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了解了毒性,大夫倒是還好對癥下藥,幾日後,長哥兒便已能下床走動了,全府人懸了一半的心這才算是徹底放下了。
心蕊坐在檀香潺的房間里,看著里頭正被晨如貼心服侍的長哥兒,不禁笑了起來︰「大哥,你也不是真的中毒,何苦讓晨如姐姐這般勞累的日日喂食喂水照料你?」
長哥兒面帶悠然,理所當然的道︰「躺了幾天,你以為腰不酸,背不硬呢,讓人服侍服侍總不過分的。」
心蕊無奈的搖搖頭,卻看晨如一臉甘之如飴,小臉笑得跟蜜桃似的。她也就不多話了,只抬眼狀似無意看了的陪了身後的粉憧一眼,粉憧對長哥兒素來情根深種,雖說也過了這麼多年了,但到底讓她親眼看著心上人與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應當還是難以適應吧。
粉憧倒是無所謂,只見小姐看向她,她就輕笑一聲,淡說︰「小姐,今早姑爺去找了老爺,說是是時候回金雋了,小姐,咱們是不是也該準備準備了?」
里間的長哥兒听到這里,突然一哼︰「晏世兄只怕是從來了袁府的第一天,就盼著早已回去吧。」
屋里的人頓時都笑了起來,心蕊兩頰泛紅的垂了垂眸。自從回了袁府,大事小事不斷,她倒的確忽略了這位新婚丈夫了。
雪嬋先是跟著大家一起笑,可笑了兩下,突然跨下臉來,模樣說不出的惆悵︰「小姐,你又要走了,這次過後……只怕往後您都沒機會回來了。」
這種兩地婚姻,回了門之後,的確很難得再聚上,就說元娘嫁了這麼多年,除了回門一次,這次也才是第二次回來而已。
心蕊的眼神也黯了下來,她淡淡扯唇,神情露出一絲苦澀︰「總歸,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沉重,晨如輕咳一聲,轉而問道︰「對了,五小姐,這幾日奴婢都照料著大少爺,倒是忘了留意外頭的事態,太太與大小姐,這會兒怎麼樣了?」
不等心蕊回答,雪嬋活潑,已忘了剛才的離別之痛,興致勃勃的說起來︰「還能怎麼樣,太太給關進了元序廳,那可是五姨娘逝世的地方,進去的第一日,太太就說看到了五姨娘來找她索命,這會兒瘋瘋癲癲的,老爺將她全然隔離,就是大小姐千求萬求,也硬是不讓她們見面。」
晨如眉帶唏噓︰「其實這宅門大院中,也不乏這些齷齪的暗地事,但太太,的確錯得太多了。」
心蕊抿唇不語,要說錯,只怕到現在這對母女都還不覺得她們是錯的吧,那元娘與大太太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行事作風,就連心腸思緒都一模一樣,讓人噎語不已。
「那大小姐呢?」晨如又問。
這次是粉憧回答的︰「大小姐求見未果後,又找了太夫人,可太夫人閉門不見,前日里,金雋湯家來了信,大小姐看了信匆匆的就走了,我听幾個往日姐妹說,那信是湯家主母寄來的,說是讓大小姐快些回去喝湯少爺的喜酒呢。」
「喜酒?」雪嬋咋舌︰「湯少爺的喜酒?」
粉憧咯咯一笑︰「都知湯家少爺一直想納妾,可就是正妻不許,如今大小姐一來金雋近兩個月,還不是天賜的機會嗎?那湯府這會兒算是喜慶開了,就看大小姐回去可是有得忙了。而且我听說啊,那位湯家的新姨娘,可是帶了肚子進門的,若是生出一個男嗣,那大小姐更是有得愁了。」
心蕊一听帶肚子進門,眼神又黯淡下來︰「倒是好巧,又是帶肚子進門的。」
粉憧一愣,轉而想到當年五姨娘可不就是帶著肚子進門,還是剛生下就被送去了偏門過日子嗎?她自知自己說錯了話,頓時不再開聲。
雪嬋聳了聳肩,貼著心蕊而耳朵提議道︰「小姐,您也要走了,走之前,要不要……」
不等她說完,心蕊已經點點頭,徑直吩咐︰「你讓人去安排吧,為人子女,是該拜祭拜祭。」
雪嬋斂下眉宇,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晨如滿臉愁絲,幾番欲言又止,卻都不好再問,這會兒五小姐心情不大好,自己的問題還是晚些去打听吧,別徒惹五小姐不快了。
心蕊卻看出了她的局促,開口爽快的說︰「晨如姐姐是要問鄭媽媽和程媽媽吧,鄭媽媽向父親請了命,去元序廳照料太太了,程媽媽給打發到外院兒,殘了一半的身子,往後只怕也沒什麼作為了,至于彩幽汆的一些人,有用的,分派到各房去當差了,沒用的,帶到千葉園里做事去了,修剪修剪花枝,也算是一項活計。」
