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莊奕騁微微一笑。
幸若水也跟著笑了,並松了一口氣。「很意外,也很慶幸。我可以問為什麼嗎?」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是他,但不是蒼唯我就好。
「我可以選擇不回答嗎?」他也學她的語氣,真透著那一絲絲不符合年齡的調皮。
幸若水想了想,點點頭。「可以。」
莊奕騁也笑了。「反正是為你好的理由。你好好休養,等身體好了,你就可以回Z市了。」
「嗯。」幸若水怔忪了一下,回過神來應了一聲。「莊先生,不好意思,害你這樣奔波。我想我很快就會好起來了,你不用為我擔心,專心忙你的工作吧。」
至于自己心里的打算,她並沒有說出來。畢竟,他們還不是很熟。
莊奕騁眉頭一皺,露出一副很傷心的表情。「我可以把這理解為過河拆橋嗎?」
幸若水怔了一下,隨即一想,也忍不住笑了。她的這番話,確實听起來有些像過河拆橋的意思。「對不起,我話沒說好。只是,我知道你很忙,而從Z市到這里,光路上浪費的時間就不少,一定會增加你的工作負擔。所以……」
「偷偷告訴你,我這是假公濟私。恰好要來Y市出差,又剛好可以看看你,這不是一舉兩得麼?」莊奕騁覺得這個女孩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模樣,很可愛。
幸若水也琢磨不透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只好笑著道︰「那我得趕緊把這話給錄下來。以後有需要,可以敲詐勒索。」
「歡迎之至。」他一副「這是我的榮幸,你快來勒索吧」的表情,跟他以往的嚴肅不太相符。
兩個人相視彼此,都笑了。
「感覺怎麼樣?」莊奕騁在椅子里坐下,月兌掉外套,笑著問道。
幸若水笑著點點頭。「好多了,估模著很快就能出院了。對了,莊寓棋小朋友還好嗎?」
「挺好的。就是經常念叨著怎麼還不開學,他要見幸老師。」就連過年那天,都鬧騰著要叫幸老師一起過,差點挨揍了。
幸若水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笑。「沒事。孩子適應能力很強,很快他就會喜歡上新的老師了。」
「嗯,希望是這樣。不過,他是真的喜歡你,我也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喜歡一位老師。」在莊寓棋心里,她可不只是老師。
想到調皮但可愛的莊寓棋,又想到那一班可愛的孩子,幸若水心里也不好受。
「你心里念著的人很好,你放心。」
幸若水愕然地看著他,好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長空。對于他的透露,她回以感激的一笑。她相信,他沒有必要騙她。
莊奕騁沒有待很久,他確實很忙,所以匆匆的又離開了。
他離開後,幸若水馬上褪去笑容,靠在床上靜靜地發呆。回到Z市?她還能回去麼?她的出現只會給長空帶來災禍,何必再回去連累他?
夜里,醫院靜悄悄的。她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一夜,無眠。
……
接下來的日子,幸若水就在復健中度過。因為昏迷太久,四肢的行動受到了影響,有些僵硬,所以需要做一些復健運動。
也許是因為莊奕騁有交待,又或是他的來頭太大,護士照顧得很到位,還不停地想辦法哄她笑。但很多時候若水都沒有心情笑,看著護士說完笑話自己笑夠了卻發現她沒笑的那種尷尬,又覺得挺對不起人家的。
幸若水最喜歡的是到醫院樓下的草坪去散步,一邊跟護士聊聊天。
Y市在祖國的南邊,一年四季都不會太熱或者太冷。這里的冬天只比Z市的秋天涼一些,都不需要穿厚外套,很舒服。
有時候她會在草坪上坐,一坐就是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神思飄遠,想到長空,想到福安,想到佩詩,想到那些兵,她就會笑。
好多次,那個護士都問她笑什麼。還說她的笑容真好看,她應該多笑。
幸若水很想確定長空是否已經康復,日子過得好好的。但是她不知道用什麼方式來確認。她不能給長空打電話,也不能給佩詩打電話,電視新聞和軍事台、軍事報里又沒有他的內容。她有時候會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有一天,幸若水又坐在草地上發呆。護士被一個電話叫走了,她朋友在醫院門口等她,要跟她說些事情。
過了一會,護士回來了。拿了一袋子水果,還有幾本雜志和一份報紙。護士很喜歡看報紙和雜志,所以幸若水已經見慣不怪。有時候悶了,她也會拿起來看,因為很多時候她都不想講話。
護士跟她說了一陣,發現她興致不高,也就不說話。坐在她身邊,自己拿起一本雜志看起來。
幸若水怔怔地看著天空出神,許久才慢慢地回過神來。一低頭,就看到護士在她身邊看得正專注呢。她的視線慢慢地移到了放在兩人之間的雜志和報紙上,考慮著要不要也看一會。
倏地,她瞪大了雙眼,愕然地看著最上面那份報紙。那張圖片,那個人……是長空?
幸若水有些顫抖地伸出手,慢慢地拿起那份報紙。
護士抬頭看她一眼,笑了笑,又低下頭去接著看雜志。
幸若水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呼吸也微微有些重。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她展開了報紙。報紙的頭條頭版,是一幅大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她一直牽念著的男人,他看起來很好。在他身邊依偎著的,也是她熟悉的面孔,顧真真。
那是一張結婚照,俊男美女,好一對璧人。
長空穿著陸軍的禮服,英挺帥氣。他本來就很出眾,這套筆挺的禮服將他襯托得更加的英氣逼人,讓人移不開視線。據說,這套禮服在重要的場合才會穿上,所以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真好看……幸若水在心里默默地稱贊,抿著唇,卻還是濕潤了眼眶。
每一張照片,她都用手指輕輕地劃過,描摹著他的容顏。慢慢地,眼淚越來越多,終于滴答低落在報紙上,暈濕一片。她吸吸鼻子,想把眼淚止住。
護士听到聲音,轉頭一看她哭了,嚇得急忙將手里的雜志一扔,撲過來。「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等著,我馬上叫醫生!」
話未落,就已經要跑出去了。
幸若水急忙一把拉住她,笑著搖搖頭,抬手擦掉眼淚。「我沒事。我只是覺得這兩個人看起來很幸福,感動而已。」
護士半信半疑地回來,拿過她手里的報紙一看。「這兩個人確實很般配。不過你感情可真豐富,你嚇死我了。」
幸若水深深地吸一口氣呼出去,臉上依然帶著笑。「對不起。」
抬起頭來,看著藍天白雲,一片瓦藍清澈。
長空,我終于知道你過得很好,那麼就夠了!鷹顧兩家聯姻,憑著兩家的勢力,一定能讓你的前程一片光明。顧真真長得好看,人也溫柔,她一定會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吧。如果你這一輩子都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那麼就算此生再不能見一面,我也甘願了。
爸爸媽媽,我會好好地活著,不會輕易放棄生命。因為,我知道這是你們想看到的。因為,我深愛的人他好好地活著。
正想著的時候,突然听到有人嚎啕大哭。
幸若水看過去,就知道,他們有一個親人離開了這個世界。生命總是這樣有來有往,誰也不能改變。而她,只希望長空能夠平安健康地度過此生!
