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昨夜隔絕打擾的私人宴會,蕭家今天在蘭都舉行了最透明的記者招待會,昨夜瘋狂的名流們,今天他們的臉上都堆滿了模式化的笑容,若堯此時正乖巧地陪在父母的身邊,安靜而大方。
「夏小姐怎麼不說話,昨夜你給人的感覺可不是這樣的。」徐澤眼一眯,就看向了若堯。
「長輩說話,堯堯一般是不會插嘴的。」夏臨一笑,隨即轉頭對女兒說話,「可惜爸爸昨天錯過了堯堯的演講哦。」
尾音一個常常的‘哦’,顯示了夏臨的調侃與惋惜,他和女兒說話的口氣如此親昵,讓徐澤與朱倩碧不由得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傳言果然不錯,夏家的女兒果然得寵。
若堯淺淺一笑,抬頭看向徐澤,然後以一種最為乖巧謙遜的語氣開口,「徐叔叔不用這樣客氣喊我夏小姐,我是晚輩,徐叔叔就喊我若堯好了。」
「好呀,若堯。」徐澤還沒開口,朱倩碧倒是笑著拉起了若堯的手,雙眸瞥向路越君,「有這樣一個女兒真是福氣,人家都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我呀,不知道多羨慕夏夫人。」
沒有一個母親不喜歡听人贊美自己的孩子,路越君聞言後,笑容中難得地帶出了幾分流露于外的自傲來,可言語中依然謙虛著,她的聲音柔和,透出了名門貴婦的教養,「難及徐夫人,令公子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您實在才是真正地令人羨慕……」
「啊……哈哈哈……」朱倩碧大聲地了起來,她大方地挽住了路越君的手,「我們何必這樣互相恭維,這兩個孩子都有他們各自的好,你說是不是?」
爽朗的笑聲引得站在夏徐兩家人身邊的貴賓們也紛紛側目,握手而笑的兩個女子,雖然都是人界中年,可一個溫婉大氣,一個眉眼英麗,而穿著西服的兩名男子,俱是風姿卓人。但是……
這幅畫面盡管已經如此賞心悅目了,可為何看起來總感覺那麼為何呢?
衛非嘖了嘖嘴,看了看蕭宸,「哎,你看那小丫頭……」
「你最好不要讓她听到你這樣稱呼她。」蕭宸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冷而清。
衛非早就習慣了這名好友的說話習慣,也並不介意,繼續道︰「你不告訴她不就完了。再說了,我就這樣當面稱呼她又怎麼了,她還能吃了我呀?」
眼見衛非好像偏離了剛才的話題,蕭宸搖了搖頭,他雖然知道若堯吃不了衛非,但是……衛非要是真的讓若堯不痛快,恐怕一定是得不了好果子的。
「她知不知道,這樣瞪著徐子泉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衛非按了按自己的眉梢,顯見有些頭痛,「別說吳蘭蘭是個醋梆子,就說那徐子泉,要讓我盯著他,我非瘋了不可。那個人簡直就是男人中的恥辱。」
「那你倒是說說看,他怎麼讓你覺得恥辱了。」蕭宸也很好奇。
「他……」話已經沖到了嘴邊,結果只有一股氣流呼嘯,衛非發覺他很詞窮,不知道怎麼去解釋自己那麼不喜歡徐子泉的原因,他能說這個家伙看人的眼神帶毒嗎?他能說,他從小被自家大哥壓制來,和徐子泉做比較嗎?他能說,他極討厭徐子泉那張臉,怎麼看怎麼像打了唯利是圖的烙印嗎?
看到衛非語塞,蕭宸笑了笑,他再次看了看若堯,「或許你可以和堯堯好好聊一下,她一定能歷數出徐子泉的各種缺點。」
「你的意思是說……」衛非張了張嘴,「夏若堯也極討厭徐子泉?」怪不得這兩人現在互相瞪著,看上去那麼奇怪呢?原來不是眉目傳情,而是……仇人相見呢!
「那麼顯而易見的事,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一伸手從侍者的托盤上取來一杯紅酒,蕭宸輕輕抿了一口,「堯堯的眼光一直很好,看人也是極準的。」
衛非用力托了托自己的下巴,生怕掉下來,其實他听明白了,蕭宸的言下之意是︰夏若堯的眼光好,她討厭的人一定就是壞人,所以……,衛非想說,蕭大少,雖然罵人不帶髒字是個好習慣,但你用不用那麼矜持呀?
