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了揮手,將朝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屁事從腦海中驅除開去,劉同壽直接問道︰「也就是說,現在挑事的只是柴家而已?」謝家勢力太大,未必應付得了,但柴家區區一個狗腿子,他還是有信心挑戰一下的。
楊老爹慌忙擺手,連聲道︰「小仙師,千萬莫要小覷了柴家,雖說和謝家的姻親關系不算牢靠,但柴家和謝家的關系卻極為緊密,具體……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待回東山鎮時,您只問齊員外便知端的。」
「齊成?」想到衙役們登門時,黃班頭喝退齊成那番話,劉同壽點了點頭,「也好。」
「兩家的關系極為緊密,余姚知縣以下的官員,赴任之時,固是要去謝府投貼,同樣也是要去柴家拜會的,若不然,在當地便是寸步難行,您想想,這柴家的威勢又豈同一般?」楊老爹繼續解釋道。
「小仙師,其實小……在下的事情也和柴家相關。」一直沒出聲的周老板突然說道,這人本就是謹小慎微的性子,適逢大變,處事更是畏縮,不過,這次總算是記起了劉同壽的吩咐,換了個自稱。
「難道騙你的就是柴家?」劉同壽很驚訝,柴家有這等勢力,一般來說是用不到騙這種手段的,古代人口流動性很小,消息傳的也很快,大戶人家對名聲都是相當看重的。
謝家勢力雖大,想強吞東山的土地還要尋個家廟的借口,老謝以閣臣之尊,尚要演幾出戲,鋪墊夠了,這才正式推動,為的就是不使謝家的名聲受損。
那柴家行騙自然不難,但只要這麼搞上幾次,消息傳出去,他家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誰還敢跟他打交道?再說,以他家勢力,也大可不必這麼麻煩,尋個名目,直接強取豪奪就是了,謝家有強吞幾千畝地的魄力,身為走狗,柴家會忌憚一個尋常商人麼?
「小仙師明鑒,在下對天發誓,那人應該是柴家人沒錯,否則我也不會輕易信他,我眼睜睜的看著他進了柴家的大門,門房喚他三老爺!」見劉同壽面帶疑慮,老實人也是急了,他指著自己的眼楮,詛咒發誓的說道。
「那……」見他情真意切,不似作偽,劉同壽也有點迷糊,有過後世的經歷,這事兒也不難理解,但可能性實在太多了,他一時間也無從判斷。
「小仙師,這究竟……」楊老爹來的晚,周老板又不起眼,所以他只當對方是個長隨之類,結果就被搞糊涂了。
「楊老捕頭,其實……」
簡要的將事情說了一遍,韓應龍嘆口氣道︰「周兄家中還有才出生未久的孩兒嗷嗷待哺,其情可憫吶,所幸有小仙師願意主持公道,否則還不知要落到何等田地呢。」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家的遭遇,韓才子頗是唏噓了一番。
「原來如此,」楊老頭點點頭,轉向周老板道︰「不過周老弟,不是老哥哥為柴家辯解,以他家的家世,確實……老哥哥在六扇門里當了幾十年差,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三教九流的人物,行騙那是最下作的勾當,柴家……實在是沒有必要啊!」
「可是……」劉同壽還只是存疑,楊老頭這邊直接否定上了,老實人一張臉憋得通紅,想反駁,卻也只能將前面的言辭反復說來,雖然誰都看出他沒有作偽,但這些話確實沒什麼說服力。
「爹,您是不是忘了?要說柴家的三老爺,不是還有那麼一位嗎?」楊超突然提醒道。
「柴家三老爺?你是說……」楊老頭神情一動,象是想起了什麼。
「那廝也是柴家的人,雖然他不姓柴,但柴家也是認的,畢竟他妹妹正得柴老爺的寵呢。這廝原來就在市井間廝混,尤其好賭,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到的這個法子,但要說柴家人跑出來行騙,恐怕也只有他了吧?」
「嗯,超兒你說的在理,是我疏忽了。」楊老頭揪著胡子,看向兒子的目光帶了點鼓勵之色,顯然覺得兒子有所長進。
「楊老捕頭……」他父子二人說得熱鬧,劉同壽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卻急壞了當事人周老板,他一臉惶然的看著楊老頭,顯得甚是可憐。
楊老頭也不回答,直接反問道︰「周老弟,我且問你,騙你那人可是中等身材,三角眼,下巴上還有顆黑痣?嗯,說話帶了點溫州一帶的口音?」
「對,對,就是他,我當時還奇怪,柴家明明就是土生土長的余姚人,怎地會有個溫州的親戚,只是見他在柴府出入自如,柴家人對他也是恭敬有加,所以……」
「哎呀,老弟,你真是上了大當了,那人……」楊老頭一拍大腿,繼而也是搖頭嘆息。