那一天,幸若水第一次明白,這世界上真的有一種愛叫做放手。這種愛讓人痛得撕心裂肺,卻還是咬牙撐著。
……
這一天,幸若水又跑到草地上去坐著呼吸新鮮空氣。她喜歡泥土的味道。
她正對著天空出神的時候,突然听到了耳邊傳來孩子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不由得好奇地坐起來,一轉頭就看到腳邊一個黃色的小皮球。再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精致的男童。
微卷柔軟的頭發帖伏在圓圓的腦袋上,飽滿的腦門,白雪似的皮膚,烏溜的大眼楮,薄薄嬌女敕的眼皮下長長的睫毛輕顫著,挺翹的小鼻子,紅紅的小嘴,確實是吹紙可破的嬰兒皮膚,連臉頰兩側淡紫色毛細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整個小身子白白的軟軟的還透著一股好聞的女乃香。
真的太可愛了!
幸若水看得兩眼發光。伸手把小皮球拿起來,在手里晃著問︰「小朋友,這是你的嗎?」
「是……姨姨,給,嗯給……」烏溜溜的大眼楮看著若水,紅艷艷的嘴兒,可愛到爆。
幸若水把球還給他,又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嘟嘟,我叫嘟嘟……嗯嗯你叫什麼名字……」還有樣學樣,女乃聲女乃氣的。
幸若水被他逗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聰明。「我啊,我也叫嘟嘟。」
「嗯嗯嗯……」小朋友急了,轉過大腦袋就向媽媽求救。
「嘟嘟,阿姨逗你玩的,不急啊。」幸若水看著身穿病服的女子,還有她身後的男人。「你們的孩子真可愛!」
「謝謝。」女子滿是病容的臉露出燦爛的笑容。每個母親都這樣,只要有人稱贊自己的孩子,就好像得到了至寶。
男人朝她一點頭,追上那在草地上小跑的母子兩。雙臂呈保護狀態,隨時準備接住摔倒的孩子或者母親。
幸若水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在草地上玩,听著那歡樂的笑聲,想念著遙遠的Z市那個溫柔的男人和那個可愛的孩子。又想起第一次在暖汀閣,孩子不顧一切沖進來喊媽媽的情形。
曾經,她也擁有了這樣的幸福,只是太短暫了。但至少,她的生命里不是一片荒蕪的,也足聊以自wei。
她努力地笑笑,重新躺回草地上,看著藍天。天空中,慢慢地幻化出曾經的畫面,幸福溫馨……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走,思念越來越濃,卻始終只能壓在心底。
……
年後,鷹長空重新回到了他喜愛的部隊。
有鷹振邦撐腰,再加上風雲幫正焦頭爛額,一時無暇再跟他較勁,所以他的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鷹長空沒有消沉,沒有一蹶不振。他還是以前一樣不苟言笑,還是那個讓人恨得咬牙切齒但又不得不佩服的黑面閻羅,還是那個最冷酷的教官。
而且,他最近喜歡上了研究IT技術,尤其喜歡竊取信息的「勾當」。
只是,這些兵王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變化。以前是不苟言笑,如今是再也不會笑了,就連那種笑里藏刀的笑都沒有了。分分秒秒都黑著一張臉,比以前更加嚇人。
唯一不變的,就是依舊往死里整他們。同時,他還往死里整他自己。
所有人都在大隊長的眼里,看到了擔憂。
「隊長。」被委以重任的傅培剛,頭皮發麻地出現在鷹長空的面前。
鷹長空嘴里叼著根野草當煙,冷冷地睨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吭聲。那樣子,就好像他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空氣。
要是以往,他會一腳踹過來,罵一句「有屁憋著,沒屁滾蛋」。可現在,他只有無視,徹底的無視。他就活在他一個人的世界里,其他的人他都看不見。
「隊長,你不能這樣——」傅培剛正要鼓起勇氣把話說完,才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給你丫三秒鐘逃亡,否則——」
「隊長啊救命!」傅培剛只能抱頭鼠竄,隊長動真格的。他跑出一段距離,回頭一看,隊長已經以同樣的姿勢坐在了那個位置,嘴里那根草還是叼在嘴里,一聳一聳的動著。寬厚的背影,卻那麼的孤獨。
傅培剛不敢再回去,因為他知道,除非若水回來,否則隊長不會打開那扇門的。
幾天後,隊里有新任務。出任務的名單,沒有利刃。
鷹長空像一列火車頭,沖進了大隊長的辦公室。「報告,請問這次任務為什麼沒有我?」
大隊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認為你這種狀態,適合出任務嗎?」他不怕他不能完成任務,就怕他完成過頭了!
「報告,我認為非常適合!」
「合適,合適個屁!」他非常有理由懷疑,這個小崽子到時候會把真人當光靶來練槍法!
最終,大隊長還是讓鷹長空參與到任務中來。事實上,這次任務非常的艱巨,也只有利刃才能完成。他之所以一開始沒有把他加入名單,不過是借機提醒他不要把情緒帶到任務中來,把事情給做過了。這好好的一把利刃變成了廢鐵,這也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在出任務前,鷹長空回了一趟家。這一趟任務要出境作戰,不知道多久才能完成。他得在離開前好好打掃一遍,否則回來都要蒙上厚厚的灰塵了。若水要是回來,看到他把家弄得那麼邋遢,非跟他生氣不可!
鷹長空正忙乎著的時候,顧苗苗出現了。他听到腳步聲走進來,還以為是若水回來了。一看到是顧苗苗,臉就拉了下來。
「鷹哥哥……」顧苗苗現在非常害怕鷹長空,但是她還是喜歡鷹哥哥的。而且,紫雲阿姨也說了,只要她肯努力,鷹哥哥一定會喜歡上她的!
「滾!」鷹長空冷冷地吐出一個字,不再瞅她一眼。對于顧家姐妹,他已經從過去的冷淡,變成了如今的討厭。
顧苗苗咬著嘴唇,大眼楮里都快要冒出水來。「鷹哥哥,我——」
「滾——」這一次,聲音更大,語氣更凶。不過,還是沒有瞅她一眼。
「鷹哥哥……」顧苗苗委屈地扁著嘴,掉眼淚卻不敢發出聲音。她已經敏感地意識到,鷹哥哥不會像以前一樣容忍她了。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自己鼓起勇氣走進去。
剛好鷹長空放下抹布,端著盆子去換水。
顧苗苗拿起抹布,擦拭著電視櫃上的東西。那里擺著許多的小玩意,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很可愛。放在那給人的感覺很溫馨,很有家的感覺。
「你干什麼?放下!」鷹長空端著水,冷冷地看著他。那聲音,冷得如千年冰山,不帶一絲溫度。
顧苗苗咬著唇,一手抓著一個小豬撲滿,一手揪著抹布。「鷹哥哥,你一定累了,你休息一會吧,我幫你。」
鷹長空眼中幾乎冒出冰塊來,一把將盆子放下,大步而來。
顧苗苗被他的樣子嚇得直後退,不注意手里的小豬撲滿就滾落在地,pang一聲碎了。硬幣滾了一地,叮鈴鈴的聲音不斷地響起。
下一秒,「啪」一聲又響起。
那是鷹長空給了顧苗苗一巴掌。「滾出去!」這是他33年來,第一次打女人。
顧苗苗被打得懵了,好一會還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然後逸出一聲抽泣,飛快地跑了出去。
鷹長空過去把門關上,然後蹲下來,把碎片一點一點地撿起來。整個撲滿碎片在他的掌心堆成小山,他凝視一會,緩緩地收緊五指,再收緊。
良久之後松開,白色的瓷片帶上了點點血紅。他走到垃圾桶旁,緩緩地攤開五指,傾斜,任它們落在垃圾桶里,唯剩嵌入掌心的星星點點……
看著擦拭得 亮的家,鷹長空緩緩地關上了門。
媳婦兒,希望等我出任務回來,已經有了你的消息。
媳婦兒,沒有你的日子,我不知道怎麼辦。
……
還有兩天,幸若水就可以出院了。終于不用再聞到蘇打水的味道,感覺真好!
