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是不知者無畏,一旦知曉前方的凶險時,可能曾經的勇氣也如退潮的海水,一點點遠離細膩的沙灘,最後只能像是一條干死的魚,孤立在涼薄的空氣中。
此時此刻莊暖晨就覺得自己是條干死的魚,在辦公室門口外足足徘徊了十分鐘之久,月復稿打了一遍又一遍,但總覺得像是在為開月兌找借口,生活跟她開了個玩笑,她前腳十分有傲骨地拒絕,後腳前途命運就被捏在別人手里。
良久後終于鼓足勇氣,敲了敲門。
「進。」辦公室里,男人的嗓音利落優美,莊暖晨卻沒由來地打了個冷顫。
辦公室里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多了一些程少淺自己的物件。莊暖晨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透過長睫看到程少淺正在收拾文件的身影,心里哀嚎,自求多福吧。
程少淺見她進來了,邊忙著邊隨意說了句,「門關上。」
「啊?啊……」她听到自己顫抖的聲音。
辦公室的門緩緩關上,莊暖晨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
「坐。」程少淺將文件整理好放到腳下的抽屜里,抬手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沙發。
莊暖晨硬著頭皮緊挨著沙發扶手坐了下來,這種感覺怪極了,周五晚上還一身休閑的男人此刻卻成了她的頂頭上司,她看他需要一種仰視的視角,無論是從座位上還是心理上,早知道,她當晚就不那麼瀟灑了。
程少淺似乎不急著表明目的,只是拿過其中一份文件看了看,然後不知道在上面寫了些什麼。莊暖晨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大腦拼命運轉有沒有工作上的失職把柄會讓他抓到。
辦公室里安靜極了,只能听到牆上的鐘表在一格格跳動,每跳動一下都讓莊暖晨感到心驚肉跳,終于,她按捺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謹慎開口,「程總,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
程少淺停住筆,看著她,太過平靜的眼眸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來,然後,闔上文件倚靠在大班椅上,這種注視令她無所遁形。
「怕我?」良久,他開口,聲線沒有太大浮動。
莊暖晨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識搖頭,心卻墜入萬丈深淵,完了完了,他一定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程少淺面無表情地起身,一步步朝她走過來,莊暖晨也不敢抬頭看他,小小的身子只能下意識地貼緊沙發靠背,明顯感到頭頂涼颼颼的。
尖細的下巴突然被男人的大手給捏起,力量不輕也不重,薄涼的溫度如同刀刃劃過肌膚,不疼卻刺痛。她被迫看進程少淺的雙眸里,窗外的陽光絲毫沒有揉進他的眼眸。
「程、程總……」莊暖晨猛地起身後退了一步,稍稍遠離了他的氣息範圍。
程少淺沒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雙臂優雅地環抱在一起,看著她如同在看著一只全身充滿戒備的小獸,半晌後,他似乎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興味,眼眸終于被笑意充盈——
「你說你挺清秀的丫頭,怎麼就把自己畫得跟女巫布萊爾似的?」
莊暖晨心底一顫,月兌口而出,「你、你認出我來了?」
程少淺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說實話,第一眼還真沒認出你來,不過,我記得你的名字。」
他的笑刺痛了她的雙眼,心里更沒底了,「所以……所以你要打擊報復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