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野狼沒回到古堡過夜,就住在人間地獄頂樓的套房里。
這房間的防御設施做得非常到位,就連窗戶都固若金湯,要想沖進去可不容易。這一晚,他成功地將莫然拒之門外。
莫然也沒找地方休息,就隨意地在門外坐下,靠著門就打算這麼休息了一夜。她要真想沖進去也是可以的,但她沒有。
T市靠南方,冬天比北方的秋天還要溫暖,再加上人間地獄里有空調,在門外靠著睡一夜也不會感冒。
莫然左腿曲起,左手擱在其上支住腦袋。右腿自然地伸展,右臂自然地垂在身側。她維持著這個姿勢很久,一點也沒變化過,看起來就像是一具木偶。
此時是月中,大落地窗外月光朗朗,好一個寧靜的冬夜。此刻若是拿著酒到屋頂上去邊喝酒邊賞月,倒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莫然此刻還真有喝酒的沖動。
莫然從地上一躍而去,從窗戶直飛而下,到對面的便利店買了一箱子啤酒,扛著飛到屋頂上。結果卻發現,這屋頂是個天台,完全沒有以前在瓦片上躺著喝酒賞月的意境。于是拎著啤酒,在屋頂上飛來掠去的找斜坡瓦片構造。最後終于在某小區的樓頂上找到了。
那天夜里,有人說看到了天使,也有人說看到了鬼,還有人說看到了外星人,總之各種各樣的版本傳得沸沸揚揚。
莫然對此漠不關心,她此刻只想好好地在房頂上喝一場。當年在藥王谷,她也曾把明暗劫持到房頂上來,一起喝酒賞月。那時的明暗羞澀內斂,總讓她逗弄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可從來不會躲她。
兩輩子加起來,莫然第一次體會到了一個經常听人說但自己從未體會過的詞——苦澀。她無法形容這種滋味,她討厭這種滋味。
古時候喝酒都是白酒,酒量差的一杯就能醉倒。未來世界不知道誰發明了這名為啤酒的玩意兒,喝下一箱子,意識還很清醒。
莫然打了一個酒嗝,將最後一個瓶子扔回箱子里,躺倒在屋頂上。T市的冬天溫暖不低,但在深夜躺倒在高高的屋頂上,風還是刺骨冷。不過她有內功護體,倒也沒這個擔憂。
莫然想起上輩子當魔教教主時,那種隨心所欲逍遙自在的滋味。不問情,不問愛,不用考慮任何人的感受,快活自在如神仙。自從進了藥王谷,一切就一點一點地變化了,從霸王硬上弓的洞房花燭夜開始,就墜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千丈崖上,抱著他一躍而下那一刻起,更沒有了回頭的路。她就這樣,做事從不給自己留後路。
不問前緣因果,不問黃泉他生。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莫然低聲而笑,下意識的模酒瓶子,卻發現全都空了。拿了個空瓶子對著明月比了比,仰頭作一口干的姿態。
人間地獄頂樓的套間里,床上躺著的男人並沒有入眠。側身而躺,看著月光從窗台灑進來,碎白一地,清冷異常。
十八年,200多個月圓月缺,漫長而又短暫。于他而言,莫問不在了,月圓月缺都沒什麼不同。日日不同日日同,都沒有任何可期待的。
今夜這種類似于落荒而逃的行為,真不像他的作風。可是,他做了,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如果真的討厭她不想看到她,讓她消失就好。他如果想讓一個人消失,自然有的是辦法。還是說,他還真的荒謬地相信,這世界上真有前世今生?如果沒有,那為什麼她長得跟莫問一模一樣?如果真要說有,那他估計就是昏了頭了。他們這些人打打殺殺的過了大半輩子,手上也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要有因果報應冤魂索命,早死了幾百次了。
野狼自嘲地笑了。果真是昏了頭了,腦子里居然有這等荒謬的念頭。
一夜喧囂,兩頭心事。
又過了幾日,天狼幫與X**火商交易要進行一筆大交易。
莫然自然跟隨其中。不管兩個人冷戰還是熱戰,她都不可能放任明暗去赴險。她雖然對什麼軍火交易不太了解,但經過上次跟龍虎幫的事情,她可是很清楚地知道明暗做的這些交易有多危險。
軍火商都是猛虎,誰的勢力都不容小覷,所以每一次軍火交易雙方都嚴陣以待,以免對方做手腳或者不幸起沖突。說白了,這就是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事情。
這一次,莫然對他們的交談同樣完全不感興趣,尤其是他們還是毛須發達的外國人,看著跟猿猴差不多,她更沒好感。她暗暗地看著對方的人,猜測著他們的能耐,還有防御和進攻的陣仗。至于他們說了什麼,她幾乎一句沒听。如果不是對方的頭領突然傾身而向明暗,用她能听得懂的語言說了一句葷話,她的魂還在神游呢。
當時交易已經談妥了,在握手慶祝又達成一筆交易時,那一臉胡子的男人突然說了幾句讓莫然想拿他人頭的話。「……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對你這一類還挺感興趣的。至于是誰上誰下,咱們試試就知道了。如何?」對方用蹩腳的Z國語表達了這個意思。
莫然雙眼一眯,動作比腦子還要快。而她這麼一動,現場當時就亂了。
在這一場交易里,雙方都是做足了準備的。而莫然代表的是天狼幫,她直擊X國頭領,就相當于突然發難的宣戰。
野狼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對方已經開火,他們只能應戰!到這個時候,只求能全身而退!