上午,她正靠在床上看電視,突然有人推門而入。抬頭一看,是莊奕騁。想起他上次來,說是假公濟私,道︰「又假公濟私?」
「是啊,你準備好錄音筆了嗎?」莊奕騁拿掉帽子和手套,還瞪著眼楮四處瞅。
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莊奕騁暗暗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她的身體在康復,但卻越發瘦得厲害。她心里,肯定很不快樂,卻又裝作很好的樣子。他問過護士,她每天都很平靜,沒有哭過。
「這一次打算呆多久,不會等下就要趕飛機了吧?」幸若水覺得挺對不起人家的,他那麼忙的人,就算是出差,只怕行程安排得也很滿。
莊奕騁笑笑。「這次不急。我還帶了一個人來看你。」
與此同時,房門再次推開,一個小人兒扒拉著門探進頭來。「幸老師!」他綻開大大的笑容,大叫一聲,蹦過來一把撲向幸若水。
莊奕騁再一次確定,只有在這個幸老師面前,自己的兒子才像個孩子。學校開學,他去學校一听幸老師不在學校了,背著書包就回來了。
「幸老師,幸老師,我可想你了!」莊寓棋小朋友嘴巴甜得很,但那確實是他的心聲。
幸若水被他撞得有些疼,但見到他還是挺高興的。「老師也很想你。現在不是已經開學了嗎?你該不會逃課吧?」
幸若水低頭看著莊寓棋,想起另一個可愛的寶寶。他現在有顧真真疼愛著,是否已經忘了她的存在?眼里閃過黯然,她吸吸氣,趕忙掩藏起來。
「才沒有!」莊寓棋撅撅嘴,翹著下巴。
幸若水模模他的腦袋,轉向莊奕騁。「莊先生,雖然是周末,但是這麼遠的路程太奔波了,下次別讓孩子受折騰了。不過,真的謝謝你。」
莊奕騁看著兒子,笑笑。「幸老師,你有沒有想過繼續做老師?我覺得你很適合做老師,孩子交給你管教,家長也都很放心。」
幸若水看的出來,他說的是真心話,這讓她很高興。「謝謝你。不過,我不打算回Z市了,所以……」
「如果是在這里呢?你如果不想別人知道你在這里,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找到這里來的。」他兒子都已經跟到這里來了,他必須得說服她。
幸若水模著莊寓棋的頭,一時沒有回答。她喜歡做老師,如果要謀生,她還是希望可以做一名老師。如果能夠在這里安住下來,又有他幫忙阻擋蒼唯我找到這里來,無疑是最好的。
可是,她承受了太多的恩惠了。光是這救命之恩,她就不知道怎麼報答。「莊先生已經幫了我太多太多,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我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況且,我欠著大筆醫藥費,做老師那點微薄的薪水,恐怕只是杯水車薪,所以……」
「如果你真的執意要報答我,那麼換一種方式好了?」
幸若水不解地看著他。「什麼方式?」
「你做莊寓棋的媽媽。」
「……」
幸若水出院後,最終還是在Y市住了下來。
她不想再承莊奕騁的恩惠,但是如果她離開這里,蒼唯我可能很快就會找到她了。相比于被蒼唯我抓回去,她寧願欠著莊奕騁的恩情。不管她留下還是離開,這份恩都報答不了,那只好盡量去做了。
最終,幸若水還是選擇做了一名老師。因為,她喜歡這份工作。還因為她最近找到另一份兼職工作——網絡寫手。雖然剛剛起步,但她對自己有信心,因為她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
在莊奕騁的幫助下,她有了新的身份——花昔夢。
花,是冠以母親的姓氏。昔夢,寓意往昔如夢。
幸若水正在準備早餐,樓上蹭蹭蹭的腳步聲很急促,好像很趕時間。
「媽媽,今天吃什麼?」莊寓棋扒拉開廚房的門,探進頭來問。一看就知道,他心情很好。嚴格來說,自從有媽媽之後,他的心情就沒有不好過。
對于他的稱呼,幸若水開始的時候糾正過很多次。但這孩子固執得很,你說得口干舌燥,他那邊懶洋洋笑呵呵的依舊。再者若水也明白他的心理,後來也就放棄了。
幸若水有些無奈地看著最近有越來越毛躁傾向的莊寓棋小朋友。「包子加豆漿。快去洗臉,馬上就能吃了。」
「是,首長!」行了個軍禮,莊寓棋顛顛地跑進了洗漱間。
幸若水無奈地搖搖頭。莊寓棋小朋友非要擠進來跟她一起住。莊奕騁又扔下孩子就不見人了,她總不能讓孩子真的睡大街吧?所以到最後,就變成她跟莊寓棋小朋友相依為命了。
不過,莊寓棋小朋友雖然調皮,但真的是個好孩子。有他在,日子過得熱鬧許多。除去了工作和寫文字,其他的時間都有莊寓棋在鬧騰,也就沒有時間去回想前事了。唯有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難免輾轉反側,有時候會從噩夢中醒來,便再也無法入眠。
幸若水剪去了一頭長發,剪成了時下說的**頭,連劉海都改成了一字型的。又加上她瘦得厲害,配上新發型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幸若水教的是還是一年級,莊寓棋就在她的班上。她相信,這也是莊奕騁沒有安排她從學前班教起的原因。她要是教學前班,莊寓棋小朋友非不顧一切降級到她班上不可。
「媽媽媽媽。我洗好了,可以吃了嗎?」莊寓棋小朋友跟炮彈頭似的沖出來。
幸若水抬手就給了他一個毛栗子。「小心點,要是撞傷了看你怎麼辦?」
莊寓棋抓抓被敲的地方,依舊笑呵呵,絲毫不影響好心情。實際上,他很喜歡這樣的互動。媽媽就是這樣,會親親孩子,但孩子調皮了也會揍他們,只是力道很輕……
幸若水把醬碟子放到他面前,心想,莊寓棋以前十足十一個小大人,現在倒越來越像個孩子了。再成熟的孩子在媽媽面前,也會表現出他孩子氣的那一面吧……她的小福安,不知道怎麼樣了?
「媽媽,怎麼了?」莊寓棋注意到她神情怔忪,忙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晃動。
幸若水回過神來,勉強笑笑。「沒事,快吃吧,別遲到了。」
她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踩自行車只要十分鐘就到了。
莊寓棋眼珠兒滴溜溜地轉,想起爸爸交給他的重大任務——逗媽媽開心!「媽媽,我給你說個笑話。」
莊寓棋正襟危坐,還清了清喉嚨。為了完成這個重大任務,他可是看了很多笑話大全呢。
「中學時教語文的是老夫子,平時上課喜歡吟詩作對,一天外面下大雪,老師觸景生情,在課堂上吟起了詩︰‘老天下雪不下雨,雪到地上變成雨,變成雨時多麻煩,何不當初就下雨。’念完說︰‘有哪位同學能給我對上一首啊。’一同學站起來說︰‘老師我來試試。老師吃飯不吃屎,飯到肚里變成屎,變成屎時多麻煩,何不當初就吃屎。’」
「噗」,幸若水噴了,她及時捂住口鼻,卻讓餃子竄進了氣管了,鼻子火辣辣的疼。抬手就給了莊寓棋一個毛栗子,罵道,「吃東西的時候,不許說這麼惡心的笑話!」
莊寓棋顧不得模模被打的地方,急忙給她端水。「媽媽,你喝一點水。」
幸若水揉著鼻子,看到莊寓棋腦袋就伸在眼皮子下,瞪著大眼楮。一伸手,就揪住了他肉嘟嘟的耳朵。「下次要是再說著這麼惡心的笑話,罰你一天不給吃飯。」
「是,首長!」莊寓棋坐下來乖乖吃早餐。在若水看過來時,還咧著呀呵呵笑。
幸若水覺得有些頭疼了。
吃過早餐,兩個人一起出了門。
幸若水跨上自行車,等著莊寓棋小朋友坐好。然後在清晨的陽光里,悠閑地踩向學校。
這是莊寓棋小朋友最喜歡的事情。他兩手緊緊地抱著媽媽的腰,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兒,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他覺得自行車是舒服的,比爸爸那些加長型的車子都要好!
