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大家都離開了。
楊紫雲進安檢前,拉著她的手叮囑︰「好好養身體,媽等著你的好消息。」
爺爺也笑呵呵地說︰「若水丫頭,沒事回家來陪爺爺下棋。」
上將也別別扭扭的說了六個字——好好照顧自己!
小福安撒潑不願意離開,在機場大廳哭鬧。鷹長空花了一番心思才讓他安靜下來,乖乖地跟袁夢上了飛機。
幸若水在機場送別兩撥人,看著飛機劃過長空,心里說不出的落寞。如果不是身後還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讓她依靠著,她一定會忍不住哭。她最討厭離別的感覺,卻好像總是在送別。
「別想了,回家吧。老公陪著你,好不好?」鷹長空摟著她的腰,親吻她的臉蛋。
幸若水抬頭看著他臉上的柔情,輕輕點點頭。轉過身來,不顧這里是人來人往的機場,雙臂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她害怕離別,太怕了!「鷹長空,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她其實並沒有那麼的堅強,她也會害怕,她只是不敢表現出來而已!她再堅強,也只是一個人,她需要有別人在背後給她力量才能夠更加堅強。
鷹長空下巴輕輕地蹭著她的發。「若水,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幸若水把臉埋在他胸口,用力地吸氣。知道他會在身邊,就覺得未來那一次次的分別就沒那麼可怕了。
在回家的路上,幸若水想去一趟公司,她擔心自己再不出現,那些員工都以為她這個老板已經跑路了。單據的審核什麼的,她已經抽時間去做了,但好歹也要露露臉。
鷹長空就把車拐到了公司樓下。「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我就待一會兒。你在車子里等我吧,我很快的。」跳下車就往電梯里跑。
幸若水被綁架的事情,公司的人都不知道的,所以大家只當她家里有事幾天不出現而已。她進入辦公室,發現一切還井然有序地進行著,這才放心了。坐在前面位置的梅彥婷一身淑女坊的秋裝,打扮得特別的光鮮亮麗,粉紅色襯托得她皮膚特別好。
幸若水微微一笑,伸手敲了敲桌子。「看來婚姻生活很幸福啊。」
梅彥婷呀的一聲,聞言咧著嘴樂。「哪有昔夢姐幸福,昔夢姐最幸福了!」
幸若水也不跟她比幸福,只是笑笑,挨個的過去瞅了瞅。最後在夏默的位置停下來,雙臂環抱看著她的大將。「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夏默笑眯眯地回答,又加了一句。「不過你這老板出現得也太不勤快了,小心那天我帶著大家一起跑了。」
幸若水一挑眉,問︰「男的做奴隸女的做小妾嗎?」
夏默噗哧一聲笑了,急忙捂住嘴。旁邊的幾個人听到了,也吱吱喳喳的表示抗議。女生倒還好,男生特別大聲,他們可不願意做奴隸。
幸若水跟他們鬧了一會,確定一切都好,就又出來了。她算是發現了,自己對公司不算多上心,或許她本來就不是那種事業心很重的女子。如果不是因為公司的事情能夠讓她在上校不在家時過得充實一些,也許她會更懶散的。
鷹長空愕然地發現,媳婦兒上去一趟下來,眉頭是皺著的。「媳婦兒,怎麼了?」
「老公,我是不是太胸無大志了?」按理來說,現在公司運行得這麼好,一般人都會一心撲進去擴大規模什麼的,她好像不是這樣。
鷹長空挑挑眉。「為什麼會這麼想?」
幸若水抿著嘴,很認真地思考。然後把腦袋枕在座位上,看著他。「我好像沒有想在事業上打下一片江山的那種大志,我也沒往那個方向去努力。」
「若水,在你的理解里,事業是什麼?」
幸若水想了一下,很認真地搖頭。
鷹長空寵溺地笑笑。「很多人對事業的理解都是片面的,大多數人覺得我能夠賺很多錢開公司,那就叫事業成功。其實不是這樣的,事業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它的定義是籠統的,沒有一個具體的方向,全靠當事人去探討去確定。所以說,並不是說你現在立志在心里一定要把公司的規模擴張到多大,要年利潤多少,那才叫事業。我再問你,如果說你沒有想在事業上打下一片江山,那你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狀態?」
幸若水將視線從他臉上收回來,看著遠處飄渺的山峰。「我覺得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是最重要的,在把他們照顧好的前提上,我才會想工作。如果是我一個人在家,我很忙我加班都沒關系,但是如果你在家,我就不願意加班。如果有了孩子,我想我花在公司上的時間會更少!」
