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長空開著車,送幸若水到了醫院。他不放心容秀美那個瘋了的女人,所以堅持要跟她一起上去。
幸若水也沒說什麼,她確實也不想跟容秀美起沖突。如果有長空在,容秀美也不敢那麼囂張。那個人,典型的欺軟怕硬。
幸若水大概能夠猜到,顧苗苗應該是想找個人來傾訴。至于為什麼選擇了她,她也想不明白。或許是因為自己結了婚,也曾經跟她有糾纏,而她自己的朋友都還是學生,還不懂得婚姻里的這種苦痛。
走樓梯的過程中,鷹長空牽著她的手,捏了捏,她看過來。「她說什麼,你听著就好。你不是菩薩,沒辦法普度眾生的,明白嗎?」
幸若水點點頭,對他笑了笑,微微用力回握他的手。
到了病房外,在門口就看到三個人正陪著顧苗苗說什麼。都是他們在說,顧苗苗一聲不吭。如果不是眼楮睜著,都以為她睡著了。
顧衛國和顧丞峰畢竟是當兵的,幸若水和鷹長空一出現,他們就已經發現了。他們畢竟是男人,本來又是兒女私情的事情,所以並不會對若水擺什麼臉色。
只有容秀美,一看到幸若水整張臉就拉了下來。像惡煞似的,怒沖沖地就往外沖。「誰讓你來的?想看我們笑話是不是?」
「容秀美,你給我閉嘴!」顧衛國一聲怒吼,成功地讓容秀美沒了聲。「我們都出去,讓若水跟苗苗談談。」
「爸,苗苗跟她有什麼好談的?她害苗苗還害得不夠嗎?」容秀美面目猙獰,似乎真的是若水害得顧苗苗今天的下場似的。
顧衛國狠狠的瞪了容秀美一眼,那眼里像是能冒出火來。「給我出去!再多說一個字,就別再踏入我衛家的大門!」
顧丞峰生怕父親逼著他離婚,急忙拉著容秀美出去了。
「若水,苗苗她心情不好,你別跟她計較。」顧老扯著嘴角笑了笑,也出去了。
幸若水回頭對鷹長空笑了笑,進去關上門。看著床上轉過頭來看自己的顧苗苗,一臉的憔悴,沒有一點生機的感覺。「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顧苗苗努力對她笑笑,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吧。」
幸若水把手里的水果放下,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看著彼此,似乎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一時間,病房里靜悄悄的,氣氛有些壓抑。濃濃的蘇打水味道縈繞在鼻子前,讓人難受。
幸若水不知道顧苗苗想說什麼,所以不好開口。顧苗苗不說話,她也只好靜靜地等著。只是苦了視線不知道往哪里看,看對方的臉又怕她誤會自己在看她的笑話。無奈微微地垂著眼楮,看著她落在被子表面上那雙瘦削的手。手上的青筋都突出來了,不復記憶中的白女敕修長。
顧苗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著幸若水的眼楮。她想笑笑,卻笑不出來。眼里盛著不見底的東西,俱是悲傷。「謝謝你能來,我沒料到你還願意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你來干什麼。說起來,我們兩根本就不熟。如果不是我去鬧過幾次,也許你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顧苗苗,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在我看來,我們從來就不是仇人。所以,我來了。我想,或許有些話你適合講給我听,而我願意听。人生在世,總有一些沉重的心情我們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人來傾訴,我是一樣,你也一樣。」幸若水跟顧苗苗的年齡其實差不遠,但也許是初識的時候顧苗苗太天真幼稚了,幸若水總覺得她就是一個小孩子。
顧苗苗終于笑了,笑著流下眼淚。「一直以來,我並不覺得我缺少朋友,可是發生了這麼多可怕的事情,我心里難受得厲害,很想找個人來說說話,卻發現居然找不到這樣一個人。我想來想去,最後居然想到了你。我突然、突然發現自己很悲哀,呵呵……」
她突然呵呵地笑起來,越笑眼淚就流得越多,像是閥門壞了再也關不上似的。眼里全是悲哀,濃得讓人心驚。
幸若水沒有勸她,任由她又笑又哭。她想,顧苗苗定然是在親人面前裝堅強裝了很久了。心里想哭面上卻要笑著的感覺最苦了,她是該好好地哭上一場。二十剛出頭的小女孩,卻已經遭遇了婚姻破碎愛情破碎帶來的傷害,她是該好好地哭上一場。
