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咖啡館人不多,零星幾個。听天氣預報說,今年將是多雪的一年,對于雪,莊暖晨有的只是寒冷印象,不過下雪的瞬間還是很美的。
空氣沁著咖啡的醇香和午後慵懶的氣息,交織在一起,淡淡的,不遠處甚至有客人在打著盹。
南老爺子點了杯紅茶,慢慢喝了一口,再放下,眼角含笑,「已經無大礙了,謝謝你還惦記著我的傷勢。」
「您別這麼說,您是為了我受的傷,更何況,刺傷您的是我表哥,其實我一早就應該跟您道謝和道歉,只是听程總說您當天就回國了,所以沒來得及。」莊暖晨由衷說道。
南老爺子輕輕一笑,「是你表哥刺傷了我,你不需要道歉。」
「南老爺子,其實我表哥他不是那種人,一定是生意上出了什麼問題……」她趕忙解釋道。
「放心吧,我沒打算追究你表哥的責任。」南老爺子呵呵一笑,「至于生意場上,很顯然是他跟江漠遠之間的問題,暖晨啊,這件事其實你想插手也不得其法不是嗎?」
莊暖晨點頭,抬眼看著他,「謝謝您。」
「你是我的員工,保護員工的安全也是我的責任,所以你也不用太內疚。」南老爺子簡單解釋了一下當時的用意,拿起紅茶喝了口,「今天我找你出來也沒什麼,不過是問問有關標維案子的進程。听少淺說,你在這個案子上花費了不少心血。」
莊暖晨輕輕一笑,「南老,這是我的工作職責。」
「不錯不錯,如今這個年頭像你這麼踏實工作的年輕人不多了。」南老爺子頻頻點頭,言辭間透著贊譽。
「您過獎了。」
「怎麼樣?工作辛苦嗎?」他輕聲問了句。
南老和藹可親,絲毫老板的架子都沒有,這令莊暖晨倍感輕松,聳聳肩膀,也放下了拘束,「說實話,挺辛苦的,不過做傳播就是這樣,我都習慣了。」
「有沒有想過調到總集團來工作?」南老突然說了句。
莊暖晨一愣,總集團工作?
「哦,我這麼說可能會嚇到你,其實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南老爺子緩緩說明來意,「少淺說了你在競標時候的表現,我很滿意,現在這個年頭,我們都需要人才。」
「南老,您太抬舉我了,其實我不過是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而已,至于去總部,我想我還沒那麼大的能力,再者,我……我也不大想出國。」總部在國外,她要是走了,父母怎麼辦?
南老爺子聞言後點點頭,「我也不是喜歡強迫人的人,沒關系,這份權利我隨時為你保留,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告訴少淺,少淺就可以幫你安排一切。」
莊暖晨輕輕謝過,心里更加明確南老爺子跟程少淺的關系不簡單,不經意想到南優璇曾經和程少淺同時出席一個場合,難道,他們兩個在談戀愛?如果是這樣的話,南老爺子跟程少淺走得近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南老爺子喝了一口茶,看著莊暖晨,目光里有一絲名為慈祥的神情。
「南老,怎麼了?」被他看得有點渾身不自在,她輕輕一笑。
南老爺子輕輕一嘆氣,「實不相瞞,你真的很像我女兒。」
莊暖晨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有點詫異地笑了笑,「南優璇?」她怎麼可能跟南優璇很像?無論從身高外形還是從氣質秉性都相差十萬八千里。
南老卻沒再說什麼,只是淡淡笑著。
見他沒有回應,莊暖晨也不好多問什麼,拿起牛女乃慢慢喝著。
「江漠遠是個不錯的孩子。」南老又意外地扔出了一句話。
她放下杯,看著他,不知為何又突然提及江漠遠了。
「江漠遠打拼到今天不容易,不過他的確也注定是個成功的男人,這孩子啊心思縝密,眼光獨到,連我這個縱橫商場數十載的老人家都自嘆不如。」南老爺子輕輕笑著搖頭,「隨他爸,虎父無犬子嘛。雖說他們父子倆一向不和,甚至漠遠沒靠父親分毫白手起家,但不得不承認,他在商場上的手段跟他父親如出一撤,可以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家中長子啊,自小就沉穩心事重,這孩子就有一個毛病,永遠將心事藏心里,就算外人再怎麼誤會他,他也沒有解釋的習慣。」
莊暖晨听傻了,這是她第一次听說有關江漠遠的身世,看樣子他的家境不錯,但很顯然今天的一切都源于他自身的拼搏,白手起家,這四個字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擁有的。
「南老,江漠遠還有兄弟姐妹?」
這下輪到南老爺子愣住了,「你對江漠遠的事一無所知?」
她搖頭,何止是一無所知?她甚至都認為江漠遠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的確有關他的身世他的私事一點資料都沒有。
「你跟江漠遠戀愛了多久?」南老爺子詫異。
「啊?」莊暖晨嘴巴張了張,大半天才解釋了句,「我跟他……不是戀愛關系。」
南老爺子又怔了,良久後才輕嘆了句,「原來啊,唉,可惜啊……」
莊暖晨眉頭擰得跟麻花似的,實在不理解南老爺子的話,怎麼可惜了?她跟江漠遠不是戀愛關系就可惜了?