到了校門口,莊寓棋小朋友跳下車,扒拉著書包站在旁邊等媽媽放好自行車。
「昔夢,早。」
幸若水剛剛把自己行車鎖好,就听到身後有人打招呼。是高年級的林清政老師,他剛大學畢業就在這里教書,現在已經有五年了。脾氣溫和,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林老師早。」
林清政鎖好了車,兩步追了上去。兩個人邊走,邊聊幾句。他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兩個人邊做邊聊比一個人有意思而已。
這一幕在莊寓棋小朋友看來,那是不能容忍的。他撒腿就沖過去,撲到幸若水懷里,甜甜地喊︰「媽媽,你動作好慢哦。」
幸若水差點被他撲倒,踉蹌的時候被林清政順手托住了後背。
「小心!」
「謝謝。」幸若水笑笑,有些尷尬。
莊寓棋的眼楮里都快冒出火來了。他擠到兩人的中間,拉著若水的手,小嘴嘟得老厲害了。「這位大叔,我媽媽已經名花有主了,你沒機會的啦!」
他的話一出,幸若水尷尬得紅了臉。
林清政也尷尬萬分。他找了個理由,大步地就走了。
幸若水一個毛栗子賞給莊寓棋。「小屁孩一個,胡說八道什麼呢。」她沒有想過要談感情,自然也喜歡清淨。但是這家伙才7歲,說這話是不是太早熟了些?現在就知道這些,再過兩年指不定就早戀了。
莊寓棋抱著腦袋,很無辜地看著她。「首長不在這里,我得替他看好他媳婦兒。」最重要的是,他可不能把媽媽給看丟了!
幸若水又羞又氣,抬手就要敲他的腦瓜子。
莊寓棋抱著腦袋,顛顛地就跑了。跑出一段距離,又回頭對著若水咧著白牙笑。被打不要緊,要緊的是替自己看好媽媽,替首長看好他的媳婦兒!
幸若水因為「媳婦兒」三個字而怔忪出神。那個低沉有些賴皮的聲音,就這麼在耳邊響起。
「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窮光蛋了。你介意養我嗎,媳婦兒?」這是他上交工資卡後說的。
「媳婦兒,要掐就光明正大地掐!」「來吧媳婦兒,老公讓你掐個夠!」這是他在那些兵面前耍寶說的。
「媳婦兒,你辛苦了!」這是她做了那麼多的飯菜犒勞那些兵之後,他感謝她說的。
「媳婦兒,要不要一起洗?為夫給你擦背!」這是他隔著浴室門耍語言流氓說的。
「沒關系,我喜歡吃媳婦兒的口水。媳婦兒現在要讓我吃嗎?」
……
字字句句,猶在耳邊,仿佛就在昨天。
其實世界上最動听的話,並不是「我愛你」,而是這一聲媳婦兒。
幸若水覺得鼻子開始發酸,眼眶開始發熱。她急忙抬起頭來,看著天。鷹擊長空,長空就是碧空上的一只鷹,他就該展翅高飛的。只要他平安翱翔在那片藍天里,那就夠了!
「媽媽,你快些,要遲到了哦。」莊寓棋看她還沒跟上來,急得高聲叫。
「就來了。」
「……」
晚上幸若水正在做飯,莊寓棋給首長打電話,還不忘宣揚自己的豐功偉績,借機向首長提要求。
吃過晚飯洗過澡,莊寓棋小朋友就被趕進了房間里做作業。
幸若水則坐在電腦前,開始敲打鍵盤。大學時候,她也是文學社的才女。不過,那時更多的是散文或者短篇小說。而如今網絡上流行的,卻是長篇故事。
其實,與其說她想借寫小說來賺錢,倒不如說她更想借這些文字來抒寫心情。那些心情就如一座山,壓在了她的心頭。她將它們轉化成文字流瀉出來,那座山就會慢慢的變輕。而且,在她文字的故事里,他們可以隨心所欲,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她是個新手,沒有讀者基礎,只能一點一點慢慢起步。現在網絡上流行以寵為基調的文字,她的小說卻總是散發著淡淡的憂傷。適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地品味,而不適合作為娛樂快餐來消遣。不過,偌大的世界,許多人都有自己的情殤。慢慢地,也有人發現了她的文字,喜歡她文字里的纏綿情深和淡淡的傷……
一些讀者不停地猜測,這故事是不是「離殤」的真實經歷。是的,這就是她的筆名——離殤。
她隱去了任何跟現實能對得上號的人名、地名、店名。雖然明知道蒼唯我和鷹長空都不看這些流行小說,她還是小心翼翼。因為她不想回到那個華麗的牢籠里,等待油盡燈枯。她也不想破壞長空平靜的生活,更不願他再因為自己受到哪怕一絲的傷害。
夜越來越深,敲擊鍵盤的聲音在深夜里那麼的清晰,透著一股寂寞的氣息。
他們的故事,在她的指下變成了一個個文字,有歡聲笑語,也有纏綿悱惻。有時候,她寫著寫著就笑了,因為想起當時的快樂點滴;有時候,她寫著寫著就默默地落淚,在淚眼模糊里敲打出的文字更加的深入人心,感動了別人,也刺傷了自己……
莊寓棋微微地推開一點點縫隙,扒拉著門,看到她在掉眼淚。許久許久,他才悄悄地躺回床上。從床頭扒拉出手機,開始撥首長的電話。
「首長,媽媽在哭。」小朋友的聲音悶悶的。
「……」
首長說過,媽媽心里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要很久才能好起來。所以,他要讓她多多地笑。笑著笑著,她就不疼了。
莊寓棋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就連夢里,都是他在網上搜刮的那些笑話。
……
因為靈感很強烈,幸若水一不小心,就寫到了半夜兩點多。再加上一邊寫一邊哭,眼楮腫得厲害。
早上起來洗漱,往鏡子里一看,自己也嚇了一跳。幸好是周末不用上課,否則真的無法見人了。不過,頭也有些暈,也許吃過早餐可以考慮再睡一會。
幸若水租的是個復式的一廳兩室,樓上是臥房,樓下是客廳和廚房。她掩嘴打著哈欠走下樓梯,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時,怔了好一會。
「若水,早。」莊奕騁抬頭看向她,微微一笑。
「莊先生?」幸若水瞪圓了眼兒。他怎麼會在這里?還有,他是怎麼進來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莊奕騁抬手,指了指旁邊那扇小落地窗。落地窗外面一般沒有防護欄,所以只要能爬上來,自然就能進來。
「爬上來的?」幸若水眼兒瞪得更圓了。這里是八樓耶。隨即,她又釋然了。差點忘了,他不只是一位高官,更曾經是一個兵,而且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兵。
幸若水頭疼地揉揉額頭。「是不是當兵的都這麼喜歡爬窗而不是走門口?還有,為什麼我覺得我家其實不是那麼的安全呢?」
這國內當兵的人不少,而且肯定有些人復員之後會成為「壞」的一員。要是他們恰好成了盜賊,那這些家里有門窗可以進來的住戶,還有安全可談嗎?