顧苗苗像個孩子似的,靠在床頭,她沒有嚎啕大哭,而是閉著眼楮不斷地掉眼淚,發出小聲的抽泣。落在被面上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手背上的青筋一條比一條高,看得人心驚。
幸若水很想過去抱一抱她,但最終還是沒動。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等待她發泄出來。許是顧苗苗哭得太傷心了,她也忍不住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差點又憶起當初被囚禁在蒼家大宅的那種絕望和淒涼。還好及時地清醒過來,想起門外還有一個人在守候著她,她不再是那個絕望被關在籠子里的女孩了。
眼前的顧苗苗也是一個被囚禁的人,她被自己囚禁在悲哀的世界里,需要有人來把她解救出來。只是不知道那個人何時何地才會出現,只能祝福她了。
顧苗苗比幸若水所以為的要堅強一些,因為她並沒有昏天黑地地哭下去。到後來慢慢地開始平復下來,只是一臉的淚痕,看著特別可憐。
幸若水拿過紙巾,遞給她。
「謝謝。」因為哭泣的緣故,聲音沙啞得厲害。眼楮紅彤彤的,如果配上她原來白女敕圓潤的臉,就跟一只可愛的兔子似的。可惜,這只兔子已經消瘦得沒了形,看起來很淒慘。
幸若水連續給她遞了三四張紙巾,才讓她把濕漉漉的一張臉擦干。至于眼里的液體,恐怕一時半會是干不了的。
「還記得嗎?」顧苗苗苦笑著開口,視線一點一點地遠,牽動記憶的弦。「你以前說過我根本不懂愛,我就是一個幼稚的小屁孩。那時候以為你只是討厭我罵我的,到現在我才明白,你說的都是事實。」
幸若水靜靜地听著,沒有答話。她想,顧苗苗需要的是一個听眾,而不是一個心理大事。
「你說得對,我對鷹哥哥那不是愛,那不過是長輩們一直說我便認為我是愛他的我要嫁給他。所以他跟你在一起我並不傷心,只是憤憤不平,好像是原來屬于我的東西被你搶了的感覺。遇上了軒轅冀南,軒轅冀南是我丈夫,遇上他我才知道愛情原來這樣甜蜜又這樣折磨人。其實一直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的,可惜一直鼓不起這個勇氣,總覺得好矯情。」
她呵呵地笑,似乎在嘲笑自己。這一笑,眼淚又滲出來了,她急忙伸手去擦。
「我記得,那時候你還說過我是個第三者。我那時候可生氣了,我明明比你更早認識鷹哥哥,憑什麼我還是第三者。可等我真的面對我的丈夫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的畫面時,我才明白,你罵得一點也沒錯。那些女人比我還早認識軒轅冀南,甚至在我出現前他們就已經關系匪淺了。我哭我鬧甚至像個瘋婆子一樣跟人打架,那個時候我才明白當初你的心情。幸若水,雖然我到現在還說不上多喜歡你,但我覺得我真的該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幸若水大方地接受了,本來顧家姐妹就欠她一聲對不起,她沒必要再矯情。只憑著一句對不起,就說明顧苗苗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女孩了。
顧苗苗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樣反應,著實怔了一下,然後扯著嘴角笑了。「如果我們之間沒有夾著這麼一段糾纏,也許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我現在覺得,你其實並不討厭。」
「謝謝。」幸若水笑了笑。她也在心里覺得,比起心機深沉的顧真真,顧苗苗其實還算不錯的了。
顧苗苗看著她良久,突然用力地吐了一口氣。「幸若水,我以前取笑你的過去,我現在的處境遠比你以前更淒涼,這或許就是因果報應。又或許,這是我讓爺爺找你來的原因。你現在很幸福,我知道的。我也在心底寄希望能夠像你一樣,拋開過往的一切,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幸若水終于伸手,拍拍顧苗苗的手背。「顧苗苗,你可以的。你還那麼年輕,真正屬于你的那個人還在前面的路上等著呢。只要你能夠堅強地往前走,你就會遇到他。」
一個人處在絕望的境地,都需要別人來拉一把。就像她當初,如果不是有長空和佩詩,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走出來,重新起步。雖然她跟顧苗苗沒那麼深的感情,但如果只是動一動嘴皮子就能夠幫到她,那又何必吝嗇?