鷹長空伸出手來,模模她的頭。「若水,我不認為你這樣有什麼不好。並不是說我就喜歡我的女人只圍繞著我和孩子來轉,但如果這種生活狀態是你想要的,那就沒什麼不對。你看你對公司並不是完全不上心,你在很認真地做好每一個項目,你很認真地想怎麼才能發揮員工的積極性等等很多,事實上公司的業績在上升規模也在擴大,這都是你努力的結果。你的事業心沒有別的女人那麼重,但你也不是一個一事無成的女人啊,對不對?」
「你這麼說,我怎麼覺得我好像還挺成功的。」幸若水呵呵傻笑。
鷹長空也忍不住笑了。「你本來就挺厲害的。一個女人能夠照顧好自己的家庭,也做好自己的工作,這本來就很成功了。要知道多少女人為了事業而忽略了家庭,又有多少女人為了家庭放棄了事業。你兩者兼顧,而且都做得很好,最重要的是你覺得快樂。」
幸若水抓過他的大手,把臉貼在他的掌心輕輕地蹭著。「鷹長空,我覺得你是一個辯論家或者說是一個心理專家!」
「早告訴過你了,你老公就是個天才!」下巴一揚,劍眉一挑,很是神氣。
幸若水咯咯地笑,並沒有諷刺他臭美。她是真心覺得,她的上校真的很厲害。
「若水。」
「嗯?」
大手五指張開,與她的交握在一起。「我很高興,在你的心里家庭是最重要的。我也很高興听到你說,你喜歡這樣的生活狀態。」
他多怕她喜歡在事業上一展宏圖,而他的職業限制了她的理想。
幸若水被他說得心里軟軟的,鼻子有點酸。「那是因為我有一個很棒很疼我的老公,否則我也會像那些女人一樣用事業的成功來證明自己的。」
人生幾十年很短暫,眨眼就過去了。事業的天地是很寬的,就是世界首位企業的老板,他所涉足的領域也只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的部分。如果為了事業,沒有了幸福的家庭,到了一定年紀肯定會悔不當初的。
回到家,幸若水搬來電腦,把電腦連接到電視上,看恐怖片!她其實不喜歡看恐怖片,但她喜歡嚇怕了躲到他懷里尋求安全感的那種感覺。
他們家的客廳很大,所以平板電視尺寸也很下人。用這麼大的畫面來看恐怖片,要是一個人非嚇壞不可。
恐怖鏡頭還沒出現,幸若水已經早早地在鷹長空的懷里躲好了。灼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到她身上來,讓她覺得自己很安全。
被拖過來的茶幾上擺放著零食,她一邊窩得舒服,一邊享受著老公送到嘴里的食物。一直到影片放完了,她都沒發出一聲尖叫。「哎呀,我咋一點都不害怕了呢!」
鷹長空無奈地捏捏她的臉。「你一早就窩在老公的懷里,保護得水泄不通,你要還害怕那才奇怪呢!」
幸若水在他懷里伸展四肢,躺著看他,呵呵傻笑。心想,有了你我不怕看恐怖片了,有了你我也不害怕未來的路,雖然我無法預測將會發生什麼。
晚餐的食材是兩個人手牽著手去買的,把菜市場的一干大媽看得眼都直了。認識若水都跟她熱情地打招呼,不斷地在說兩人真般配什麼的。
從菜市場出來,鷹長空一手拎著食材,一手摟著嬌妻的縴腰。「媳婦兒,我發現你在那些大叔大媽那還挺有名的。」
「我幾乎每天都出現,而且都固定的找那些老人家的檔口買菜,見多了自然就認識了。」
「我家媳婦兒真賢惠!」
晚餐是鷹長空準備的,幸若水則搬了電腦在客廳寫東西。听著廚房里的動靜,心里一片寧靜,思如泉涌。
「媳婦兒,吃飯了。」
幸若水剛剛敲下句號,上校就喊開飯了。她蓋上電腦,跑過去,從後面摟著上校的腰,用力地蹭了蹭。
鷹長空擺好碗筷,拉好椅子。然後將她從身後拉出來,低頭吻吻她,按在椅子里。「餓了吧,快吃飯。」
幸若水坐在椅子里,還像個孩子似的晃晃腿。仰著頭,等著他給自己布菜。
鷹長空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看著她可愛俏皮的樣子,心里有些感慨。她一直表現得善良體貼大度,差點讓他忘了,她比自己小了將近一輪,嚴格上還是一個剛長大的女孩。如果不是父母早逝,現在她或許還是一個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女孩兒,而不是一個妻子。
剛才在廚房里做晚飯,想到她每天都一個人對著偌大的房子,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真的太孤單了。他是一個男人,這沒什麼,但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這種生活真可怕。他甚至會想,晚上偌大的房子里空蕩蕩的,她會不會害怕得不敢睡覺?
