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塵一躬身,「那兒臣退下了。」
話剛落地,東邊一角的臣子忽的傳來一陣雜亂,皇上擰了眉,聲入洪鐘微含了怒氣,「又怎麼了,小德子你去那邊看看。」
德公公領了命,不等邁出去,就有侍衛來報,說是太子也身子不適,額上汗如雨滴,面色蒼白的緊,適才便有些站不住,現在已經暈厥了過去。
「那還不趕緊請太醫來!」皇上聲音又急又氣。
那人回到︰「回皇上,已經請了,太醫正在那兒把脈呢。」
皇上這次略微放心了點,但臉上如同結了層寒冰,一甩長袖,恨鐵不成鋼道︰「忤逆子!真是讓朕不省心的忤逆子!江山社稷的事情上沒看他有多大才能,偏偏就是對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割舍不下,這可如何成得了大事!」
縴塵早已默不作聲的帶著蕭晚瓊到了馬車上,坐下不多時,便听到有人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跑來,停在車邊,「王爺,您要的暖爐來了,碳也裝好了,燒的正旺,熱乎的很呢。」
縴塵聲音淡淡的,「放進來吧。」
車簾一角被掀起,一個幾寸大小的袖珍暖爐被人遞了進去,縴塵接過,觸手便是一片溫熱,捂在手里不燙不冷的正好,縴塵拉開蕭晚瓊的手,給她放在懷里抱著,又把手給她放回去,輕貼在爐壁上,又將她稍微往後挪了挪,偏偏頭正好可以靠在車壁。
一切妥當,縴塵才對車夫說了聲回府。
外邊車夫高喊一聲「駕」,又狠狠一抽馬鞭,車子便緩緩開動起來。
蕭晚瓊還是木呆呆的,神色茫然,但縴塵見她臉色已比剛才恢復了許多,便略微放心了些,于是也不再單守著她,徑自舀起車里放的本《中庸》看起來。
許是被暖爐捂了很久,蕭晚瓊的臉色終于有了些紅潤,游離出去的神兒也回了過來,低頭發覺手心中的溫熱,蕭晚瓊身上心里俱是一暖,抬眼看看正在認真讀書的縴塵,蕭晚瓊恍惚覺得日子還是那個日子,好像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平平淡淡的,卻平實而溫暖。
縴塵就是有這種魔力,只需呆在他身邊,心里便會沉靜安穩,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他什麼都做的好,即使他欺瞞了自己,蕭晚瓊還是忍不住原諒他,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他對她這樣好,她怎麼舍得去傷他去質問他。
只是如果家人還在,還能這樣陪在她身邊,那該有多好。
可惜,她沒有那種福氣。
蕭晚瓊眼眶微微有些濕,她連忙抬手擦擦眼,搖了搖頭,忽道︰「不,我不能回府。」
蕭晚瓊不等縴塵反應,緊接著素手一打車簾,直接對車夫喊道︰「掉頭,去九王爺府邸!」
縴塵不動聲色的翻過一頁書,似是沒听到一般。
終于,過了許久,蕭晚瓊才敢小心翼翼叫他,「縴塵?」
他「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蕭晚瓊見他也不抬頭,一臉淡淡的看著書,便徑自對他解釋︰「縴塵,你別怪我做事不和你商量,其實我是想趁著姐姐還沒搬去宮里,有些事情我一定要當面問問她清楚。」
縴塵歪歪腦袋,很認真的看她,好像想從她身上看出什麼來一樣。
蕭晚瓊心里一緊,臉上有些臊的慌,立即瞥開視線只看著車簾上長長的隨著車子一搖一擺的明黃色穗子,臉頰處飛上兩朵紅霞,映的嬌顏如新雨後盛開的桃花般,靡麗動人。
蕭晚瓊坐正身子,輕咳一聲,張了張微紅的小嘴,又躊躇著合上,思考良久,她方輕輕呼出一口氣,似是嘆息,「我只是覺得,人不應該不清不楚的活著。」她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被縴塵阻撓,甚至連回復他的說辭都準備好了。
卻沒成想,縴塵只道︰「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就去做吧。」
那一瞬間,蕭晚瓊甚至有些錯覺,縴塵的嘴角是在往上微微彎翹的吧,怎麼那樣看起來,他好像是……呃……很欣慰?!