「我也是這麼想的。」顧苗苗笑了,再一次淚如雨下。其實,她心底渴望的,不就是能有人跟她說這麼一句話,讓她還有勇氣去走還願意相信幸福就在前方麼?
顧苗苗緊緊地咬著嘴唇,努力地笑著,最後將嘴唇咬得流出血絲來。「我一直想著,如果我跟他離婚了,我的孩子怎麼辦?我已經做過一次殺人凶手了,我不能再一次殺死我的孩子。你看,肯定是孩子听到我的話了,知道我是個惡毒的女人,所以他自己離開了。我殺了自己的孩子,還是兩個,我這樣的人,也許這輩子都沒資格當母親了!我就是一個劊子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
最後一句話,顧苗苗喊得撕心裂肺,整個人伏倒在被子上,哀哀哭泣。如果說剛才的哭泣是發泄,那麼這一次她是真的傷心欲絕撕心裂肺。殺死自己的孩子,對一個善良的女人來說是極其殘忍的!
幸若水更深地體會到了顧苗苗心里的痛,她也忍不住紅了眼楮。一個女人要親手殺死自己,這是上天對她最殘忍的懲罰。也許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忘記自己曾經是個劊子手!
幸若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找不到任何一個合適的詞。她用力地吸氣吐氣,將胸口淤積的那團氣呼出去。但一直到顧苗苗平復下來,她依然沒有說出只言片語。
「幸若水,謝謝你肯花時間來听我說這些話,真的。」顧苗苗含著眼淚努力地笑。「我現在覺得心里舒服多了,謝謝你。」
人生就是這樣奇妙,誰也想不到在未來能幫助你的人,也許正是你當初最討厭的那個人。歲月會改變許多人和事,所以說世事是沒有絕對的,凡事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幸若水緩緩地站起來,點點頭。「能站起來嗎?如果能的話,走下床來。」
顧苗苗雖然不明白她想做什麼,但還是掀開被子,走了下來。病號服下的身體削瘦,導致病號服有種空蕩蕩的感覺,讓人難受。
幸若水拉著顧苗苗的手,來到窗前,拉起伸縮的簾子。「顧苗苗,你看到了什麼?」
顧苗苗看了一會,不解地看著幸若水。
幸若水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你看,上面是廣闊的天,腳下是廣闊的地,遠處是綿延不盡的山川。顧苗苗,這個世界很大很大,大到你無法想象。你現在所經歷的,不過是很小很小的一個部分。只要能願意咬著牙往前走,還有更廣闊的世界等著你!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咱們不看,咱們看將來的。我相信不管過去是錯也好對也好,只要做好現在和將來,上天一定會讓她得到幸福的。」
吸一口氣,幸若水轉過身來,緩緩地擁抱了顧苗苗。顧苗苗的個子比她還小,身體比她還要瘦,就像是一個小妹妹。良久,她才松開手,扶住顧苗苗的肩頭,笑著看她的眼楮。
「你看,以前我們是兩看兩相厭的人,現在我們可以想朋友一樣互相傾訴甚至擁抱。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要相信!」
顧苗苗看著她,抿著唇笑了,不停地點頭。「我會努力的,謝謝。」
幸若水伸出手,與她擊掌。「祝你好運。」話落,她轉身走向門口,拉開門出去了。
幸若水一出來,容秀美就沖了過來,擠著她進去了。顧老和顧丞峰也靠了過來,臉上也有些焦急。她笑笑,說︰「你們放心吧,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她在長大,會變得越來越堅強。我們都要相信,她一定能挺過來,找到屬于她的那片天地的。」
「若水丫頭,謝謝你。」顧老也心有感嘆,但是沒多說。
顧丞峰也對她說了一聲謝謝。雖然還沒進去,但是隔著一段距離,他們也看出來顧苗苗的狀態比之前要好一些。
幸若水朝他們點點頭,把手放進鷹長空伸出的大掌中,兩個人牽著手離開了醫院。
發動車子後,鷹長空轉過頭來看她,問︰「在里面待了那麼久,都聊了些什麼?」他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好奇想要窺探,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幸若水笑笑,放松身體靠在座位里。「沒說什麼,就是听她說說她的想法。如果她之前不是以為自己喜歡你的話,也許我和她真能成為好朋友。可惜,天意弄人。不過你說得很對,經歷這些對顧苗苗來說也許是好事,她是真的在長大。」
