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下著。
北京這座城市春秋兩頭的風都刮得差不多了,剩下冬夏兩季往往就是風平浪靜。正如現在,雪落得輕柔無聲,兩人說話間輕輕呵出的白氣與飄雪交織在一起,又配合著街頭華麗璀璨的光環,這個冬季充滿了色彩感。
雪中的莊暖晨穿著白色羽絨服,帽子的顏色倒是挺鮮艷的,還垂下兩條毛線編織的小辮子,末端帶有跟帽子顏色一致的小毛球,腳穿著平底的雪地靴。而她對面的江漠遠則是成熟裝扮,深色長衣盡顯成功人士的沉穩莊重。
這樣一個莊暖晨站在他面前,顯得更加嬌小。光華與飛雪的交織下,她仰著小臉跟他說話,乍一看就像是個清純的大學生,又或者像是清純無邪的小紅帽,唇角清淺的笑靨猶若枝頭梨花般絢眼。
她的話令江漠遠薄唇綻放淺笑,「原來剛剛真的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只是閑溜達,正好路過那兒了。」她吸了吸鼻子。
江漠遠看了一眼天色,便二話沒說直接伸手拉過她,「听預報說這雪會下整晚,走吧,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了。」她趕忙縮回手,搖頭。
他停下來,看著她半天後輕聲說了句,「你怕顧墨誤會?只是送你回家而已,再說他不在你身邊。」
莊暖晨眼神暗了暗,一想到顧墨頭也不回離開的樣子心都跟著疼。
江漠遠走進她,低頭這才看清楚她的眼,皺了皺眉頭,卻又很快揚唇淺笑,「再不上車,我就抱你上去了。」
「啊?」他的話終于成功引起她的驚愕,對上他那雙笑謔的黑瞳,她沒辦法,又怕他真的會這麼做便趕忙上了車。
江漠遠薄唇微微擴大笑意,也緊跟著上了車。
車廂中的溫暖迅速驅走了外面的寒涼。
莊暖晨摘下手套,輕輕搓著手,江漠遠上來後卻沒有馬上啟動車子,見狀後伸手拉過她的雙手,將她冰涼的指尖納入掌心之中,用男性的體溫來融化女性的冰涼。
她微微一怔,想要抽手卻被他攥的更緊,她的手指太過冰涼,他輕輕為她捂著雙手,從手掌到指尖不厭其煩,抬眼看著她,「昨晚哭了?」
「沒有……」莊暖晨有點不自然,垂下眼瞼輕聲說了句。
「眼楮都腫了。」江漠遠看著她,眸底深處劃過一抹心疼。
她咬了咬唇,心里又覺得委屈,但很快便壓下了。
顧墨對她的態度像是一塊巨石似的壓著她,令她壓抑和疼痛。
「對不起,是我昨晚的行為讓顧墨誤會了。」江漠遠低沉道,「我考慮得不大周全,應該給你打個電話就好了,或者,讓秘書交給你。」
「這件事不怪你,真的。」見他道歉,她反倒心里過意不去,江漠遠何錯之有?不過是送還圍巾而已,他又不知道顧墨會在她家。
「昨晚你們吵架了?」他一邊替她捂著手一邊低問。
莊暖晨不知該怎麼說,一時間沒點頭也沒搖頭。
「暖暖——」他停住動作,騰出一只大手輕捏起她的下巴,溫柔注視,悅耳的嗓音輕柔猶若嘆聲,「你忘了我說過,我們是朋友,你有什麼委屈可以對我說,不要憋在心里。」
莊暖晨收回手,蜷縮著靠在車座上,低頭想了半天才問了句,「是不是男人都這樣?江漠遠,你也會對你的女朋友疑神疑鬼的嗎?甚至連她身邊有異性朋友都排斥?」
車廂里幽暗的燈光下,江漠遠在聞言這句問話後眸光倏然怔了怔,一絲若有若無的傷痛滑過眸底,不過很快便被他掩藏至深,揚起輕柔笑容,「愛得越深,就越會患得患失。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恐怕我也會像顧墨似的關注你的交友情況,但我可能不會像他那樣緊張到了極點。」
「顧墨緊張?」莊暖晨一愣。
「沒錯。」江漠遠將身子靠在車座上,淡淡說道,「他緊張是因為他知道有個叫做江漠遠的男人在你身邊。但如果我是他的話,可能會緊張另外一種情況。」
莊暖晨不解地看著他。
他轉頭看著她,輕輕笑著,「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不會再去擔心會不會有另一個江漠遠在你身邊,只會緊張我的女人會不會足夠愛我,如果不愛我,這才是我要去克服的難題。」
莊暖晨輕輕攥著手指,抿著唇不說話。
「他是太緊張你,太愛你才會這樣。」江漠遠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道,「好好跟他解釋一下,你要知道,在愛情里面,從來都不會存在信任,所謂的信任其實就是理解和包容。如果你愛他,就要體諒他太在乎你的心情。」
「謝謝你江漠遠。」她沒料到他會幫著顧墨說話,心里感激萬分。
「傻丫頭,謝什麼。」他的笑從容淡定。
莊暖晨也跟著輕輕一笑,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怎麼了?」他察覺她神情的變化。
