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讀閣小說閱讀網相隔甚遠間,清濯卻對他淺淺一笑,半邊猙獰的面具泛著銅黃色的光,更映的她的臉容欺霜賽雪,面頰上幾點形如胭脂的血跡觸目驚心。
手腳冰涼著,她凝望他漸漸走過來……
男子清朗的骨骼在雪夜中有幾分涼薄,秀氣的眉峰飛入鬢間,手中輕捻的佛珠泛著青樣的色彩,清濯盯著佛珠瞧了許久,竟然心生畏然。肋
微抬眼眉,他離她已一步之遙。
清濯依舊在笑,像極了相隔多年不見的老友,瞧著他的眼眉一點點舒展,最終化為水一樣的平靜……
他抬手拿起她的面具,將它摘下,動作輕柔萬分,她從未反抗,隨著他的手看向自己的面具被扔到雪地中。
「面由心生,又何苦給自己添一張鬼面?」綿朗的聲線幽幽吐出,帶著一絲看破紅塵的高深,兩人會心一笑,心中已清如明鏡。
清濯嘆了口氣,兀自搖搖頭。
蹲子,攤開雙手的血污,望著他︰「心已經污濁了,總要用外在的東西來遮擋……」
他笑,素然的僧袍上落雪滿溢,站的久了寒氣外逼,撥了身上的雪,隨著清濯蹲下,她深呼了口氣,眼眸灼灼。
「你是……清濯?」
突然之間,他指著她問,清濯一驚,心想他竟然能穿透外在的一切,來看透她。
可是分明七年前的雪夜,她也僅是個少女。鑊
「我記得你。」他笑,眼眉彎成好看的弧度,指尖輕點她的耳珠,上面一顆紅痣形如筆點。
清濯模向自己的耳垂,果然有一個微突起的東西,她一笑,這些年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竟會成了一個男子記住她的標志,心一下子就安了起來,縱然身上冰涼如霜,心卻是溫暖了。
便在這時,雙手被他握起,捧在懷中,他從腰間拿過酒囊,倒出里面的清酒于她的手上,為她揉搓,只為洗卻手上的血污。清濯咦了聲,抬眸說道︰「原來大師也是不守清規戒律之人。」
「心中有佛,不比任何都來的重要?」
將頭低下,睫羽顫抖,口中呼出的白汽朦朧了她的視線,男子為她洗卻血污的樣子深刻在她心中,如今的她終于明白了為何會在看到他之後每次都有種心安的感覺。
原來每一個人,心里總會住著一個人。
或許她之于他沒有愛情,交情也是泛泛,然內心的活動,卻是奇異的。
他對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深深印刻。
看著他時,他會對你報以微笑……
這,難道就是緣麼?
……
使勁將手掌搓了兩下,清涼的酒液仍沾于上,她突兀的淺笑看在他眼中平淡如常,直到塞上酒囊,將它又別于腰間。
「你們佛門之人,都這般淡定麼?甚至……會幫一個殺人之人?」清濯問他,男子本欲起來的身子一頓,看向她︰「你今日種下的因,便會嘗他日的果…我又幫了你什麼,我又做過什麼……」
……
一切,皆是夢境。
她一剎明白了他的想法,將微僵的手緩緩收回,看著男子轉身,繼續行走于風雪中,她失口啞言,手心依舊是他的溫度。
「……素眠——」
不知為什麼,她失口喚出他的名字,使得遠走的男子微回身,眼瞳盯著她。
「女施主還有何事?」
幾分客套的話,自然流出,清濯及到唇瓣的話突然被咽了回去,目不轉楮地盯著某一處,終搖搖頭,輕語︰「雪夜路滑,大師走好。」
「多謝女施主關心。」
「……」
素眠愈行愈遠,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變成一個雪點。
清濯在風雪中停了會,冷笑的,裹緊衣裙,片刻後,雪地上,只留下一行凌亂的腳印……
*******
回宮時,听到幾番嘈雜的聲音,安心拉過她來有些急促,眼瞳盯著窗外「你曉得嗎,佟妃生病了?!」
她的聲音幾乎嘶喊,清濯反而悠閑的換著衣裙,在銅鏡前站了許久,「嗯,不知道。」