鷹長空伸出手來,模模她的頭。「好了,我們能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了。要不要逛街,還是直接回家?」
「回家吧,我沒東西要買的。你呢?」
鷹長空挑挑眉。「我听媳婦兒的。」
幸若水看著他,甜甜地笑。「鷹長空,看到顧苗苗,我覺得自己真幸運。我好像已經說過很多次這句話了,可還是忍不住說。」
「沒關系,咱們都是幸運的。所以我們要好好地過一輩子,才不枉老天給我們的這份幸運!」
「嗯!」
兩個人回到家,袁夢都已經在準備晚飯了。
幸若水去廚房幫忙,被她以身體還沒好徹底為由推了出來。楊紫雲也幫著她,把幸若水往外趕。
幸若水干脆拉著鷹長空一起,到院子里去看星星看月亮。院子里的躺椅是幸若水為了看書而安置的,頭頂上還有雨篷。
鷹長空往躺椅一趟,把幸若水一拉,她就倒在他的懷里。
幸若水乖乖地趴在他的懷里,看著天際的繁星。「嗯,看來明天肯定是個好天氣。」
「沒關系,就算天氣不好,咱心里有陽光呢。」鷹長空笑著看她,說出酸不溜秋的話來。
幸若水撲哧一聲笑了。「你這不像是當兵的,倒像是詩人或者作家了!」
「你現在才發現你老公是個才子啊!」
幸若水捏他的下巴。「你夠不要臉的哈!不要臉不要臉……。」
鷹長空就按住她的後腦,不停地啄她的唇。兩個人嬉鬧一番,笑聲陣陣。
幸若水鬧著,又想起白天提起的事情。「哎,你真的想轉業啊?不會覺得很可惜很舍不得嗎?」
鷹長空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唇邊親吻。「舍不得是肯定的,但我更舍不得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家。以後有孩子了,我也不想錯過孩子的成長。我就怕像人家說的那樣,等我有時間陪他的時候,他已經到了不需要父親的年齡。怎麼,你不想嗎?」
「當然想啊!可是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還是好好考慮吧,咱們不急于作出決定,是不是?」幸若水覺得他為了自己已經放棄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他以前不會做的事情,所以不願意他連熱愛的事業都放棄了。
「好,咱們好好考慮。」鷹長空非常理解她的想法,知道她擔憂,所以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幸若水呵呵地笑。每一次商量,結果好像都是以她的意思為準。撇去不能經常陪著她,他都成二十四孝丈夫了。
「開飯咯!」鷹振邦站在門口外面,對著他們喊。
幸若水急忙拉著鷹長空跑回去。「爺爺。」
「若水丫頭先進去吧。」鷹振邦笑眯眯地說。
幸若水便知道他有話要跟長空說,自己蹭蹭地跑進去了。
「爺爺。」鷹長空喊了一聲,等著爺爺的話。他知道,他們剛才談轉業的事情,爺爺听到了。
鷹振邦拍了拍孫子的肩頭。「作為一個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是真男人。不管你怎麼選擇,爺爺還是支持你的。只不過,我認為現在轉業,對你來說不是最合適的時候。別忘了,還有一頭猛虎還在山林里,需要小心。」
又拍了拍他的肩頭,鷹振邦就進去了。
鷹長空看著爺爺的背影,心里明白那頭猛虎指的是誰。古天策一天沒有抓到,一天就是個炸彈般的存在。他確實不能讓自己的妻兒一直生活在潛在的危險當中!略略想了一下,他大步走了進去。
飯桌上,楊紫雲提到了明天回去的事情。
袁夢也趁機提出來,她和福安也該回T市了。她請了好幾天假了,再請下去,恐怕工作就要丟了。
幸若水和鷹長空雖然不放心他們,但也不能因此把人綁在身邊。只能想想辦法,派更多人來保護他們的安全。
洗澡的時候,幸若水趁機給野狼打了個電話。
「寶貝兒,想我啦?」流里流氣的聲音響起得很快,好像就在等著她的電話似的。
幸若水無奈地翻白眼。「莫然呢?有沒有在一旁揪你的耳朵?」那麼強悍的莫然,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把他扁一頓。