莊奕騁微微一笑,並不解釋。
「不行,我得讓人來裝一個防盜網。」幸若水嘟囔著,盡管落地窗裝防盜網有點難看,但是有安全感啊!
莊奕騁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若水,就算你裝了防盜網,要相擋住我這樣的人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想要擋住的是那些普通的竊賊,那麼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幸若水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但心里還是滲得慌。「總之,你以後還是走正門吧。否則,我會做噩夢的。」
「好。」莊奕騁笑著答應。事實上他也不是想顯擺,只不過莊寓棋沒有開機,又不想打擾她,只好出此下策。
「你先坐,我去做早餐。」幸若水快步走進廚房。一關上廚房的門,她就貼在門後,仰著頭看天花板。
長空也是這樣,沒事喜歡爬窗進來。但那時候她並不覺得害怕,因為長空就在她身邊。如今,不一樣了。有另一個女人享受他半夜爬進來的那種驚嚇之後的驚喜,而她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心底,她是感謝莊寓棋非要摻和進她的生活的,那多少讓她不那麼孤單。
幸若水用力地吸著氣,控制好情緒,開始動手做早餐。
廚房的門是玻璃的推拉門,莊奕騁自然沒有漏過她的舉動。糟糕,他爬窗進來,讓她觸景生情了。有一個特種兵戀人,爬窗進屋那是常有的事情,她又想起過去了吧。
隔著門,可以看到她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
莊奕騁心里很平靜,所有的事情都自動地被摒棄在腦外,只享受這一刻的悠閑。或許,這就是他想要她的原因。
男人比女人更容易覺得疲憊,所以他們更想要有一個家,前提是這個家里有一個讓人心情平和的女人。這話有些酸,但倒也是真心情。
而幸若水,很顯然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你要說她多麼的出色,並不見得。但是她身上有一種很溫和的氣息,就像她的笑容,如春風一般和煦。有她在,你自然就感覺到心情平和;有她在的地方,你自然就有一種家的感覺。
生活,總是充滿了瑣碎。許多男人不願意回家,就是因為瑣碎事太多,導致女人的碎碎念也多起來。在外工作繁忙,回家還要疲勞轟炸,誰還願意回來?
他與幸若水日常相處極少,但從僅有的幾次,就可見一斑。她做家務瑣事的時候不會繃著一張臉,她會笑著一邊忙碌,一邊跟你說話。你甚至會覺得,她很享受這種忙碌的過程。
莊奕騁可以想象,如果是她的男人,那麼他的待遇就是︰
回到家月兌下一身外套也就月兌去了一身沉重,她會遞過來一杯茶,興許還有一些水果點心。然後她自己會繼續忙乎工作,她不會嚷嚷著要他幫忙,而是自己一邊干活一邊跟他聊天,內容是他喜歡的。她溫柔的笑,有著溫柔的眼神,蕩漾著一室的溫馨。慢慢地,他會忍不住過去抱抱她,或者也湊過去打著幫忙的旗號,事實卻是搗亂……
這樣的生活,是大部分男人夢寐以求的吧。
莊寓棋汲拉著拖鞋下來的時候,看到沙發上的人,頓時眼兒一瞪,蹭蹭地沖了下來。「首長,你怎麼來了?」
莊奕騁還沒回答,他又賊兮兮地湊到他耳邊,說︰「我知道了。首長擔心你媳婦兒被人搶了,所以過來亮亮相。」
莊奕騁給了他一個毛栗子。「小孩子別學那些不三不四的腔調。最近有沒有好好表現?」
「當然有啦。有媽媽看著,我哪里敢表現不好?」莊寓棋在他身邊坐下,難得的晃著腿。
莊奕騁發現了,這很明顯不符合軍人的坐姿,不過他沒有阻止。他到底只是一個不到7歲的孩子,自己也不苛求他能夠多麼出色,只希望他平安長得活得開心就好。自己已經為這些名利權勢所累,自然不希望孩子也跟著一樣,所以才不顧家里的反對,執意讓他去那些普通學校做一個普通的孩子。
小朋友又賊兮兮地說︰「首長,學校好多男老師都對媽咪有意思,你得加把勁哦。」
莊奕騁笑笑,呼嚕著他的腦袋。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呼啦的推開。不一會,幸若水端著一大海碗湯走出來。「洗手吃早餐了。」
「哦也,吃早餐咯!」莊寓棋小朋友蹦進廚房,拿了三副碗筷,跟在端著面的媽媽身後探頭探腦的興奮。
幸若水給三個人夾了面,又澆上濃郁的湯。這是魚湯,味道極其鮮美,做面最好吃不過了。「好了,快吃吧,要不面該糊了。」
她淺淺一笑,低下頭來認真地吃面。剛吃了一口,又抬起頭來看著父子兩問︰「夠不夠鹽味兒?」她吃得清淡,莊寓棋應該也習慣了,就剩這位莊先生了。
莊奕騁微微一笑,豎了個大拇指。「剛剛好,特好吃。」他說的是實話,他喜歡這種家常的早餐,湯很濃很香,是用心熬出來的。
幸若水笑笑,不再說話,認真地吃面。
在父子兩吃完了再裝的時候,她會抬頭笑笑,但不會搶著幫忙裝。無形地讓人覺得,你不是客人,你隨意就好。
這種感覺,莊奕騁非常享受。他的神經一向繃得緊,難得這樣放松。
三個人都吃好了。莊寓棋小朋友自告奮勇地要收碗筷刷碗筷,幸若水也由他去了。
「莊寓棋,先把你昨天換的衣服拿下來。」
「哦。」莊寓棋洗洗手,急忙又跑上樓去把髒衣服端下來。「吶,媽媽。」
洗衣機就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幸若水仔細地掏每一個衣兜,把所有拉鏈都鎖好以免掛壞了衣服。
莊奕騁沒有走出去,只是坐在沙發里靜靜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的骨子里突然生出來一股惰性,就想這麼賴著不走了。
「媽媽,我洗好了。」莊寓棋小朋友洗好碗,馬上跑出來邀功。
幸若水笑著揉揉他的腦袋。「真乖。」
莊寓棋就扒拉在洗衣機旁邊,看著她的動作。兩個人小聲說著什麼,莊寓棋高興地咧著嘴。
莊奕騁忍不住站起來,走到落地窗便倚著,笑問︰「兩個人嘀咕什麼呢?」
「報告首長,我們在商量著今天去哪里玩。媽媽說她要呆在家里,我說太陽這麼好,最好出去玩。首長,你站哪一邊?」
莊奕騁看看幸若水眼底的黑影,知道她就算躺在床上也未必能睡著。「要不去野餐?」
「首長萬歲!媽媽,我們就去野餐吧,去吧去吧……」
「……」
最終,幸若水被推回房間去睡回籠覺。
父子兩去逛超市,逛市場,準備野餐的東西。
幸若水躺在床上,閉著眼翻來覆去,眼楮干澀得厲害,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她最終還是爬起來,又對著電腦敲了一會字,直到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才關了電腦。
野餐不是野炊,所以得把東西給煮熟了帶出去。
父子兩準備的東西實在不少,三個人忙乎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把野餐的東西給整理出來。把東西在尾箱放好,三個人就坐進莊奕騁的那輛奧迪車里出發了。
開始的時候,氣氛有些沉悶。因為兩個大人到底不是一對,所以有些冷場。