「我給顧墨打了一天的電話他都不接,昨晚你走了之後他也氣呼呼地離開了。」莊暖晨求助似的看著他,「他都不听我解釋。」
江漠遠聞言後若有所思,然後看向她,「這樣,今晚你什麼都不要想,回家好好睡一覺,等明天忙完工作你可以主動去報社找他,你們都是戀人了,女孩子有時候主動一些也沒什麼。」
莊暖晨想了想,用力點了下頭,經過江漠遠的三言兩語的安慰,縈繞一天的悲傷情緒也倏然消失,眉宇之間的笑容更純粹了。
江漠遠見她釋懷了後也笑了笑,準備開車送她回家。
手機卻在這時響了,是莊暖晨的。
拿過一看,她的神情略顯激動,江漠遠也隨意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極為扎眼,他的唇隱隱勾了勾,在莊暖晨接通電話的瞬間啟動引擎。
她的嗓音柔和,像是天籟之音,對方說什麼了听不大清,只是她的小臉開始變得焦急。
通話的時間極短,連一分鐘都不到。
掛斷手機後,莊暖晨一把拉住江漠遠的胳膊,焦急道,「停車。」
剛走了幾步的車子再次停住。
「怎麼了?」江漠遠詫異低問。
「顧墨病了,我得去看看。」莊暖晨邊戴手套邊回答。
江漠遠伸手拉住她,「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被他看到又要誤會了。」莊暖晨打開車門,回頭看著他,「江漠遠,今天真的很謝謝你。」說完,下了車匆匆朝著地鐵處跑遠了。
擋風玻璃遮住了飄雪。
連同那道嬌小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車廂內,還殘留著她的芳香。
深深呼吸一下,沁入心脾之中,再睜眼,黑瞳暗沉地駭人…
顧墨的家住在朝陽公園邊上,無論春夏秋冬,從這里望出去都是不同美景。
當他看到莊暖晨氣喘吁吁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顧墨蒼白的臉泛起喜悅,眼眸也滲著感動,二話沒說,一伸手將她拉進來,關門,緊緊摟她入懷。
「凍壞了吧?」他像是抱住珍寶似的,溫柔憐惜。
莊暖晨眼眶卻一下紅了,從他懷里抬起頭,又伸手覆上他的額頭,「怎麼會發燒了呢?就怪你昨晚上跟我鬧脾氣,一定是著涼了。」
顧墨低頭看著她,見她眼中含淚,心頭泛軟,忍不住托高她的小臉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她沒反抗,任由他的唇他的氣息沾染她的呼吸。
良久後,他才放開她,低語,「對不起,我今天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才看到手機,你打了很多次電話。」
「不是你的錯,是我。」莊暖晨心疼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在生我的氣不接電話呢,誰知道你是病了一整天,是不是昨晚上就很難受啊?我真是粗心,應該先到你的報社看看,如果我去找你的話,就不至于讓你難受了一天了。」
「沒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感冒發燒不是什麼大病,現在不就好多了嗎?」顧墨抱著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只要有你在我身邊,一切都是美好的。」
「生病了嘴巴還這麼甜。」莊暖晨幸福地笑著,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捧住他的臉,「一天沒吃飯吧?」
顧墨搖頭。
「還說不是孩子?不吃東西病怎麼可能會好?」她瞪了他一眼,「等著,我給你熬點粥吧,生病的人喝點粥胃會舒服些。」
「家里沒米。」他從不在家開火,自然不會備這些原料,拉過她道,「你晚飯也沒吃吧?我們出去吃。」
「你還在發燒呢怎麼可以出門?幸會我有先見之明,買米了同學。」莊暖晨笑眯眯地看著他,指了指剛剛在路過超市買的一袋子東西,「我呢,雖然廚藝不精,但至少還能伺候你這個大少爺,等著,一會兒便可以吃到香濃的米粥啦。」
「好。」顧墨心底溢滿幸福。
莊暖晨拎起袋子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她第一次來顧墨家,正如她對顧墨的了解,他的家在擺設上也是充滿了個性,面積很大,各種樂器也很多,是一套復式樓層,諾大的空間被布置成金屬感十足的格調,色彩不多,但充斥著視覺的擴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