晨如頓時皺緊了眉頭,滿臉擔憂︰「干娘去了元序廳,那太太這會兒可是瘋了的,會不會……」
長哥兒一把攬住滿臉愁雲的晨如,貼著她耳朵語帶溫柔的道︰「若是你真想對你干娘盡孝,回頭我求父親,將她撥到我房里來,這樣你就能日日看到她了。」
晨如一臉感動,小鳥依人的靠在長哥兒懷里,滿面溫存。
心蕊識趣的咳了一下,站起身來,禪禪衣裳上的褶皺,便快速告辭了。後頭粉憧緊腳跟著,出了檀香潺,心蕊才問她︰「粉憧,你當真沒想過嫁人之事了?雖說你也過了齡,可若是我開口,也定能給你找個好婆家,你倒是不用擔心……」
話還沒說完,粉憧就上前一把挽住心蕊的胳膊,嬌嗔著說︰「小姐又想著要打發我了是不是,若小姐嫌粉憧笨手笨腳,就直說好了,粉憧識趣知情的,不會死纏著小姐不放的……」
心蕊搖搖頭︰「傻丫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粉憧不依不饒的搖著她的手臂︰「小姐若是當真關切粉憧,就讓粉憧在您身邊照顧您一生一世吧,那才是奴婢一生所幸呢。」
心蕊眉心緊皺︰「可是……」她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鄭重其事的看著粉憧︰「大哥真值得你付出這麼多?你對他不過是一廂情願,他納了晨如,是晨如一早就表明了對大哥的愛意,可你這丫頭什麼都悶在心里,若是你肯的話,我去找大哥說說,他應當也能將你收了房,到底也算還你了心願……」
粉憧一臉苦笑,最後嘆了口氣︰「小姐,奴婢以前是喜歡大少爺,就是現在也喜歡,可奴婢倒還算有些骨氣的人,小姐見多了宅門里的男人,覺得男人三妻四妾都很正常,奴婢一個丫頭,若是真能被大少爺收房,自然也是奴婢的福氣,說句不好听的話,奴婢當初可也的確是這麼個心思,可後來,不知怎麼的,心意就有些變了,覺得這男人縱然三妻四妾,可若是能有一夫一妻,那……」粉憧面露嬌羞︰「若是往後有個男子,願終生只對奴婢一人用心,那奴婢也願嫁。」
心蕊挑了挑眉︰「你真這麼想?」
粉憧認真的點點頭,而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小姐,奴婢這想法是不是有些天真?這個世道的男人,哪里有這般專一的,只怕奴婢若真要找,一輩子都找不到,到最後,還是孤身著一直伴在小姐身旁一世。」
心蕊不再說話,只笑看了粉憧一會兒,才悠然的笑了起來︰「我幫你一起找。」
粉憧驚訝的睜大眼楮︰「小姐你……」
「我信世上這樣的男人有不少,你信不信?」
粉憧猶豫了一下,看著小姐一臉溫若淺笑,她猛然鄭重的點點頭︰「小姐信,我就信。」
心蕊點頭︰「那就對了,信就是了。」
是啊,萬事不過是一個「信」字,能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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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明媚張揚的「元序廳」三個字,心蕊突然苦笑了起來,明明就是一牆之隔,她卻硬是過了這麼多年再沒進來過,以前蹈光隱晦,不能隨意露出思念亡母的心情還,這會兒,總算撥開雲霧,能光明正大的走進來了。
「啊——」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這寂靜的空氣,傳進心蕊耳朵里。
她眉頭一皺,順眼朝院內望了望,抬腳竟就想往里頭走。
後頭雪嬋、粉憧連忙一把拉住她,連聲勸阻︰「小姐,太太已經瘋了,在里頭撒鬼瘋的,你要是進去了,她對你對粗怎麼辦?」
瘋?心蕊淡笑,那瘋不過是她杜撰的罷了,況且,那精明老練的馮月秀會這麼容易瘋嗎?打死她她也不信。
她掙開兩個丫頭的攔阻,固執的繼續往前走,熟悉的路徑,熟悉的擺設。以前五姨娘的寢房東稍間,正是今日關押馮氏的地方。果然造化弄人,當年馮月秀對五姨娘下手的時候,只怕千思萬想的也猜不到有朝一日,她自己將會被困在這囚籠之中吧?