「她敢!」
幸若水呵呵地笑。「說認真的,我想求你個事情。」
「你不有求于我的時候從來不給我打電話。寶貝兒,你太傷我的心了!」野狼在那一端,捂著胸口一副傷心之極的樣子。
幸若水怔了一下,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他說的是實話,她好像每次有求于他才打電話。也不是說她不關心他,可是不想讓上校誤會,所以都在避免跟他聯系。但每次遇到事情,能夠榜上忙的似乎只有他了。「我、對不起!」
她最討厭這樣的人,自己卻無意中成了這樣的人。
野狼在那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寶貝兒,你就沒听出來我在開玩笑嗎?」
「可是你沒說錯啊。」因為那是實話,縱然以玩笑的方式表達,那也不改事實。幸若水突然猶豫了,也許不該再求他幫這個忙。
野狼再次輕輕嘆息,有種大人面對孩子的較真時的那種無奈。「寶貝兒,你不用覺得難受。我知道,你從心底里把我當一個哥哥,所以有困難的時候就下意識地想到要找我。平常不跟我打電話,是怕利刃那家伙吃醋吧?」
「我……」他說得都對,幸若水卻不知道是否要承認才好。她不喜歡這種好像利用了別人的感覺,太糟糕了。
「寶貝兒,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有千百樣的。有的人需要經常打打電話見見面吃吃飯,否則這感情就淡了沒了;有的人即使沒有任何聯系,但只要在對方需要的時候就一定會出現。你和我都屬于後者,不同的是,我天狼幫勢大力大,暫時還沒有需要寶貝兒幫忙的地方。如果有,我可不會跟你客氣的。所以,寶貝兒你不用覺得難受,你是個好孩子。」
野狼最怕的就是若水從此在他面前變得戰戰兢兢,他最喜歡她敢于對自己擺臉色叫板這種感覺了。一個人在高位久了,每個人都在你面前小心翼翼的感覺是很糟糕的。野狼有些後悔,不該開那個不痛不癢的破玩笑的。
幸若水听著是那麼回事,可心里還有些難受,或許她心胸還是不夠寬。靜默了一會,她有些可憐兮兮地說︰「如果你一輩子都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那你多虧啊。」
那端的野狼爆發出一陣頗為嚇人的笑聲,好一會才消停。「寶貝兒,你和鷹長空在一起,你也會經常想他為我付出了那多,我一定要努力對他好的嗎?」
「嗯。」幸若水老實地承認了。她就是覺得長空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所以不願意他有任何的煩惱,總希望自己能把一切都做好。
野狼這次的嘆息更長了,無奈更深了。「寶貝兒,你這種想法是錯誤的。不管對愛情也好友情也好,都不能去切實地評價誰付出更多,因為付出這種東西是無法具體衡量的。給你舉個例子吧,就比如一只黃金鼠和一條狗成了好朋友,黃金鼠送了狗一塊肉和狗送黃金鼠一顆葵花籽那是一樣的,因為合了彼此的需要。明白嗎?」
幸若水悶聲悶氣的。「一點點。」
野狼撲哧一聲就笑了。「寶貝兒,咱能不用這麼委屈的語氣說話不?弄得好像我欺負你多狠似的!」
「我其實明白你的意思,但明白歸明白,總感覺自己不太厚道。」幸若水自己也覺得這樣不好,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她能夠找的人似乎只有野狼。她也知道長空一定會派人保護他們母子的,她只是擔心再出現古箏綁架的事件,想再給他們增加一重保護。比起長空,就在T市的野狼會更容易做好。
「寶貝兒,人生在世不需要事事都計較明白,難得糊涂才是最好的。你是一個人,你不是一台機器,所以你對于你的愛人你的朋友,放寬心來去索取,他們也會在需要的時候向你索取的。放開你心里的包袱,如果在愛你關心你的人面前還要背著這些東西,那這輩子是不是太累了?」
野狼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好像從來沒說過這麼多酸不溜秋的話。
幸若水靜靜地听著,長空說了這樣的話,現在野狼也這麼說,難道她真的背負太多了麼?抬手模模額頭,她一時也想不明白,好像一切就這麼順理成章,她也沒有特別刻意。可是大家好像都覺得她太委屈自己了,她真有麼?