後來還是莊寓棋小朋友厲害,開始搜盡腦汁把自己會場的歌兒都拉出來唱。
幸若水開始的時候是拍掌,後來就跟著一起哼唱,最後發展成了三個人在車上唱歌了。偶爾誰跑調了,就笑成一堆,高高興興。
到了野外,莊寓棋小朋友就四處撲騰,順便給兩個大人騰私人空間。
「謝謝你。」莊奕騁遞給她一罐牛女乃。
幸若水正看著莊寓棋撲騰呢,听到他道謝,不解地轉過頭。
「謝謝你照顧他關心他,讓他終于像一個孩子了。」莊奕騁微微往後傾身,兩手支撐著身體的重量。
幸若水笑笑。「其實我應該感謝他才對,他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
莊奕騁也微微一笑,看著她認真地說︰「我上次那個提議,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幸若水站起來,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心里裝得太滿了。」
話落,她往莊寓棋走去,兩個人一起撲騰。
莊奕騁遠遠地看著,緩緩地眯起雙眸。
心里裝得太滿了?那就把它掏空好了。
……
鷹長空推開家門,看著一室的空蕩,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慢慢地走了進去。
原先擦得干干淨淨的家,這會又蒙上了一層灰。那些髒污就像是在自己身上一般,難受得緊。
鷹長空放下行李,走進衛生間端來水,開始擦洗家具,拖地板。一直到干完了,他才坐下來,給過自己拿了一罐飲料喝口水。
看著又恢復了明亮的家,心里更加空得厲害。
漂亮地完成任務,他不管什麼軍功,只管向組織要了3天假。獲得批準,馬上就往家里奔。
鷹長空深深地吸一口氣,仰頭看著天花板,用力地呼出去。忍不住又掏出一根煙來點燃,叼在唇邊。
視線看向陽台,那里已經沒有豆豆的小身影了。它跟福安一起,被帶回了B市,因為沒有媽媽照顧他們。
沒有那縴細的身影,沒有柔柔的笑容,沒有清泠的聲音,沒有可口的飯菜,沒有細心的叮囑……什麼都沒有!
沒有了若水,好像他的整個世界都被掏空了。就連完成任務的征服感,也不能給他帶來一絲的快意。這軍功章至于他,似乎已經沒有了意義。
緩緩地閉上眼楮,只覺得澀得厲害,還有些熱感。
他們是鐵血軍人,他們不是小知青,可他們的柔情並不比誰少。只是,他們不習慣把那個三字經掛在嘴邊而已。
此刻,鷹長空不得不承認,他跟那些小知青一樣,愛自己的媳婦兒愛得死去活來。恍然想起,他還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那三個字。
等媳婦兒回來,一定要告訴她!
鷹長空跑了一趟超市,買了一條煙,還有幾箱子酒水。
就這麼抽著煙,喝著酒,一晃就到了天黑時段。房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他嘴邊的煙那點微弱的紅光一閃一滅的,有些詭異。
隨著夜漸漸地深了,煙灰缸已經溢出來,地上的酒瓶子也滾來滾去的,一室都是。隨便一動,就能听到酒瓶子踫撞發出的聲音,叮叮當當的。
等抽夠了,喝夠了,他伸出腳呼啦地一踢,把酒瓶子踢開。整個人往空出的位置一趴,就這麼睡了。地板的涼意透過毯子傳到身體,微冷,但這恰好是他想要的。
頭痛欲裂,身體很難受,但是迷迷糊糊中就入夢了。在夢里,有那個溫和如風的女子,笑語盈盈,溫暖的手拂過他的臉。
那種感覺,太真實了!
鷹長空緊緊地抱住她,他甚至沒想過要睜開眼,他怕眼楮一睜,她就不見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緊緊地抱著她,親吻她。四肢交纏,身體相貼……
「嗯……」身下的人被他撩撥得情潮翻涌,終于忍不住逸出一聲吟哦。
高大的身體渾身一顫。
……
第二天,一群人來到鷹長空家門外,破門而入。
當門被推開,當耳邊的吵鬧打擾了睡眠,閉著眼楮的鷹長空眉頭打了幾個死結。「吵什麼吵?」他掀開蒙住頭的被子,大喝一聲,睜開雙眼。
入目的,是數個人擠在他的「臥室」里。他的母親,容秀美夫婦。
「呀——」在他身邊,顧苗苗尖叫一聲,急忙扯住被子緊緊地裹著身體,羞得把頭都給蒙住了,不敢見人。
鷹長空轉過頭,冷冷地看著隆起的一邊被子。他們還躺在地毯上。他緩緩地坐起來,果著精壯的上身。
因為他坐起來,顧苗苗的被子被掀開一點,嚇得她又是一聲尖叫,死死地揪著被子邊沿。
「這戲好看嗎?看夠了嗎?」鷹長空冷冷地掃過眼前的幾張臉,尤其是他的母親。「如果看夠了,請滾出我家。還有你顧苗苗,你可以滾蛋了。」
他話一落,頓時一片寂靜,隨後一陣嘩然。
躲在被子里的顧苗苗渾身一震,當下咬著嘴唇,眼楮里就冒了水汽。
「長空,你怎麼這樣說話。人家苗苗是個黃花閨女,你、你把人家那個了……」
「鷹長空,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好好的女兒被你糟蹋了,你必須負責!苗苗你別怕,爸媽會替你做主的。姐姐,今天這件事,就算搬出兩家的關系,也是不能隨便了的。你兒子必須對我麼苗苗負責,否則……」
容秀美氣呼呼的,狠狠地瞪著鷹長空。
「妹妹你別擔心,這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公道的!」楊紫雲自然應允,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鷹長空掀開被子站起來,就這樣果著上半身走進了洗漱間。仿佛他們說什麼,都與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他們的戲很熱鬧,他卻只是一個冷眼旁觀者。
三位家長愕然地看著他果著身體,大搖大擺地進了洗漱間。兩個女人都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各懷心思。
然後,被子里逸出了一聲哭泣。
「孩子他爸,你先出去等一會,讓苗苗先把衣服給穿上。」容秀美將丈夫推出了門外。
顧苗苗飛快地穿好了衣服,坐在地毯上,頭埋在兩腿間,小聲地哭。
楊紫雲忙伸手拍拍她,安慰道︰「苗苗別擔心,阿姨會好好教訓長空的。你們兩都有那層關系了,他必須要娶你,否則阿姨也不會放過他的!」
「是啊,乖女兒別怕,媽媽在這里呢。」
顧苗苗哇一聲哭了,抱著容秀美的脖子,眼淚一顆一顆地掉,速度飛快。
鷹長空洗漱出來,換好了衣服。回到客廳看著他們,冷冷地道︰「戲演夠了嗎?演夠了請滾出我家,這里不歡迎你們。」
「長空,別太過分!」楊紫雲也急了,忙瞪著兒子斥責。「你毀了苗苗的清白,這說什麼你都得對她負責任,你是軍人,這道理你還不懂嗎?」
鷹長空冷哼一聲,臉上的笑像千年寒冰。「你們是不是就指望著生米煮成熟飯,最好還能制造出一個孩子來?做夢!」
三個女人,都不由得心里滲得厲害。
顧丞峰則怒火三丈,一步跨出,一拳就打出來。「我打死你個狼心狗肺的兔崽子!」
鷹長空沒有傻乎乎地挨打,兩下就將顧丞峰給制住了。將他推開,繼而冷冷地環視著屋子里的所有人,最後視線停在了縮在容秀美身邊的顧苗苗身上。