深深地吸一口氣,控制心底的情緒,愛憐地看著低頭吃飯的她。這個女孩兒,把最美麗的青春交給他,把一生交付于他,他必須好好珍惜!
心里軟軟的,忍不住伸出手來,模模她的腦袋。
幸若水含著筷子,有些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了?」
「沒事,快吃飯吧。好吃嗎?」
幸若水笑彎了眉眼。「嗯,我老公做的飯菜最好吃了。」還歪歪腦袋,看起來特可愛。
「那當然,你老公是天才嘛。」說著,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呵呵。」幸若水傻笑,也幫他夾菜。「你也快吃吧,涼了味道就不那麼好了。」
「好。」
吃過晚飯,鷹長空把若水推到沙發上休息,他自己進去收拾廚房了。
幸若水坐了一會,又蹭蹭地跑進去了。從後面抱著他的腰,像條小尾巴似的連在他身後。走路還踏著他的腳步,看起來挺逗人的。
高大挺拔的男人,嬌小可愛的女人。男人手上忙著,不時地回過頭來看女人,表情溫柔。女人抬頭看他,笑靨如花,似春風醉人。畫面,溫馨幸福。
做好收尾工作,兩個人又牽著手在小區里繞圈圈,順便消食。
深秋了,風有點涼。鷹長空就把人摟在身邊,分享著彼此的體溫。很多時候都不說話,只靜靜地享受這氛圍。
經過某棟別墅的時候,踫到了人家夫妻打架。女人拎著東西已經沖過門口了,孩子跑出來,抱著媽媽的腿哭喊著不讓走。
幸若水知道這是別人的家務事,所以趕緊拉著鷹長空閃人。但就是這麼短的時間內,還是听出來了最主要的原因——男人出軌了,有小三了!
走出好遠一段距離,幸若水才把腳步慢下來。
被她拉著走的鷹長空忍不住低笑。「媳婦兒,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是罪魁禍首呢,你跑什麼呀。」
幸若水嘟嘟嘴,瞪他。「我才不是,我最討厭小三了!你說好好的日子不過,干嘛要破壞別人的家庭嘛!還有那種男人也好可惡,就應該拿一把剪刀把他給 嚓剪了!」
她說得義憤填膺,鷹長空又忍不住笑了。「這種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那個男人有錯,小三有錯,那個妻子也不見得完全沒錯。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們不理這個。」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那樣!」揪著他的衣服,跟他較真了。
鷹長空摟著她的腰,低頭吻吻她的臉。「遇到這種事情,不要往自己身上套,那不好,知道嗎?生活是不能使用代入法的,否則想法容易偏激。」
「我知道,我開玩笑的。」幸若水還真沒懷疑過她的上校,她是那種愛了就全身心信任的人。當然,她也會吃醋就是了。
鷹長空啄她的唇。「真乖。咱們不胡思亂想,我心里只有我媳婦兒一個人,其他的女人我連看一眼都嫌麻煩。」
幸若水仰著頭對他笑,燦爛如花。
「還繞嗎?」小區不小,他們已經繞了一圈了。
幸若水撅撅嘴。「不繞了,回家吧。你背我。」
鷹長空一彎腰,把她背了起來。晚上吃過飯出來散步的人不少,尤其是老人家。看到夫妻兩,都笑眯眯的。