呵,人生就是這樣,做錯了什麼,總歸是要承擔的,誰都別想躲得開。
「啊……」屋內,又是一聲尖叫。
廊下看守的丫頭婆子們倒是見怪不怪,只是一轉眸,竟見五小姐走了過來,數人當即勸阻︰「五小姐,您千金之軀,可不要走近了,這瘋婆子鬧騰得凶,回頭別嚇著您了。」
心蕊冷笑,今日的袁心蕊,倒是成了千金之軀,而以前那高高在上的袁府主母,卻成是瘋婆子,果然風水輪流轉,想不信都不行。
她面若溫柔,淡淡一笑︰「無事,把門打開,我要進去看看。」
小丫頭嚇了一跳︰「打開?五小姐,這可是個瘋子,而且老爺交代過,沒他的命令,誰都不能打開這道門,您就不要為難奴婢們了。」
心蕊朝身後的雪嬋使了個眼色,雪嬋雖也不太贊同,可見小姐目光堅定,她也只好乖乖從懷里掏出幾錠銀子,一一塞到各個丫鬟婆子懷里,連聲氣的說︰「各位姐姐、媽媽行個方便,這東稍間往年是咱們五姨娘住過的地方,五小姐過兩日就要回金雋了,往後只怕也沒得機會回來了,就想趁著走之前,拜祭拜祭五姨娘,也算是盡了一份為人子女的孝心了。」
丫頭婆子們暗暗掂量掂量手中的銀子分量,幾人又互覷幾眼,想著就算那瘋婆子跑出來,她們這麼多人聯手,也定能將她制止,這麼思慮著,其中一個婆子便笑著應道︰「難為五小姐這番孝心,咱們這些當奴才的看了也是感動,那奴婢就給您開開門,您進去一會兒可就得出來,若是那瘋婆子對您不敬,您就大叫,咱們就沖進來壓制她。」
心蕊笑應著,門一開,雪嬋與粉憧就往里頭擠,想跟著進去,可心蕊一瞪,兩個丫頭也只得瑟瑟的又退回去。
屋里黑漆漆的,心蕊按照記憶,走到桌邊,點起了桌上的油燈,霎時間,屋內大亮,可在她還沒適應周圍的環境時,身後突然響起粗重的呼吸聲,她回身一看,那蓬頭垢面,滿臉髒污,衣衫不整的女人,竟是馮氏。
馮氏呼吸極重,她一雙赤紅的雙目死盯著心蕊,還狀似無意識的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那目光,赫然就像野獸看到了獵物般垂涎欲滴……
心蕊冷冷一笑,眼神銳利︰「母親,你這是想勢瘋行凶嗎?」
馮氏沒說話,只一步一步,慢慢朝心蕊靠近,心蕊看她眼神這般瘋狂,腳步也不自覺的跟著往後退,退到床邊時,已是退無可退,那馮氏突然發狂似的哈哈一笑,大叫起來︰「我好餓,我好餓,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她的話剛一說完,身子措手不及的就要撲上來,心蕊忙從懷里掏出早先準備好的匕首,她手持匕首,對著瘋了的馮氏,厲聲吼道︰「你來啊,來吃我啊,過來啊……」
馮氏一見那匕首,腳下一頓,顯然是有點顧忌,心蕊冷哼一聲︰「懂得躲閃匕首,看來你還沒徹底瘋嘛。」
馮氏經過她這麼一刺激,像是要證明似的,不管不顧,猛地就沖上來。她像是料定這心蕊不敢對她痛下殺手似的。可心蕊的匕首卻不動分毫,像是等著她自己撞上來……臨著快被匕首刺傷了,馮氏腳下猛然一轉,堪堪的閃到一邊,眸意不再凶殘混沌,而是恢復了往日的精明,看著心蕊痛苦的說︰「我已經被你逼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來看我的笑話嗎?你這番智慧,莫非你娘沒教你,窮寇莫追。」
心蕊搖搖頭,怡然自得的收回匕首,轉而坐到桌前,笑著說︰「你還好意思提我娘,你可還記得,這個房間,就是我娘的喪命之處,你每日每夜睡的床,就是我娘最後一次咽氣的地方,你每天心安理得的霸佔她生前的住所,你覺得她真的不會找你嗎?」
馮氏吞了口唾沫,之前幾日她倒是沒怕,可是這會兒,眼前這與當年的五姨娘,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五娘,卻是讓她心底泛起了一絲涼意,聲音也不覺顫抖起來︰「你、你想說什麼?」
心蕊笑得親切溫柔,縴指揉了揉了眉心,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卻幽幽的說︰「我要說什麼?我什麼都不想說,反而是想告訴你一些,你可能有興趣的事。」