安心用力扯過她的肩,「慕容非墨一早便去了鳳揚宮,宮里幾個有頭臉的太醫都候在里面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問佟妃是否用過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也不知是誰傳了出來,說你早上曾為她奉過一杯茶。」
「這樣,也有人信了?」清濯轉過身,幾分冷笑,「我一介女子,手中並無任何害人之物,奉的茶也是鳳揚宮宮侍準備的,若說只她病了,豈不蹊蹺?」
「真是氣死我了!這樣一個吃人的地方,怎會無端生出這般事情?!!」
安心兀自鼓著腮幫,手指握拳,清濯瞧她孩子般的舉動不禁失笑,執起帕子去擦拭臉上的血跡。
她動作行雲流水,看在安心眼中著急萬分,只好咬牙步出,然還未走到殿外,整個歇雲殿便也被掖庭侍衛包圍。
安心嚇了一跳,眼中恐慌︰「大膽,你們可知這是誰的寢宮?!」
「奴才們參見娘娘。」眾人說道,清濯微微一笑,走到一方軟榻坐下,問︰「來本宮的歇雲殿,有何事麼?」
「啟稟娘娘,皇上吩咐奴才們將娘娘帶到鳳揚宮問話,請恕奴才們不禮之舉——」
眾人說完,當即便有幾個走上前來掖住她,清濯點頭微笑,隨著他們走出去,獨留安心在後喊著。
回眸間,她的一笑傾眾生。
及到鳳揚宮,此刻幾名太醫俱在,便連早上一眾來的妃嬪們也在,眾多的人影站滿了外殿,清濯走近時,慕容非墨負手而站。
背著身子,背後碩大的五爪青龍直入雲霄。
跪下,自然行禮,她目視眾人,笑,「都來瞧佟妃姐姐病情的麼?」
…….
眾人面目青色,幾名小主眼漾喜色,似笑非笑。
突然一聲碎響,待清濯回過神來時,他已然轉了身——
眼中,盡是憔悴之色。
清濯笑,原來世上真有這樣的人,不出半日他便可以為了喜愛的女子憔悴幾分,高大的身軀染上一層憂色。
慢慢走近,他微彎了身子,提起她的衣襟。
「今晨之事,朕要听你細說。」
「……」
清濯勾唇,當即叩謝主恩,也不隱晦,只將來龍去脈全部說出,她凝視他,目光清明。
然而便在那刻,突然有人指出,她分明是說謊,平日里不和的天朝後宮一改常態,將矛頭指向清濯。
她低頭不語,雙手平放。
「朕只問你三件事。」
男人陰鶩,墨玉的瞳垂下,清濯點頭,听候他的問。
「其一,可是你親手奉的茶?」
「是。」
「其二,你可知曉後宮祖制,不為鳳者,不得身著九天玄鳳廣袖長裙,不可越矩?」
「是。」
「那朕問你其三,你從何而來的鳳墜?」
「……」
听到這兒,她微抬頭,終在心中明了,想是那玉墜子定不是平凡之物,原來,竟是個鳳墜。
整個後宮,只有皇後才能佩戴的物什。
微一笑,如實說道︰「臣妾奉完茶後,佟妃姐姐所贈之物。」
「是麼?」
慕容非墨一笑,隨即另方熹喚出一名小侍。
抬眼看去,竟是清濯身邊那名小婢。
「朕問你,傅妃娘娘是從哪里得來的墜子?」
「回稟皇上,早的時候娘娘到佟妃娘娘那里請安,娘娘說,是在奉茶時佟妃娘娘從身上取下的,只是奴婢當時並無看到,直到後來娘娘身上弄污,回宮之時,她突然捂著衣襟說那玉墜子丟掉了,奴婢便返回而找。」
「找到了?」
「並無。」
婢子說話稍有顫抖,忽閃的眼瞳不敢看清濯,她並無反應,只默然听著。
「容妃。」
「臣妾在。」
「佟妃可曾贈與她一枚玉墜子?」
「回皇上的話,臣妾方前坐了一個偏里的位子,倒真是不曾見到,只是後來傅妹妹衣襟上突然多出一個墜子,臣妾也曾問過她,她說是佟姐姐送的。」
「回皇上的話,臣妾看到佟姐姐給予過傅妹妹一個玉墜子,只是,那不過是個別致之物,並不是鳳墜!」
「……」
幾名小主各言各語,清濯曉得自己百口莫辯,如此一邊倒,恐不出半刻她便被冠以個罪名,剜了跪地小婢一眼。
那本就心虛的小婢手腳發抖凝視著地面,身子如一片浮萍般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