開始的時候,幸若水覺得不好意思,到後來就很享受了。這個寬厚的背是她的,這個可依靠的肩膀是她的。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她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回到家里,一起在浴室打鬧纏綿,到床上已經夜深了。
幸若水撲在鷹長空的胸口上,昏昏欲睡。但是他的一句話,讓她瞬間驚醒過來。
「媳婦兒,明天我得歸隊了。」鷹長空艱難地開口。這是他最不喜歡說的話,可是作為一名特種兵,他總要對自己的媳婦兒說這麼一句話。他還只是開口艱難,可對她來說每一次說都是一次煎熬。
他話一出,懷里的人就馬上抬起上半身,睜大眼楮看他。怔了一下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子表現,于是努力的笑。「那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家。」
鷹長空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伸手撫著她的臉,掌心下細膩的觸感讓心更加的柔軟。「若水,你可以不用努力逼著自己這麼懂事,你甚至可以哭鬧就不讓我走。」如果她任性一些,或許他心里會舒服一些。
幸若水水眸盈盈,抿著唇笑。「我哭鬧了你還是要歸隊的嘛。而且我也不想鬧,我就想你安安心心地歸隊,然後平平安安的回家來。」
她要的不多,只要知道這輩子都有他陪著自己,她就有足夠的堅強去面對一個人守候著家的孤單和寂寞。
鷹長空吸了一口氣,壓下翻涌而起的情緒。「我跟你說了要轉業,如果我暫時不能做到,你會不會很失望?」
幸若水搖搖頭。「我們只是商量,還沒有下定論呢。我知道你做出的決定都是慎重的,肯定有重要的原因在內,我信你。」
他能夠尊重她,愛護她,甚至願意為了她放棄他的事業,有這份心她就很滿足了。很多時候,想和做畢竟是不一樣的,想是沒有限制的,但做起來有很多的東西在約束著。
「真是個傻女孩!」鷹長空摟緊她,用力地親了兩下。大拇指撫模她的眼底,看著那雙水汪汪的眸子。「若水,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做好的!」
幸若水甜甜地笑。「好。」
額頭與額頭相貼,心交融在一起。一起相信,日子會越來越美好的。
第二天天還黑著呢,鷹長空就起床了。沒有弄醒嬌妻,留下紙條就走了。
幸若水還閉著眼楮,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模,沒人,還是涼的!倏地睜眼,天已經大亮。房間里只有自己,他已經回部隊了。
慢慢地坐起來,看著光從窗戶透射進來,有些迷茫。怔怔地坐了一會,才掀被子下床。
桌子上用書壓著一張紙條——寶貝兒,等我回來!
幸若水拿起紙條,反反復復地撫模著上面蒼勁有力的大字。那張陽剛英俊的臉,在腦海里像放影片似的一張一張翻過,各種各樣的表情。
深深地吸一口氣,對著化妝鏡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照例把紙條放到保存的盒子里,高高興興地進去洗漱,然後去鍛煉。哼著歌做了早餐,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早餐,然後開著甲殼蟲上班。
幸若水,你可以的!