……,……,……,……
路越君和朱倩碧曾經就打過不少交道,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熱絡,本能地路越君有些推拒,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事出有因,而這個因就出在自己女兒的身上。
「若堯還在讀中學吧?」朱倩碧的指尖捏起一顆葡萄,她的眼楮不經意地掃過若堯,問地漫不經心,「夏夫人有沒有想過,讓她去哪里讀大學?在我看來美國就很不錯。」
路越君輕輕轉了一下手上唯一的一件首飾——素金結婚戒指,淡淡地一笑,優雅好比開在七月的蘭花,「堯堯一直是個很讓人省心的孩子,我並不想勉強她做什麼事情,她的爸爸一直說,女孩子就是要活地開開心心,所以留不留學,或者去哪個國家,我們還是留給她自己決定。」
「夏夫人真是個開明的家長,可是……」朱倩碧話鋒一轉,她的眼眸如刀,鋒利地刷向路越君,然後視線一轉,就看向了蕭宸,再掃向和自己兒子站在一起的夏若堯。她的眼神變化之快,讓人難以捉模,可是朱倩碧很篤定,路越君一定看的明白,然後她笑了,好像剛才的機鋒從不曾有過一般,「孩子太小,夏夫人就不怕他們做出什麼不合適的選擇嗎?」
「家長的作用從來都只是引導而已,我和堯堯的爸爸會努力做好自己的義務,至于孩子本人……」路越君低頭也取了一顆葡萄,放在指尖,巍巍不動。朱倩碧一時看得怔住,她竟分不清是路越君的十指如蔥更加晶瑩,還是那枚青綠葡萄更加剔透。
「別人家的孩子我不敢說,但是夏家的孩子,他們人生的第一課,就是要學習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淡淡的話語似乎沒有任何的說服力,可听得朱倩碧無言以對。
路越君將那顆葡萄放進口中,輕輕一用力,只覺得清香滿口,她笑如麝蘭,「我的孩子,不管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是對還是錯,我都知道,這是他們人生的必經路,而且they,can,pay,it。」
「呵呵……」朱倩碧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干笑如此澀耳。
……
「令千金是真有夏總的風範。」
男人之間的談話總是比女人更加直接,徐澤現在端著酒杯,單手抱胸,似乎是不假思索將心中所想吐露而出,「培養這樣一個女兒不容易呀。」
「的確不容易。」夏臨看了看手表,還有十五分鐘,蕭家的正式記者招待會就要開始,他們沒多少時間寒暄了,「這都是我妻子的功勞。有時候在慶幸有這樣一個听話懂事的女兒的同時,我更加感謝老天對我不薄,賜給我這樣一個妻子。」
「看夏總說話做事,可不是個唯心主義者,怎麼還會有感謝上蒼這樣的念頭?」
「哦,是嗎?」夏臨笑了笑,「大概是年齡大了,想地多了。人總是要懂得感恩,這樣才更能活地開心。」
徐澤點頭︰「這話倒是不錯。」
「我這個女兒真是心頭寶。」夏臨仿若自語一般,繼續念道︰「將來我和我太太的一切,都是她的。」
「什麼?」徐澤有些懷疑自己听錯了,他自然知道有些豪門寵愛女兒遠勝兒子,可在中國,無法改變的還是由兒子繼承家業這個規律,就算不把自己的家產全部分給兒子,可是一人一半也總是要的吧,再退一萬步講,那個兒子極為不成器,女兒則相當出色的話,那麼至少也會給兒子留下夠他一輩子吃穿不盡的身家來,誰會像夏臨說的那樣,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女兒,他剛才不會是听錯了吧?
「堯堯是我和她媽媽的寶貝,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她,都還嫌不夠。」
「那令公子呢?」徐澤竟在不知不覺中,進入到了夏臨的語言圈子中,忘記了自己本來想要詢問或者探究的話題。
「靖文?」夏臨挑了挑眉,「他是男子漢,男子漢不是理應自己創業嗎?當年我從夏家出來,也不曾帶不屬于自己的本金,既然我可以創立Kaiser,那麼阿文一定也可以。」
可是你帶走了屬于夏家的人脈!
徐澤心里嗤之以鼻,當年的夏臨聲勢浩大地組織起了Kaiser,那些老一輩的人誰不給面子,他從夏家帶出的資產雖說都是他自己賺的,可誰知道這是不是利用夏家本家的資源呢?何必說地那麼好听,有本事他也學他太祖父去白手起家。
「當然,我並沒有說過不給于這個兒子任何幫助。」夏臨笑,「他與生俱來的智慧頭腦來自于我,出色相貌來自于他的母親,其實我們已經給了他很多財富了。」
徐澤︰「……」只有一種想要吐血的沖動。他只想問問夏臨,你得有多自戀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呀?
不過感慨歸感慨,徐澤今天還是收獲頗豐,他沒有料到夏家的未來繼承人居然是夏若堯這個小姑娘,而夏臨這樣明火執仗地告訴他,有什麼目的嗎?
徐澤不禁眯起了眼,望了望在不遠處和衛非把酒言歡的蕭宸來,對于夏臨的意思,他真的有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