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袁府里無形中就像有股氣流,在不動聲色的改變著某些東西。
這幾天里五娘也是越來越不安,每次見到五姨娘,她都能從她的眼神,看到一種母獅舍不得稚女敕小獅的依戀之情。那種眼神,竟更像是生死訣別時才該有的眼神……
生死訣別?
「啊。」想到這里,她手里的針不慎錯了位,刺到了縴女敕的手指。看著指尖越擴越大的紅蓮,她的心突然抽了一下。
「哎呀,怎麼傷著手指頭了?快讓我看看。」旁邊的雪嬋見五娘傷了手,卻還一臉的呆愣,不由得有些擔心︰「五娘,今日怎麼心不在焉的?」
五娘抽回手指,吶吶的放進嘴里吮了吮,腦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一閃而過。
她不安的望著雪嬋,突然說︰「今早還沒給五姨娘見安,你過去看看,五姨娘醒了嗎?」雪嬋和另一個叫夏楓的丫頭,是元序廳里僅有的兩個丫鬟。雪嬋進元序廳足有三年了,那夏楓則剛來,前後還不到一個月時間,是頂先前一位老媽媽的位置的。
夏楓人較為虛榮,不光不好好做事,成天偷懶,還總是找到時辰就往千葉園里跑,听說還找過管事兒的趙媽媽好多次,就想調走。所以元序廳里大小的事,幾乎都是雪嬋一個人在做,而這會兒她在西稍間這邊,東稍間五姨娘那頭,自然是沒人看著的。
雪嬋看五娘的臉色很緊張,也被沾染了急氣,應了「是」就出了西稍間。
所謂骨肉連心,五娘失神的看著屋內的火爐,上頭 啪啪燒得脆響的材枝竟覺格外火紅。打從八年前,當她知道自己胎穿到了五姨娘的肚子里後,她上一世的亂心就澱下來了。這是老天垂憐,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她專心的過現在的日子,專心的將五姨娘當作自己的至親,當她真的做到時,也就是她現在感到內心一股濃烈不安的時候。
「啊……五姨娘,五姨娘……」
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從東稍間傳來。五娘心里一咯 ,迅速掀開被子,連鞋也沒顧得穿,急急的掀開簾子就跑向東稍間。離開了溫暖的屋子,外面的寒氣讓她感覺周身沁涼。
撩開東稍間的簾子,奔進去時,只見雪嬋已經跌在床邊嚶嚶的哭了起來。她雙眸瞪大,不可思議的看著床邊那張慘白到泛青的清秀臉龐,血液似乎在身子里僵固了下來。
雪嬋捏這袖子,止不住哭聲的轉過頭朦朧的看著五娘,抽噎著說︰「五姨娘她……她……走、走了……」
五娘兩眼睜大,顯然是還不敢置信的,怎麼可能,昨天還好好的人,怎麼一夜之間就去了?她抬起腳,不顧腳底板的寒涼,一步步的朝床榻走去,走到了床邊,她伸手踫了踫五姨娘露在外頭的肌膚,已經涼透了。
她偏頭看向旁邊的火爐,里頭已經沒有半點火星了。
雪嬋也看向火爐,抽泣著說︰「昨夜是我續的火料,按理說至少也能持續到今早卯時,如今才辰時不到,沒理由滅得一點火星子都不留了。」
五娘閉下眼楮,聯想到這些天來五姨娘的失常,心底閃過一絲悲慟。咬了咬牙,才說︰「五姨娘……是自殺的。」
「啊?」雪嬋被她的語出驚人,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自殺?為、為什麼?」
為什麼?她也很想知道知道為什麼?
她霍然睜開雙眸,眼中凌厲的寒氣讓這間原本就靜冷的屋子更顯一絲涼意,雪嬋驚詫,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一個八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這種駭人的眼神?
只當雪嬋想再仔細看清時,一眨眼,五娘卻又恢復了平日清淡素雅的表情。只听她慢慢的吩咐道︰「雪嬋你跑一趟彩幽汆,隨便找誰,將事兒告訴大太太知道,無論如何,大太太會派人處理的。」
如今可是死了人,還是自己血脈相連的生母,五娘竟然能這麼平靜?雪嬋不由打從心底里泛起一陣寒意,可看現在這副環境,的確稟報上去是最理智的行為。
她接連又看了五娘好多眼,確定她臉上再沒有出現剛才那一刻的寒戾後,才匆匆跑出東稍間,往千葉園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