空氣里,飄蕩著濃郁的血腥味。
天狼幫的私人醫院里,手術室門外齊刷刷地站著數十個人。氣氛靜寂得嚇人,連呼吸都被放輕了。
莫然站在最後面,靠著柱子,定定地看著窗外。對于這樣的氣氛,她並不能理解。她雖是魔教的教主,但在那個年代,強者為王弱者追隨是天經地義。在江湖上,只要你夠強大,殺人都是可以不用償命的,所以教主體恤教眾的事情基本是不存在的。事實上,魔教教眾都服過毒藥,規定時日發放解藥,這是一種控制的手段。
手術室的門打開,白大褂的人搖搖頭。門外站著的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似乎還響起了壓抑的抽泣聲。
從外面而來嚎啕的哭聲,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兩歲的孩子沖進來,一臉的淚痕,腳步踉蹌。她沖進手術室,然後哭聲就更響更淒涼了。
過了一會,野狼帶頭轉身往外走。經過莫然身邊時,看著她,目光前所未有的冷,還有厭惡。
「滾!」
莫然听到他冷冷地吐出一個字,然後就帶著人離開了。
莫然十指成拳,眼楮緩緩地眯起來,脾氣在爆發的邊緣。
猴子站在她面前,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大嫂,你別怪老大,他心情不好。老大曾經說過,天狼幫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兄弟。好多次廝殺中,他為了救兄弟,連自己的命都不顧,幾次到閻王殿去轉悠,好在最後都挺過來了。我們這些混幫派的人,本來就是刀尖上過日子,死人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老大把每個人的命都看得很重,哪怕他只是一個小嘍。所以天狼幫上下一心,不是服從于他,而是信服他追隨他!」
說到後來,猴子的眼楮也濕了。里面躺著的,可是天狼幫的兄弟。
莫然沒有出聲,直到他走了,她也沒動。她似乎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沒听懂。那一個「滾」字,卻在她腦子里嗡嗡地回蕩個不停。如果他不是明暗,就憑這個字,她就可以殺了他!
手術室里,女人和孩子的哭聲還在驚天動地,听得莫然竟然心里有些酸酸的滋味。不知道怎的,她想起那日出關看到明暗躺在雪地里的情形,她當時好像沒哭,她哭不出來。只是一聲吼叫之後,白了一頭青絲。手術室里的女人,是不是就是那種心情?
而這一切,是因自己而起的?我錯了嗎?莫然自問。可是,沒有人告訴她,她也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在魔教,她只負責發號施令,事後只要知道勝敗情況,至于死了的人怎麼安置,那都不需要她來過問。
莫然在手術室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都已經暗了下來。喧囂的夜,拉開了序幕。她听不到外面的聲音,只听到那一個冷冷的「滾」字。
終于,莫然回過神來,邁大步離開了醫院。她直奔人間地獄,但是誰都不知道野狼去了哪里。她又開著車回到古堡,同樣找不到人。她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尋找,可一無所獲。
夜已經很深了,莫然回到古堡,回到他的房間。一躍而起,又上了屋頂。月色清冷如霜,夜風凜冽入骨寒。
而此時,在T市某處墓地的某座墳前,一個頎長的身影靜靜地站立著。他一直都沒動過,讓人不由得懷疑他是否是墳前的一座石像。
野狼借著月色,看著墓碑上笑得如菊淡雅的女子。這張臉,魂夢里,不知道牽掛了多少回。每一回想起,就如有一把刀在凌遲自己的心髒。
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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