馮氏眼神深邃,顯然根本不信她。
心蕊也不管,徑直就說︰「你明明沒瘋,卻順著大家的說辭,繼續裝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父親縱然對馮家有所顧忌,可到底此次你犯的天大的死罪,又有人證,又有物證,就是馮掌院大人親自來說,只怕說不過這滔天的王法,大崇國向來最尊禮義廉恥,侍親孝目,若是你這些謀害子嗣,策劃長輩的罪名落到當今皇上耳朵里了,只怕皇上不將你五馬分尸,以儆效尤才有怪。也是大姐想得通透,臨走前特地叮囑你,切記忍辱負重,萬萬不能因小失大。你若沒瘋,按你的罪責,按父親的脾氣,定然會將你像嫣兒一樣送官糾治,可你若瘋了,你瘋子做事就是需要受王法拘束的,你一樣可以逍遙法外,至少保住一條命……你的好女兒也算為你想得通透,你這會兒,是不是就只等著她回來救你了?」
馮氏不說話,只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看著心蕊,過了半晌才咬牙切齒的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鄭媽媽背叛我……」
心蕊卻搖頭︰「這些倒還不至于要別人告訴我,我自己早已猜到。」
馮氏一愣,看她的目光更加深邃。
心蕊也不管她,繼續說︰「你若覺得你的女兒深謀遠慮,設想周全,我倒也認同,元娘的確有智有謀,只是這些,恐怕都要成為往事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馮氏直覺有什麼不對,眉頭皺了起來。
心蕊抿抿唇,笑得猶如花朵般美麗,說出來的話,卻犀利極了︰「果然鄭媽媽什麼都沒與你說,她倒是也不敢說,只怕這個真相你要是知道了,就是沒瘋,也要真瘋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馮氏頓時發狂般的沖上來,一把抓住心蕊的肩膀,拼命搖著她問︰「我的女兒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心蕊被她搖著頭暈,卻強忍著惡心,唇角冷勾,淡然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她剛出了渝州城郊,就遇上山賊劫道,如今已經身首異處了。」
馮氏一听,頓時猶如晴天霹靂,她手指緩緩松開,腳下節節後退,邊流淚,邊搖頭︰「不會的,我女兒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她是天之驕女,她從小聰明伶俐,她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你騙我,你騙我……」
看馮氏崩潰的蹲在屋角,一臉不可置信,心蕊稍稍揉了揉被她捏痛的肩膀,繼續一字一頓的說︰「你害死了這麼多人,到頭來卻只累得你的女兒替你擔報應,也算是你命不該絕了,我的話你若是不信,一會兒鄭媽媽來了,你大可問她,不過你從她那兒指定也得不到什麼真答案,她對你一片忠心,哪里舍得你心痛。」
馮氏跌坐在地上淚流不止,哭得肝腸寸斷,邊哭邊喊︰「女兒,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啊……老天爺,你要是拿人的命,就拿我的吧,放了我女兒,放了她……」
听著這一字一句的,倒也算是發自真心的話,心蕊暗暗搖頭,馮氏一生作孽,只怕也就只對元娘還存著點舐犢情深了。
出了東稍間,外頭丫頭連忙快速將門闔上,也幸虧她們動作快,因為門剛一鎖上,里頭馮氏就開始推門大鬧︰「袁心蕊你給我回來,你這魔鬼,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讓你去陪我女兒……你回來,你回來……」
