲風行,戶主出門上個廁所回來,房子說不定就沒了,這時代的衙役沒後世那麼多經驗,但看這來勢洶洶的架勢,恐怕他們也不會有看表演的興致。
說不得,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在把女孩晃頭暈之前,劉同壽終于停下了。
「小初,你願不願意幫我?」
「我當然願意,可是,我們能做什麼?」答應的很爽快,可女孩卻沒什麼自信。
「道士麼,能拿得出手的當然只有裝神弄鬼了。」劉同壽嘴角一扯,露出了一絲壞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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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給國師投了推薦票的話,可以在街邊撿到小蘿莉或者小正太,所以,親們,你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