「別想我娶她。對于一個撬鎖進入我家,趁著我醉酒主動爬到我床上的不知廉恥的女人,我沒有什麼要負責的。」
「你——」容秀美聞言,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你這個王八蛋,我打死你我打死你!糟蹋了我的孩子還不負責任,我打死你!」
鷹長空一把抓住她的兩只手,捏在掌中。「我敬你是長輩,但是不代表我會容忍你在我面前一再地撒潑和耍把戲。所以,管好你的手腳,我不能保證我不打女人。」
話落,他轉向楊紫雲。「楊女士,你帶他們離開我家。我不會對她負責,這輩子都不會。如果你們要告到部隊去,那就盡管告吧。我寧願受處罰坐牢,我也不會娶她。所以,你們可以死了這條心,也可以不用再演這麼低級惡心的把戲了。」
「長空……」楊紫雲也慌了,因為兒子叫她「楊女士」!「長空,你不能這樣。媽這是……」
鷹長空听而不聞,拿起鑰匙,將房間落鎖。拿起手機,自己走出家門口。對于後面要撲上來的顧丞峰,他一腳把門踹上,擋住了。至于他們在後面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那都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坐進悍馬,開足馬力飛馳而去。不一會,車子停在傅培剛的樓下。電話撥上去,傅培剛還在溫柔鄉里。「給你一分鐘時間,馬上滾下來。」
那邊還沒有機會吭聲,他就掛了電話。然後開始看時間,倒數六十秒。
陽光獨好,他微微地眯起眼楮。冬天馬上就要過去了,春天悄然來臨。眼看著春風和煦,苗兒冒綠,他的若水卻依舊杳無音訊。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都恨不能殺了自己。他自信地以為,他可以保護若水,給她幸福。到頭來卻發現,他根本什麼都做不好。
盡管他把蒼唯我的風雲幫整得焦頭爛額,卻根本無法把他鏟除,因為他的來頭很大,連爺爺都要忌憚三分。他自信總有一天,可以一步一步地將他引入自己設下的局里,可是這個過程如此的漫長,他的若水能等嗎?
「啊——」鷹長空咬牙切齒的一聲吼,一拳打在悍馬上。
腳步聲踢踏有節奏,停在他的身後。「隊長!」
鷹長空吸一口氣,斂去表情。「上車。」說著,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
傅培剛什麼也沒有問,就坐進了副駕位。自從若水不見了之後,所有人都不快樂。佩詩每天都在自責,隊長每天都在自責,生活一團糟糕。
悍馬在街市上 飛,沒多久,停下來。
傅培剛下車一看,這是本市最大的武術館。他知道,今天肯定要被隊長揍個半死。但也只是苦笑一笑,跟著進去了。
兩個小時之後,鷹長空和傅培剛躺在地上,一起喘氣。
傅培剛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著就害怕。臉也腫得厲害,像個豬頭。
再看看鷹長空,雖然好了一些,但也掛彩了。傅培剛可沒有客氣,拼足了勁。兩個人就跟兩頭野獸似的,旁邊圍觀的人從開始的喝彩到後來已經有些不敢看了,生怕等下要打出人命來。但又忍不住看,直到他們不打了,才慢慢地散開。
「隊長,心里舒服些了嗎?」傅培剛喘著氣問,臉上的傷讓他說話都疼。
鷹長空閉著眼楮,不吭聲。
過了很久,傅培剛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他又突然開口了。
「剛子,我是不是很沒用?」他的語氣淡淡的,好像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但是傅培剛知道,他心里很自責,很內疚。「沒有。這不過是運氣問題,與能力無關。」隊長幸運地遇到了若水這樣的好女孩,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時,只能怪命運弄人。
鷹長空勾著嘴角,苦笑。「我一直以為,我運氣很好的。」
傅培剛無奈地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運氣這東西,就跟你等公車。你不想要的時候,那一路車不停地在你眼前晃來晃去,待你要辦急事等它時,你發現它半天都不來。歸根結底,不需要的時候來了,該來的時候卻沒有。
生活,很多時候都會開一些要命的玩笑,就看我們夠不夠堅強堅持到雲開月明的那天。
……
下午,鷹長空回到家里,只有楊紫雲還在,其他的人已經離開了。
鷹長空換鞋子進屋,也不打招呼。他不能怨恨自己的母親,但是他甚至不想跟她說一句話。對于一個罔顧自己孩子意願而一意孤行的母親,他已經無話可說。
「回來了?這是干什麼,怎麼一臉的傷,跟人打架了?」楊紫雲急忙笑著跑過來,一看到他臉上的傷,頓時心疼了。「快坐下來,媽替你上藥,這是怎麼搞的?」
「我沒事。」鷹長空撥開她的手,開門進臥室,將自己拋到床上。臉埋在枕被之間,呼吸著那種熟悉的氣息。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味道已經消散了,再也沒有那種屬于她的淡雅清香。
閉上眼楮,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夢里夢外,都是那個窈窕的身影在回眸一笑,那笑如春風拂過他的心口。最終又化成一根根鋼針,扎進他的胸口。
鷹長空就是被這種疼痛給扎醒的,睜開雙眼,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一拳打在床上,將臉狠狠地壓進枕頭里,身體如一把拉滿的弓,像一頭受傷的豹子發出一聲聲嘶吼。
許久,他就緩緩地躺平身體,發絲凌亂。
拉開房門,听到廚房里鍋碗瓢盆踫撞的聲音,他心里一動,快步走到廚房門口。待看清里面的人是自己的母親,一下子就泄了氣。慢慢地,轉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長空,睡醒了?洗手吃飯吧,媽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楊紫雲笑得十分的溫和,希望兒子不要再對自己冷著一張臉。
鷹長空卻照舊一聲不吭,只是走進洗手間去洗了個手。然後開始拿碗裝飯,坐下來就吃。
「好吃嗎?」楊紫雲並不氣餒,自己的孩子,難道還能氣媽媽一輩子麼?
鷹長空嗯了一聲,頭也不抬,身上散發著拒人千里的氣息。母親的廚藝其實不錯的,可惜他現在沒心情。他吃慣了若水做的飯菜,別人的都看不上。
「還在怪媽媽?」楊紫雲嘆了一口氣,心里也不好受。「媽媽也是為你好。現在幸若水都已經離開了,你不一直在找,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嗎?我想,她是不會回來了,你總不能等一輩子啊?爸爸媽媽和爺爺都盼著你結婚生孩子呢,你就不為我們這些老人家考慮一下嗎……」
楊紫雲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卻沒有等到一個單音的回應,她都要懷疑他是否有在听。「長空,你說句話呀。」她這不是在對牛彈琴嗎?