公司的業務已經上軌道了,所以要處理的該是日常的事情。不過因為幾天沒有上班,郵件就積累了很多,事情自然也積累起來了。忙忙碌碌的,一個上午眨眼就過了。
午餐時間,梅彥婷敲門進來,問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幸若水微微有些意外,梅彥婷一向帶飯的,居然會約她一起到外面吃飯。「今天怎麼不帶飯了?平常不是都帶飯的嗎?」
「我們家陳善說總吃隔夜飯不好,所以讓不要總帶飯。」梅彥婷眉眼俱是笑意,提到陳善似乎就很驕傲。
幸若水微微皺了一下眉,對此沒發表意見。「陳善不能經常回來,一個人習慣嗎?」
「還行。我以前也是一個人,現在知道他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家,心里很踏實。你之前說做軍嫂那麼苦,嚇壞我了。不過,我現在覺得挺好的。」
幸若水點點頭。「那就好。衣服挺漂亮的,很適合你,陳善給買的?」
「我自己買的,好看吧?我們家陳善說,女人趁年輕要多打扮打扮,老了才不後悔。我買了兩件內衣,108塊一件,當時我還舍不得買。打電話問他,他說只要不是一件衣服一千多,就不算貴。」語氣里的得意之情掩蓋都掩蓋不住。
幸若水看著她臉上的得意,眉頭皺得更厲害。她記得長空說過,陳善家里並不是那麼富有。他們兩現在結婚了,連個房子都還沒有,這麼花費行嗎?還是說這兩人就打算一輩子租個房子過?就算這樣,房租不用付麼?以後孩子怎麼養?「彥婷,你們有沒有計劃買房子,還是說一直租住?打算要孩子了嗎?」
梅彥婷轉頭看著她,怔了一下,有那麼一點困惑。「如果可以,我們當然也是想買房子的。現在還沒有那個條件,只好先租著,但是相信會好的。至于孩子,我們還沒想。」
陳善和梅彥婷還小,要孩子的事情確實可以緩一緩。「雖然Z市的房子不貴,但是想要買房子的話還是要做好計劃,錢該怎麼花怎麼存都要做好計劃。」
她話只能說到這里,其他的得靠梅彥婷領悟。
梅彥婷怔了一下。「昔夢姐,我知道了。」
兩個人吃飯的時候,幸若水就沒再提這話題。倒是梅彥婷喋喋不休地說,總是愛說「我們家陳善」,听著有些別扭,但又不好說她。
……
眨眼間,鷹長空回部隊已經二十多天了。
幸若水每天忙于工作,晚上回來又把精力放在寫小說上,日子倒不至于太難過。只是有時候對著偌大的房子,空蕩蕩的,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只要吃了飯就窩進寢室,那個相對小很多的空間會讓她覺得舒服一些。
已經十一月了,接近年底。新年促銷的季節臨近了,公司的項目又增加了,每天都有很多事情。
有時候一天下來,幸若水的時間都用在開會。這個項目開完了,下一個項目接著。從客戶那開會回來,公司內部接著。一個會議疊著另一個會議,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的。
項目增加了,自然要增加人手。這些人又多半都是新人,需要對他們進行系統的培訓才能夠盡快上崗。幸若水把梅彥婷也放進去了,希望她能夠借這個機會成長起來。
這個培訓師,自然是幸若水自己,因為夏默和其他人都沒有多余的時間。講課是容易的,最難的還是這些課件的準備,為此幸若水連續加了幾天班,好些日子沒吃上自己做的熱飯了。有時候下班回去都已經半夜里,回家隨便洗個澡,倒頭就能睡。
鷹長空打電話過來,她還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在加班,都是故意岔開話題或者讓他誤以為自己在床上敲鍵盤呢。就怕他擔心,導致出任務的時候精力不夠集中。
幸若水覺得,忙碌有忙碌的好。一旦忙碌了,什麼孤獨寂寞都沒時間去感受了。每天倒頭就睡,一覺天亮,舒舒服服的。只要一閑下來,就會忍不住想他。辦公桌和床頭桌子上的合照,都快被她的手摩擦出一個洞來了。
幸若水有時候會覺得很奇怪,之前也是這樣的日子,可是不會想念得這麼蝕骨。也許是那天他說的話,真的在她心底留下印記了。有幾次在電話里听到他的聲音,她差點就哭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好想他,覺得特別的委屈。
楊紫雲也會經常打電話過來,叮囑她注意身體,到時候給她生一個大胖孫子。每當這個時候,幸若水就覺得自己更委屈了,很想在電話里就吼,但只能死死地忍著。
這天是周六的中午,幸若水買了玩具、女乃粉、小衣服和水果,拎著上譚佩詩家里去了。
譚媽媽正在廚房里做飯,譚佩詩帶著孩子在沙發上玩呢。
幸若水跟譚媽媽聊了幾句,在孩子的另一頭坐下來,靜靜地看著譚佩詩抓著孩子的兩只小腳逗他。
譚佩詩抬起頭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怎麼了?有心事啊?」
幸若水模模眉心,皺著眉頭。「我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算是心事吧。」