外頭丫頭婆子們一听,不覺齊齊搖頭,嘆了口氣,哎,太太是越來越瘋了……
鄭媽媽听說五小姐進了元序廳,急忙趕來,一過來卻听到屋內太太在房內又哭又鬧,她眉頭一蹙,她知道太太是裝瘋,因此如今這個大動靜,的確是讓她驚訝。
「五小姐,太太她……」鄭媽媽走上來,一臉擔憂。
心蕊瞥了她一眼,冷冷的吐道︰「沒什麼,瘋子做的事,誰都料不到。」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鄭媽媽卻一把拉住她,靠近她身邊,小聲的哀求︰「五小姐,求你手下留情,太太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您也算消氣了……」
心蕊嗤笑一聲,笑看著鄭媽媽,卻只覺得荒謬︰「手下留情?五姨娘死時,誰想過對她手下留情了?況且我沒讓她償命,已算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她該感激了……」說完,心蕊不再廢話,徑直揮開鄭媽媽的手,帶著雪嬋、粉憧,洋洋灑灑的繞過正廊,走出元序廳。
鄭媽媽滿頭紊亂,吩咐丫頭開了門後,一進去,馮氏就抓住她的肩膀,急切的詢問︰「元娘是不是死了?我的女兒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訴我啊……」
鄭媽媽一愣,抱住馮氏,迭聲的安慰︰「太太,太太您別胡思亂想,大小姐回金雋去了,她好得很,沒死,沒傷,一點事都都沒有。」
馮氏卻猛地推開她,髒亂的臉上掛著淚,節節後退著說︰「不是,我不信你,她說你是在安慰我,我的女兒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說了兩句,她身子一偏,倏地暈了過去。
鄭媽媽連忙將馮氏扶上床歇息,眼中卻是包滿了淚……
第二日,晏府的車馬就啟程返回金雋了,一路上晏天皓心情似乎都不太好,心蕊使盡百般手段,終于令他重展歡笑,兩夫妻倒是如來時一樣甜甜蜜蜜,只是這會兒他們還不知道,回到金雋,可有一場未知的劫難,正等著他們。
心蕊一路踏進越國公府大門,再穿過鳳茗園,走進崆天景……今日她回府,崆天景堂屋內倒是不少人都等著,她笑著先一一朝各位長輩行了禮,可最後,眼楮卻倏地對上一個陌生的面孔。
「想必這位就是三少夫人吧,少夫人庶女之身,都能嫁給我天皓哥哥為正妻,可真是上輩子修得好福分呢。」說這話的人,是個十五六歲的曼妙女子,她一襲淡粉色華衣上身,外披白色紗衫,衣鏤處露出漂亮的鎖骨,長裙拽地,裙間點點粉綴,頭發用白色發帶盤起,發間插了支黃金做的步搖,胸前一縷花瓣似的的環式,顯得更加嬌俏可愛,整個人就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這姑娘模樣看著清爽優雅,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應接不暇。
坐在首位的長公主有些尷尬的皺了皺眉,喚道︰「華珊,不得放肆。」
那被喚作華珊的姑娘卻一臉置若罔聞,反而繼續說︰「國公夫人莫非覺得佷女說的錯了?渝州小地,一個區區布政司的女兒,竟然能高攀上堂堂一等越過公府的小公爺,不是她祖上積德是什麼。」她一說完,又莞爾一笑,像這才發現自己的話有多傷人似的,沖著心蕊稍稍擰眉解釋道︰「三少夫人可不要介意,我這個人就是嘴上直接,說話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若是說到少夫人不愛听的,你可不要和我這小丫頭一般見識。」
旁邊的董姨娘一听,倏地笑了起來,捂著嘴柔柔的道︰「華珊啊,你嫂子可不是那不懂事的人,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她哪里會當真呢。就是你這丫頭太實誠了,說話不拐彎的,可是別讓人家心里記恨就好。」