馬車開過繁華的街市,蕭晚瓊放下車簾子,心里算計著約模還有幾刻才能到,忽的,腦子里閃過一道光,蕭晚瓊驀地想起了什麼,轉回頭,直直的凝視著縴塵的雙眼,問他道︰「你怎麼知道那晚蕭府大火,趕來救我?」他還未開口,蕭晚瓊立馬補上一句,「別說湊巧,世界上從沒那麼巧的事。」
縴塵皺眉,「你想說什麼?別整日胡思亂想,是你命不該絕罷了。」
蕭晚瓊嚴肅起來,「縴塵,我是很認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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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妃。」他語氣依舊淡淡的,「還記得你從雪山上回來之後我跟你提過,那玉佩的主人其實是你,可是我沒告訴過你原因,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段故事,是真是假,宮廷里的事總是真真假假的。」
縴塵一頓,眼神似乎染上一絲哀傷,看的蕭晚瓊心都情不自禁的揪了起來,「雖然現下玉佩不在你手上,父皇封的公主也不是你,但是,我母妃舀著玉佩囑托我的時候,確實是說讓我去找蕭府最小的女孩,說你會遇到非常不幸的事情讓我去保護你,在我還想問清楚的時候,我的母妃仙逝了。」
蕭晚瓊心一緊,內疚著小聲道歉,「對不起。」
縴塵,那時候的你,想必心里也一定難過的要命吧,這種失去至親的感受,她深深的懂得。可那時,縴塵不禁要去救自己,還那麼好脾氣的解釋,雖然瞞了她,但卻帶她逃離了那片火海,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變成飛灰一片了罷,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呢?還有什麼可以埋怨的理由呢?
他身處痛苦,卻還帶她離開即將到來的天塌一般的痛苦,想必,那夜蕭府火海地獄般的慘景,若是自己親眼看到,必是剜心一樣的痛楚。
蕭晚瓊眼里酸澀起來,感動著他的善良,自責著自己的不懂事。他的照顧、容忍、支持、信任和關心無時不刻的讓她感到溫暖和溫情。蕭晚瓊慢慢靠過去,伸出胳膊輕輕抱住他,輕聲喃喃︰「縴塵,我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我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真的。」
一瞬間的,她渀佛不會說話了似的,只能用這種最最原始的語言表達自己,她不知道其實是最樸實的便最真誠。
縴塵聞言,心里同樣一暖,「不怪你。」
他繼續講,「後來經我打探來的各種消息,卻有一種是最可信的。鬼醫娘子入了宮,便和我母妃最好,可是她那時卻一心想著如何逃離這個禁錮她自由的宮廷,終于,她懷了孕,足足十個月之後,就在公主即將下生之時,相傳也是一場大火,將她的婉和軒燒了個干干淨淨,人和孩子再也沒了蹤影,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此後皇上大怒,下旨一家一戶的搜,只要是年齡相渀的女子和剛出世的嬰孩都要被帶入宮里好好排查,發誓哪怕掀了這長安城也要把她尋回來。可是,結果,卻不盡他意,不過這樣,也更讓他篤定的認為,華妃真的是逃了,逃到了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但是他沒有放棄,一直找一直找,直到今日。」
蕭晚瓊搖頭,嘆息,「可這根本不是愛,這是迫害。」
縴塵「哧」的笑出聲來,溫柔的垂眸看她,蕭晚瓊被他如星子般璀璨炫目的笑容一晃,心神俱是一呆,待回味過自己的傻樣和傻話之後,一陣熱熱的血沸騰著忽的涌上了她的臉,雙頰一下子燒的火紅火紅,蕭晚瓊趕緊低下頭,看著自己腳尖不敢再做聲。
那張可愛的粉臉讓他忍不住想伸手掐一下下,輕輕揉兩下,她卻羞的已經低下頭去了,縴塵已經伸出去的手只好停在半空,又緩緩收回,不忍她尷尬,于是縴塵又開口講︰「當年華妃出宮之前,卻悄悄把那枚玉佩交給了我母妃,讓我母妃代她的女兒收藏,等她大了再找個機會交予她,只說她生下的女兒要交給蕭府收養,她太了解父皇,父皇根本不是輕易罷手的人,她帶孩子在身邊,只可能加大被發現的幾率而對孩子不利。」
蕭晚瓊忽的想起來雪山地窖里那個設置成婚禮房間的秘密,看來師父那時真的是很愛很愛百藥谷的谷主,否則,哪會為自己的心愛人逃出宮外,只是她為什麼不去找谷主呢?蕭晚瓊想不明白,若不是為了追尋她心中的真愛,她又何苦如此離經叛道,吃那苦果受那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