鷹長空終于緩緩地抬起眼皮,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會娶顧苗苗,除了若水,我誰都不娶,你看著辦吧。」
楊紫雲被堵個水泄不通。她說這麼多,無非是希望他能夠放下幸若水,娶顧苗苗。可他一句話,就斷絕了她所有的念想。
「你、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死腦筋呢?那幸若水有什麼好,你就能迷得這樣神魂顛倒。除了她,你是不是誰都不要?是不是連你媽也不想要了,啊?」
鷹長空冷冷地看著她。「這天下間聯合外人來算計自己兒子的母親,還真不多見。」
楊紫雲氣得說不出話來。到底心里虛,也不敢再那麼理直氣壯了。「那媽不是為你好嗎?你要是自己能想通,我用得著這麼費心思嗎?」
「我的腦子從來沒堵過,你大可不必費心。」說完,他把碗一放。「我吃飽了。」
「你——」楊紫雲倏地站起來。「你給坐下來!」
鷹長空看著她一會,又坐了一會去。
「長空,不管如何,你是個男人,還是個軍人。現在你毀了顧苗苗的清白,不管你是清醒的還是喝醉的,這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如果你是個男人,你就得負起這個責任來!」
「那與我無關,誰毀了她的清白讓誰負責好了。」他冷笑一聲,再次站起來。
他走到房門口,又回頭說了一句︰「明天我就要回部隊了,你也回B市去吧。有時間和精力就用在老頭子和福安身上,別做一些自以為是又不討好的事情。媽,別逼我恨你。」
砰一聲,門關上了。
楊紫雲抓著筷子碗,再也吃不下一口飯。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根本沒吃多少。過了一會,自己委屈地哭了。
房間里,鷹長空拿起桌上的相框,仔細地,描摹著鏡中人的容顏。淺淺的笑,如春風暖人心。墨黑深邃的眼,如兩汪清泉能夠洗滌你心中的煩惱……
若水,不管多艱難,不管要多久,我都一定要你回到我的身邊!窮此一生,我都不會放手。
寶貝兒,你等著我!
……
依舊是一夜迷迷糊糊,但到底還算睡了,所以精神不錯。今天要大掃除,結束了就要回部隊了。
結果一打開房門出來,就看到沙發上坐著的顧苗苗,頓時心情又壞到了極點。他現在極其不想見到顧家的人,尤其是顧苗苗!
「鷹哥哥……」顧苗苗小聲地喊,眼里一汪液體。
鷹長空覺得心煩,沒理會她,走進了浴室。他其實很明白,顧苗苗只是太幼稚了太天真了,所以完全不知道愛情。而顧家和他母親一味兒地給她灌輸他們是一對的念頭,讓顧苗苗就這麼傻乎乎的跟著他們的指示走。
算了,等下還是跟她說說吧。到底是十八歲的小女孩,再耗下去,真的一輩子都毀了。誰知道,那些腦子進水的大人還會想出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來?
楊紫雲很快就端早餐上桌了。
三個人默默地吃著早餐,只有楊紫雲給這個夾菜給那個夾菜,忙乎得很。看到兒子沒有甩門走人,臉色也還算好,她心里有些喜。也許,這兩個人還是有戲的。所以她快快地吃完早餐,就借理由出門去了。
「鷹哥哥……」楊紫雲一走,顧苗苗就緊張得整個身體都繃住了,不斷地吞口水,像個被嚇壞的孩子。
鷹長空離開餐桌,來到沙發,比著對面的位置。「顧苗苗,坐那里去。」
「啊?哦。」顧苗苗慌亂地看他一眼,隨即就不敢看了,低著頭去沙發上坐下,眼神左右閃躲著。
「顧苗苗,看著我,看著我的眼楮。」鷹長空在心里嘆息,真的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十八歲,縱然有愛情,也只是朦朧的情愫。而眼前這個小女孩,顯然還完全不懂愛情是什麼。自小就听著長輩說她要嫁個鷹哥哥,她也就記住了,糊里糊涂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就該喜歡這個人。
顧苗苗吞吞口水,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卻並不看直直地看著他的眼楮。「鷹哥哥……」
「顧苗苗,你已經十八歲了,雖然還年輕,但不是小孩子,你該長大了。你不能永遠都听大人的,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大人都覺得我們兩應該是一對,應該結婚生孩子。但是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愛你,所以我不能娶你。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要拒絕。可你呢?你其實並不愛我,但他們讓你做什麼,你就傻乎乎地做了,這是不行的!」
顧苗苗深深吸一口氣,問︰「鷹哥哥為什麼總是說苗苗不愛你?苗苗是愛鷹哥哥的!」
鷹長空很想笑,為這個孩子的幼稚而又執著。「就憑你總是鷹哥哥,鷹哥哥地叫我。你心里根本還是把我當成大哥哥,如果你愛我,你就會不願意喊我哥哥,你會要求喊我的名字,可是你沒有。還有顧苗苗,你認為怎麼樣才算愛一個人?」
「我、我……」顧苗苗張嘴又閉嘴,也不知道怎麼表達心里的想法。
「沒關系,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他可以斷定,她說出來的話會讓人哭笑不得。
顧苗苗揪著手指好一會,終于鼓起勇氣。「就是想嫁給他,做他的媳婦。」
「那你為什麼想嫁給我?」
「因為,因為……」她囁嚅了半天,有些賭氣地叫,「因為我想嫁給你,因為大家都說我要嫁給你!」
鷹長空極力忍耐,才沒有噗嗤一聲笑出來。果真是個小女孩,連萌生的朦朧情愫都還沒有。「你看,你總是記著大家說你應該嫁給我,你就想嫁給我,這是不對的。爺爺,爸爸媽媽,他們總有一天會老會離開這世界,那個時候誰來告訴你應該怎麼做?所以你得學會自己思考,自己去判斷對錯。」
「我、我……」顧苗苗這回是真的急了,因為那一句「他們總有一天會老會離開這個世界」讓她害怕。
鷹長空吐一口氣,走過去,揉揉她的頭發。「顧苗苗,你不必急著現在就想出答案,你可以慢慢地思考。但是,你不能再跟著他們胡來了,知道嗎?」
顧苗苗抬頭看著他,幾次張嘴,但最還是什麼都沒說。點點頭,嗯了一聲。她喜歡鷹哥哥這樣子揉她的頭發,不再臉黑黑的。
「真乖!」
顧苗苗終于笑了。過了一會,又問︰「那、那要是我想過之後,發現是真的愛鷹哥哥,怎麼辦?」
「等你想清楚了再說吧。」鷹長空實在不擅長跟小女孩溝通,她們的大腦構造太奇怪了。
「哦。」顧苗苗應了一聲,覺得自己腦子好亂。鷹哥哥說的那些話,她越听越糊涂,真的好亂哦。
「如果、如果我最後真的不知道,鷹哥哥可不可以教我?鷹哥哥教會我,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鷹長空的耐心,耗盡了。「顧苗苗,我不愛你。不管你想通與否,我們都不可能在一起。我愛的是若水,我只會跟她結婚,你明白嗎?」
顧苗苗嘴巴一撅,也有些撒潑的叫︰「我不明白,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要愛幸若水,為什麼你不可以愛我呢?我哪里比不上幸若水?你說我哪里不好,我一定改!」
鷹長空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跟這個小女孩成功地進行溝通。一把拉著她的手將她拖到門口,開門,推出去,關上。
顧苗苗還想說話,但回應她的是緊閉的大門。她撅著嘴在門外站了一會,就慢慢地走下樓去。
在樓下,她踫到了楊紫雲。
「苗苗,怎麼樣?」楊紫雲急忙迎過來。
顧苗苗搖搖頭,眼里又浮起水霧,很委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