「那人姓蔡,名德慶,幾年前從溫州府過來的,當時帶著老娘和妹妹,說是老家遭了災,投奔親戚來的,結果親戚沒找到,那點盤纏就被他敗光了,他那妹妹倒是生得動人,結果他就做了主,把妹妹賣進了柴家做妾,他老娘也被他活生生氣死了。」
「柴老爺這一輩取的是一個‘德’字,柴老爺自己叫德美,二老爺叫德仁,這人既然跟柴家扯上了關系,姓名又有這等巧合,他便常以三老爺自居,在外面到處招搖撞騙。只是本鄉本土的人都知他根底,他手段也是拙劣,因此也未曾鬧出什麼大事,周老弟,你明明就是本地人,怎會……」
周老板听得目瞪口呆,嘴里只是喃喃說道︰「我一向在外奔波,鄉土之事所知甚少,這兩年歲數大了,身子骨也不如從前了,這才想著回鄉,只想著柴家偌大名聲,應不致……怎能想到卻有這種,這種……」他心中悲苦,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了。
這騙子依附柴家,又不是柴家的人,是最難對付的角色。對方有了柴家的關系,而且從表面上來說,他又不佔理,官衙自然不欲多事;而對方又不是柴家的人,也不用顧忌名聲什麼的,事情鬧大了也不怕。
只要看看父子兩個衙役的神情就知道了。這二人對小仙師恭敬得無以復加,只要小仙師開口,斷然沒有不幫忙的道理,但此時二人卻都是搖頭苦笑,顯然不是不肯幫忙,而是無從設法。
「也就是說,這騙子是謝家的走狗的幫閑,而且還是不太重要的那種角色?」在場人中,也只有劉同壽沒受影響了。
「小仙師,您難道想動武?不成,不成的,那蔡德慶是個爛賭鬼,錢到了他手里面,怕是幾天就揮霍一空了,便是拿下他威逼,也得不到結果,反而會激得柴家……在紹興府地面上,能在官面上惹得起謝家的人委實不多,除非老神仙再臨,否則……」
楊老頭面如土色,連連相勸︰「當今天子敬重道士,有了老神仙的事跡在,謝家多少要有些顧忌,您想保住基業並不難,但您要是和柴家正面沖突,怕是反而給對方可趁之機啊。小仙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是留得有用之身,靜候時機才是上策啊。」
老衙役想得很清楚,官場上行事都講究穩健,強拆紫陽觀的風險太大,在這件事上,無論縣衙還是府衙,最後都會保持中立的立場。謝家同樣不敢孤注一擲,對他家來說,這幾千畝地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犯不上冒著龍顏大怒的風險。
所以,只要劉同壽安安穩穩的呆在道觀,等消息傳到京城,等待皇上的反應才是上策。就算一時沒有動靜,可最多也就是兩年後,待西川和京畿的地龍一翻身,應該就是他平步青雲的時候了,此時結好于他,到時候很可能會得些帶挈,算是個提前下注的意思。
但他若是主動跳出來跟柴家,甚至謝家掰腕子,那就是自取滅亡了。老頭已經將劉同壽當做了兒子前程的保障,自不願看著他往火坑里跳,別說周老板這事兒他不能管,最好連春風樓的董老板也給提前回絕了,那人所求之事,只會更加棘手。
「貧道是方外之人,最是和善不過了,怎麼會去做那些打打殺殺之事?楊老捕頭,你想多了。」劉同壽的笑容還是那麼和藹,可周老板的一顆心卻深深的沉了下去,連小仙師都要退縮了,他還能指望誰?
一時間,他死的心都有了,只不過他很清楚,死了也沒用,人死債還存,對方可以向他的妻兒逼債,到時候孤兒寡母的恐怕比死了還慘,想到此節,他又怎能放心去死?他滿心都是悔恨,若不是自己輕率大意,又怎會落到這等生死兩難的境地?
「此事貧道自有主張,管教善惡終得報,正義有伸張才是!」下一刻,當劉同壽還帶點稚氣,卻鏗鏘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周老板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連歡喜都忘了,只是呆愣愣的看著小道士。
「可是小仙師……」楊老爹大急,正要再勸,卻听得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無暇再勸,只是急急叮囑道︰「小仙師,董家的麻煩更加棘手,您千萬莫要應諾與他,否則……」
劉同壽苦笑不得,哥看起來就那麼象個濫好人嗎?不過,董老板的事情還真不好說,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料,那麼,對付柴家的事,很可能要著落在對方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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