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益驅使下,人與人接觸往往都套上了面具,正如她在面對江漠遠的時候都是濃妝艷抹的形象,正如江漠遠在眾人面前與她如膠似漆的形象,一切不過是場做戲而已。
宴會的氣氛始終是融洽的,直到宴餐開始的時候,周圍環繞的小提琴聲換成了明快夏威夷調子。莊暖晨在江漠遠身邊坐下時,這個調子也剛好響了起來,她的手輕輕一顫,指尖瞬間有些涼透。
是四弦吉他的聲音,很純粹,很蠱惑人心。
曲調漸漸由明快轉為靜柔,餐桌上所有人都在談笑風生,莊暖晨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四弦吉他的每根弦跳躍出來的聲音都像是水滴一樣一點點穿透她的心,讓她恍如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這是什麼聲音?真好听。」
「你很老土啊,連尤克里里都沒見過?」
「什麼尤克里里?不就是把破吉他嗎?」
「笨蛋!不懂就別瞎說,我們平時看到的吉他是六弦的,這個是四弦的,是從夏威夷傳過來的。」
「很難彈嗎?」
「還好吧,不過你肯定彈不來。」
「我才不信呢!喂,顧墨,如果我用尤克里里彈會了夏威夷曲子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
「嗯……如果我學會了,你就做我的男朋友吧。」
肩頭忽然溫熱了一下,思緒也在瞬間被打斷,莊暖晨這才恍然自己竟然陷入了沉思,稍稍轉頭,對上了江漠遠含笑的黑眸。
「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他的手臂輕輕圈在她的肩頭,寬厚的大手為她冰涼的肩頭帶來溫暖。
深刻在記憶中的那雙眼與現實中正在凝望她的這雙眼相互重疊,漸漸地,只剩下現實。她輕輕搖頭,壓下心頭仿佛被割裂般的疼痛,唇稍微微勾起,「不,挺好的。」
江漠遠聞言後卻沒有馬上移開眼,目光中透著一絲探究,似乎要看穿她剛剛神游太虛的原因。莊暖晨被他看得心里有點發了慌,又清了清嗓子輕聲道,「對不起,我去趟洗手間。」
他點頭,她提著裙角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尤克里里演奏的夏威夷風音樂蔓延在宴會廳的各個角落,即使關上洗手間的門,莊暖晨還是能夠听到,曼妙的、慵懶的還帶著一點點傷感的。
來到鏡子前,看著鏡中自己那張早已蒼白的臉,莊暖晨的眼底終于泛起遮不住的悲哀,鏡中她的妝容那麼妖嬈,卻怎麼也遮不住來自心底深深的絕望和孤獨。
顧墨……
這個已經被她深深藏在心里足有六年的名字,每一個比劃都是那麼清晰,清晰到足以令她難以呼吸。那時候的她是多麼大膽啊,大膽到去主動倒追一個男生,為了這個男生,她一遍遍練習尤克里里,最後曲子始終沒練成,可男生已經成了她的男朋友……
再後來……
她和他的戀愛猶若天使和海豚,天使不會游泳,海豚不會飛翔……
心痛得連呼吸都艱難了起來,莊暖晨堵著耳朵踉踉蹌蹌沖出了洗手間,卻無力地蹲坐在走廊的一邊,有時候優美也是一種殘忍,正如此時的音樂,猶如繩索一般將她一圈圈纏繞。
胃開始痛了起來,這是一整天沒吃飯的後果,她一手扶住牆壁試圖站起來,卻再次痛得無法起身,心也跟著痛,跟著音樂痛……
直到——
男人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修長而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