也許真的有吧。她總是覺得自己很幸運,遇上了長空、佩詩、野狼等一批人,他們將她從噩夢里解救出來。現在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下意識地想做得更好,給大家帶來更多,好像這樣才對得起他們。難道不該是這樣麼?
「想什麼呢?」突然而來的聲音。
幸若水驚叫一聲,手機一下子就飛出去了。
鷹長空手快一下子接住了,看到通話中,備注是「大尾巴狼」。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把電話遞還給她。「嗯?」
幸若水怔怔地接過電話,直接掛斷。抬頭看著鷹長空,一臉的慌亂。他、他是不是誤會了?「長空,我、我……」
鷹長空一挑眉。「你想說讓我不要誤會,你跟他沒什麼的,是嗎?」
幸若水想點頭,但沒有動,雙手緊緊地捏著手機像要把它捏碎似的。「你、你生氣啦?」
「對,我生氣了,很生氣。」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很生氣。
「我……」幸若水很焦急,眼里馬上浮起水汽。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襟,想要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解釋。「長空,我打電話給他,只是想……」
鷹長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怎舍得她哭。伸手,把手機拿了過來。「媳婦兒,你真是個小傻瓜。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懂嗎?飯桌上袁夢一說回去,你就一臉的焦急,你擔心還有人像古箏那樣綁架他們是嗎?所以你想求野狼幫忙保護他們,對不對?」
「嗯!」她抿著唇點點頭,視線有些模糊。「你不要生氣,我知道你一定會派人保護他們的。我就是想野狼在T市,他如果肯幫忙的話會多一重保障。福安和袁夢是雷凱翼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牽掛,你比誰都希望能夠保他們一世平安,所以我……」
鷹長空摟住她,心疼之極。雖然信任她,剛剛卻還是有一點不爽,現在已經煙消雲散了。這個傻女孩,總是想把什麼事情都做到極致。
捧起她的臉,鷹長空心疼地看著那雙水光盈盈的黑眸。「若水,你又忘了我今天說過的話。我是你的男人,試著相信我依賴我,好嗎?我知道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可你跟別的男人聯系我還是不高興,我吃醋了!」
她傻呵呵地問︰「那、那怎麼辦?」
鷹長空差點得了內傷。真是個傻姑娘!「要不你幫我擦澡,算是賠罪?」
幸若水「嗯」了一聲,臉紅紅的。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忽悠了,心里很明白這個擦澡最後會演變成什麼局面。
「媳婦兒,我不過讓你幫我擦澡而已,你臉紅什麼啊?」鷹長空頓時就樂了,親吻她的臉,心里想︰這樣嬌艷的若水,永遠只有他知道!這麼想著,心里就對野狼那家伙沒那麼計較了。
幸若水嬌嗔地瞪他一眼,推開他往浴室里鑽。「我去放水。」
鷹長空哈哈大笑,瞄了一眼手里的手機,隨後往桌子上一拋。轉身,去浴室逗佳人了。
幸若水老老實實地在浴缸里放滿熱水,臉熱烘烘的。
「媳婦兒,幫我月兌衣服。」鷹長空兩手一身,享受著嬌妻的服務。看著她紅艷艷的臉,心想也許是因為她始終嬌羞如初,所以他才忍不住總是逗她。這樣純情的女孩兒是他的,只屬于他一個人!鷹長空覺得,胸口擠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空隙。
幸若水紅著臉,替他月兌掉上衣,解開皮帶,扯下長褲。等月兌到最後一塊布的時候,臉上的溫度都可以煮熟雞蛋了。明明都已經赤誠相對過很多次了,卻還是覺得好不習慣。
「媳婦兒,快點啊。」鷹長空憋著笑,欣賞著她如花綻放的美麗。這種魅惑人心的畫面,只有他能看到!什麼野狼、莊奕騁、蒼唯我,全他媽的滾蛋!