華珊微微挑眉,一臉詫然︰「哎呀,姑姑,佷女也是有什麼說什麼,哪里知道話快了,可是會得罪人的。是我審查不覺了,還望三少夫人不要生我的氣呢。」
心蕊這才稍稍回神,她眸帶審意的看了的這突然出現的華服女子一眼,嘴角卻噙上一抹優雅從容的高貴笑靨,淡聲的說︰「華珊妹妹與我玩笑兩句,我還能正與你見怪不成?你我都是直接之人,也都是有一句說一句的性子,像妹妹這種不問青紅皂白,就喋喋不休,嘮嘮叨叨的說道一大堆的時候,我也遇過,咱們倒算是臭味相投,相逢恨晚呢。」
「你……」華珊顯然沒料到眼前這看來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竟然有一張的鐵嘴,她臉色霎時漲紅,咬著牙退後兩步,憤憤的坐到椅子上,哼聲直問︰「我知三少夫人今日回府,一大早就等著瞻仰姐姐的音容,不知我天皓哥哥這會兒在哪兒呢?」
什笑來瘋。瞻仰?這丫頭說話道的確是毒。
心蕊面無異色,輕聲回道︰「兵部的人在城門口等著相公回來處理公務呢,他直接也就回了兵部,華珊妹妹今日是來的不是時候,可既然妹妹是特地來見姐姐我的,不如一會兒就隨姐姐我一同到宣泊閣坐坐吧?」
華珊一臉輕蔑︰「宣泊閣而已,我從小玩到大,也沒什麼好玩的。」
「華珊。」長公主又威嚴一喝︰「你若是不乖,這會兒就回去,心蕊舟車勞頓,她素來身子也柔弱,這會兒不計較休息,陪著你耍樂,你還挑三揀四的,若是你真覺得著國公府你也玩膩了,我也不強留你。」
華珊一听,臉色頓時一白,一雙美眸憤然的瞪著堂下一臉舒然靜逸的心蕊,悶聲哼道︰「我也沒說不去……」
心蕊笑了一下,沖著長公主又福了個身,就朝著外頭吩咐︰「粉憧、伊兒,將東西拿進來。」qqco。
兩個丫頭沒一會兒工夫就領上小丫頭,端著幾個桃木的盤子進來了,盤子上一一還蓋著紅色的綢子,遮掩著里頭的物品。
董姨娘看在眼里,突然冷笑一聲︰「還神秘兮兮的,莫非有什麼東西還是咱們越國公府沒見過的?」
心蕊眸光幽轉︰「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只怕見笑了。」
董姨娘笑得更加嘲諷了,她站起身來,在那一排桃木盤子前走了兩圈,稍顯得意的睨了長公主一眼,徑直問道︰「這里頭,哪一份是我的?我倒要看看你能預備上什麼?」
心蕊原本笑得歡暢的唇角突然垮了下來,只見她眉頭緊鎖,過了好一會兒,才很不好意思的說︰「哎呀,看我這記性,去了渝州一趟,竟只記得給主母準備了幾件薄禮,倒是忘了姨娘您了。」
董姨娘臉色頓時難看極了,旁邊不少人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蕊忙一臉歉意的繼續解釋︰「是我腦子不好,若是姨娘喜歡什麼,您開個聲,我快馬加鞭的讓人親自回渝州給您帶過來,還請姨娘不要見怪我才好。」
今日方姨娘沒在,少了個快嘴的人幫著董姨娘說道,就听七小姐玉君突然開口︰「三嫂子好沒有禮貌,就是要巴結母親,也不至于生疏咱們姨娘啊,誰不知道這府里董姨娘可是比母親……」
話還沒說完,心蕊突然眸帶犀利,斜勾唇角的橫聲插過去︰「比母親?姨娘比母親什麼?七小姐,母親可是主母,你要說董姨娘比母親什麼可要說清楚。」
一時間,屋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晏玉君身上了,玉君臉頰一紅,求救似的看向前頭的四小姐縴君。縴君正準備說點解圍的,可中間的六小姐葮君卻笑了一聲,歡快的跑到長公主懷里,嬌嗔著說︰「七妹說什麼比不比的,出了晏府,比的東西是大發了,可是在這晏府內院兒之內,母親是當家主母,就沒誰能比得過母親的。」
ps︰今天阿畫去阿姨家過節了,一整天都陪那個魔鬼佷女玩,吃了晚飯,才得空偷偷抱著老姐的本本躲在屋子里拼命碼字,為了補償大家,今天八千字。麼麼大家,端午節快樂。