譚佩詩把孩子抱起來,靠過來貼著她。「說說唄。」
幸若水想了一會,才緩緩地開口。「佩詩,你會不會有時候特別想念傅培剛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我不會這樣的,最近特別奇怪。我一沒事做就會想他,想得撓心撓肺的那種。有時候在電話里听到他的聲音,我還想哭。我以前從來不這樣的,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譚佩詩認真地看著她。「若水,你老實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這種情緒我也有過,但一般是有什麼事情引起的,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可我就是無緣無故的,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幸若水表情都苦出黃連水來了。
「真沒事?」
「真沒有,我能騙你嗎!」
這個譚佩詩還是知道的,若水最討厭說謊,哪怕是善意的謊言她也會難受。「那就奇怪了,你為什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呢?這世上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情緒啊。」
「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自己這個狀態不好,我怕久了會更加糟糕。」幸若水就是擔心有一天自己變得胡攪蠻纏了。她真擔心哪天自己就跟鷹長空大吵大鬧的,不讓他回部隊不讓他當兵,只要他陪著自己。這種案例她在電視里看過,她不想自己變成那樣的。
譚佩詩把孩子放下來,伸手摟住若水的肩頭。「若水,也許是你最近太累了,人一累就容易催生這種敏感的情緒,要不出去旅游散散心?」
「去哪里啊?再說了,我一個人旅游有意思嗎?要不你陪我去唄。」幸若水只是開玩笑,她還有小寶寶呢,哪里能放得下。
譚佩詩也犯愁。「要不我請個人回來跟我媽一起看孩子,咱們兩出去玩幾天?」
幸若水回抱她,覺得有這麼個朋友真好。「不用了。你還是好好照顧孩子吧,我自己會想辦法調整過來的。可能是他以前都是回來一天甚至一個晚上就歸隊了,這次陪了我好幾天,我突然間有些不習慣。」
「那如果還是不行,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譚佩詩就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到時候給想出問題來。
幸若水點點頭,故作輕松地說︰「當然啦。我不告訴你,還能告訴誰啊?」
晚上回去,幸若水寫完了小說就躺在床上思考譚佩詩的建議,要不真找個地方去旅游?可是旅游的話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有意思嗎?別人都是一對或者一堆去玩,自己一個人去,不是更顯得孤單嗎?
思來想去,幸若水決定明天上午再去一次翠屏峰。爬爬山,吹吹山風,也許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帶了一些吃的喝的,幸若水就開車直奔翠屏峰。
上一次她跟鷹長空一起來,恰好是工作日,沒什麼人。這次剛好周末,人多了一些。但是仔細看,大家都是結伴而來的,只有她是一個人。
一個人走在路上,還踫到幾個年輕男人。看她一個人,就過來跟她搭訕。幸若水沒理會他們,逗留了一會,他們就走了。
在半山腰,幸若水找了一個安靜又好風的地方,一個人坐了一個多小時。一邊吹風,一邊吃東西,說不出的落寞。
兩個人來的時候,就算完全沒有風景,卻看哪里都是好風景。一個人來,好像看哪里都沒有意思似的。
下山的時候,幸若水嘆著氣想,自己真的很不對勁。她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種情緒好像是從身體滋生出來的,而不是從心里滋生。它好像完全不受控制,就這麼自己跑出來了,放肆地折騰。
隔天中午,幸若水沒出去吃飯,而是喊了外賣。要了一個蒸排骨,還有一個花旗參雞湯。正在吃的時候,梅彥婷來敲門。
梅彥婷巴拉著門,眨著大眼楮問︰「昔夢姐,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梅彥婷走進來,在她對面的椅子里坐下來,兩手放在辦公桌上,湊近盯著她看。
幸若水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干嘛盯著我看啊?」