幸若水抬頭看他一眼,接觸到他的視線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身體的熱度又上升了一個層級。一咬牙,閉著眼楮替他扒完了。
「媳婦兒,你要毀了你下半輩子的幸福嗎?」鷹長空一聲悶哼之後「抱怨」。
幸若水真以為他怎麼樣了,睜開眼楮,頓時羞紅了臉,狠狠地捶他。「你壞死了!臭流氓!」
鷹長空勾著嘴角笑,最愛他媳婦兒的嬌羞純真。
「你干嘛?」幸若水一把抓住解自己扣子的大手,警惕地看著他。
鷹長空邪魅地笑,在她耳邊吹氣。「月兌衣服啊,要不等下弄濕了。」
「濕了就濕了。」幸若水揪得更緊了,不能每次到最後都被他牽著鼻子走。他這人,最壞了!
「濕了不會難受嗎?」他收回手,改而摟住她的腰肢。一雙墨黑看不到底的眼楮鎖住她嬌艷的臉,灼熱得嚇人。
幸若水急忙搖搖頭。「不難受。你快坐進去,我給你擦!」
「好!」話音未落,他就低頭吻住她。壓住她的掙扎,大手熟練而迅速地進行著常做的動作。
等幸若水被松開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著寸縷,像新生嬰兒似的被他抱在懷里。氤氳的水眸對上他的,讓他為之瘋狂。
鷹長空一把將她抱起,兩個人一起躺進了熱水里。溫熱的液體漫過身體,舒服得讓人不由得發出聲音來。
幸若水趴在他的身上,氣呼呼的張嘴就咬他的胸口。可是那硬邦邦的肌肉,她努力地半天也沒看到一點痕跡。她抬手拍拍,听得到 的聲音。「這到底是肉還是石頭啊!」
「那是石頭一樣的肉。」鷹長空呵呵低笑,將她的身體更加往上挪一點,兩個人臉對著臉。抓住她的小手,按在胸膛上。「這是專屬于你一個人的,你不喜歡?還是說,你喜歡那種一塊一塊凸起來的健美先生?」
「才沒有,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幸若水嘴快地回答,答完了臉又熱氣騰騰了。這人,存心給她下套!
「哈哈……」鷹長空愉悅地笑起來。「媳婦兒,你真是可愛,一直都這麼可愛!」美麗的容顏會隨著歲月而老去,但可愛的性子能夠歷經歲月而不改變。
幸若水氣得一口咬住他的嘴唇,松開的時候一個鮮明的壓印,她有些得意地揚起下巴。
鷹長空被她調皮的樣子弄得心里癢癢,嘴上還笑著說︰「媳婦兒,你總算記得這里好咬了。」
在幸若水發威之前,鷹長空聰明地吻住了她的紅唇,輾轉纏綿。他太清楚自己的媳婦兒了,只要吻她,她的腦子就會呈真空狀態,任他為所欲為。
兩個相愛的人在浴室里經歷了一場持久的纏綿之後,隨著一聲低吼,一切歸于平靜。粗重的呼吸在浴室里回蕩,傳遞著曖昧的信息。
幸若水癱軟在丈夫的懷里,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全身上下泛起粉紅色,嬌艷動人。一張白里透紅的臉,更是魅惑眾生。
鷹長空滿足地輕輕親她的唇,動手替她洗干淨身體。扯過浴巾抱著,一起回到了房間里。拿過吹風筒,抱著她坐進了躺椅里,讓她趴在自己身上。
「乖,睡吧。」眼看她眼楮都睜不開了,卻還在努力地想掙扎,他溫柔地哄著。
幸若水緩緩地閉上眼楮。在吹風筒嗡嗡的聲音里,安然入夢。夢里,有他溫柔的笑容,灼熱的胸膛,和濃濃的愛。
鷹長空替嬌妻把頭發吹干了,將她慢慢地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正打算喝口水然後摟著嬌妻睡覺呢,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低頭一看——大尾巴狼。
微微想了一下,鷹長空接通電話。
「等你把人吃干抹淨了才打電話,我還是挺識趣的吧。」野狼懶洋洋的聲音,很有那麼一種欠揍的味道。
鷹長空沒好氣。「有屁就放。」
「好濃的酸味,你嗅到沒有?」
鷹長空看時間。「給你十秒鐘,十秒鐘一到我準時掛電話。」
「真沒情趣。她托我的事情我會辦的,誰讓她是我的寶貝兒呢。你也看好我的寶貝兒,別讓古家的那只老鼠鑽了洞。」
鷹長空一字沒回,果斷地掐了電話,微微地皺著眉頭。
過了一會,扔掉手機,上床摟著嬌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