她不懂……
太陽落山的時候,又下了雪。
莊暖晨一直加班到快九點,出了公司,一抬頭,路燈映照下的雪花紛紛揚揚,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又增添了銀裝素裹,長安街又是車來車往,紅燈綠燈交織一起,似乎並沒因是個雪夜而消停。
顧墨的手機依舊打不通,收好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路上依舊有行人匆匆,但她不想那麼早回家了。
沿著公司的後街慢慢走著,雪花灑落,踩在地上是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個時間,街道兩旁的店鋪都沒關,各類霓虹燈閃爍著中英文店名,不遠處是燈火通明的百貨商場,再抬頭看到四處聳立的辦公樓,盡是大片燈光,看到這兒,莊暖晨心情也稍好一些,至少,還有比她加班晚的人。
莊暖晨漫無目的地走著,空氣有點涼,她緊了緊衣服,整張小臉都幾乎埋在圍巾中,雪花輕舞,她又忍不住仰望漆黑夜闌,呼出一大串白霧,那白霧遮住了視線,漸漸在空中似有似無的勾勒出顧墨的影子。
她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釋的好。
不知走了多久,周遭安靜了下來,她抬頭竟發現自己走到了華貿廣場附近了,廣場前噴泉還在工作,周圍是瓖嵌銀花樹木,在夜色中更是璀璨,那一片的燈光華麗,雪花也似乎失去了光澤,輕舞了幾下很快被噴泉奪去了生命。
莊暖晨站在雪中看得入迷,直到寒意竄進了衣服里開始令她顫抖,她才恍然想著離開。
卻在這時,從華麗大廳中走出幾個人影來,走在前面的人身影高大偉岸,莊暖晨心頭輕輕一顫,竟忘了移開步伐,視線落在那人身上。
不得不承認,江漠遠無論在什麼場合下都是引人矚目的人。
很顯然,他是剛剛談完公事,身後的幾人恭敬將他送了出來,閑聊幾句將幾人打發走後,他站在門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江漠遠今天穿的是件黑色長大衣,圍巾稍稍遮住里面配有的稜格條紋的雞心領羊絨內衫,雪花飄落他的大衣之上,衣角隨風輕輕擺動。璀璨的光華下,他的臉頰被切割得更加明朗英俊,昏暗交替的光線下,他的身軀鷹雅挺立,他如同暗夜的神祇,芸芸眾生也幾乎為他傾倒。
這一瞬,似乎有一種驚濤拍過莊暖晨的提防,有那麼一刻她有些恍惚,似乎像是一種沉淪……
但很快,她便搖頭輕笑,突然又想起夏旅說過的話,妖嬈美男淑女好逑。
看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腳跟一旋,她很快便離開了廣場,又想起顧墨後心頭微微沉了沉,看了一眼時間後匆匆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她的帽子上壓了厚厚一層的飛雪。
正低頭走著,身後響起一聲車鳴。回頭,微微愣住,停住腳步。
暗調的商務車緩緩在她身旁的輔路停下來,很快,車窗落下,露出一張熟悉的男人臉,這張臉,她剛剛才見過。
「暖暖?怎麼這麼晚才下班?」江漠遠略顯驚訝,見她的小臉凍得煞白,皺了皺眉,也沒顧上听她的回答便又接著說了句,「趕緊上車。」
如果換做平常,莊暖晨早就迫不及待鑽進溫暖的車廂里了,但現在不行,她想到了顧墨,沖著他輕輕搖頭,「前面就是地鐵站了。」
江漠遠見她拒絕,只好打開車門下了車,在她面前停住腳步,「怎麼了?」嗓音輕柔悅耳,低沉得好听。「天太冷了,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下雪還好。」莊暖晨沖著他笑了笑,「我剛剛看到你了,你才忙完吧?趕緊回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