「昔夢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最近你好像很不開心,我好幾次看到你皺著眉頭。以前你最愛笑了,每次都看到你很溫柔地笑。」
幸若水怔了一下,沒想到已經這麼明顯了。「沒什麼事情。就是最近年末嘛,事情特別多,有點累了。看來是平常太放縱了,不習慣這麼快節奏的生活。」
「哦,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反正你是老板,又不用每天考勤是不是?」梅彥婷沒細想,只覺得是自己的公司,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幸若水對她笑笑。「沒事,我很快就能調整過來了。倒是你,年底了要貼的發票很多,也挺忙的吧?」
「我還好。」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梅彥婷總想著要做好,否則沒了工作就沒飯吃了。現在嫁人了,她撒嬌說不想上班,陳善也會毫不猶豫地說那就回家讓我養吧,所以她最近的狀態放松了很多。
幸若水沒跟她多說,又聊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她就出去了。
傍晚的時候楊紫雲打電話過來,居然也听出來若水的不對勁了。
「媽,我沒事。就是最近年末了,事情多,有點暈乎了。」幸若水最不願意讓楊紫雲知道自己狀態不好,她怕听到說教的話。
「那就多找幾個人回來幫忙,別把自己累著了。媽說過,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別因為工作耽誤了家庭。還有,你身體本來就不好,要好好地休養。別忘了,媽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又是孩子!幸若水一听到跟孩子有關的話,就覺得好大的壓力。鷹長空忙得不著家,她就是想生孩子那也得有人跟她生啊。
楊紫雲想抱孫子的心情太急切了,幾乎每次打電話都說這話題,她的電話來得又頻繁。
幸若水有時候看著來電顯示,真的想不要接了。可是想到她是長空的母親,就努力地深呼吸,隱藏好自己的情緒陪她聊家常。到最後,準能听到她叮囑幾句跟孩子有關的話。
幸若水在心里特能理解楊紫雲的心情,可是有的時候難免心里不舒服。尤其是正累著難受著的時候,楊紫雲一說孩子的事情,她就想發火。她覺得,自己已經走火入魔了。
也許是累得狠了,幸若水發現最近沒什麼胃口,偶然還覺得有點惡心。下午她抽了個時間,打算去醫院做個檢查。
車子開進停車場,就踫到一男一女在吵架。那女的一邊捶打那男的,一邊喊︰「都是你的錯!我都說了讓你戴套套,你非不戴!現在好了,懷孕了,你說怎麼辦?」
那男的由著她發泄,就說︰「之前我們也這樣子啊,誰想到安全期居然也不安全的。有了就有了,生下來就是了。」
「你說得輕松,你用什麼來養啊?養孩子你以為是養小狗小貓啊,那麼容易!」
幸若水沒再听那女人的怒吼,她被「安全期」三個字提醒了一件事——她的例假推遲了好像快兩個星期了!
會不會……
那種可能讓幸若水心跳加快。她下了車,本來想上去掛號檢查一下。走了幾步又折回來,開著車子去了街上的一家藥店,買了一個早孕棒。
幸若水開著車回家,腦子里全是那個念頭。一進家門,就拆開包裝,研究使用方法。這東西她知道,大學里也有人用過,但是她自己是第一次用。幸好這東西使用方法很簡單,也沒有折騰多久。
把東西擺在洗手台上,幸若水幾乎是屏著呼吸在等結果。過了一會,就看到一道明顯的紅色杠杠,只有一道。她有些失落地走出來,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忍不住進去再看一次。這一回,她居然看到了另一道很淡很淡的杠杠。
幸若水拿著早孕棒,換了好幾個角度看,那杠杠還真的存在,但是顏色很淡很淡。她也琢磨不準,這到底是自己看花眼了,還是真的有一道淡淡的。
又拿起說明書看了一遍,說早上測試的話比較準。她就拿著鑰匙出門,在小區門外的那個小藥店又買了兩根,打算明天早上再測試。
早早地吃了晚飯,幸若水就爬上床去打開電腦。可是對著文檔半天,她一個字也沒有寫。可能懷孕的消息充斥在她的腦子里,讓她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她很想找個人來分享自己的心情,可是又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懷了,于是只好忍著。她就怕說出來了,最後發現一場空歡喜,那太難受了。
夜里躺在床上,腦子里翻來覆去的,想著明天早上起來測試的結果會是怎樣。她很想這個是真的,卻又擔心測試結果是錯的。糾結得厲害,輾轉了好一陣子才迷迷蒙蒙地睡過去。
夢里,有一個光溜溜的胖女圭女圭在爬來爬去,發出逗人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